17、甘草茶
提起这件事,晋王妃是一肚子委屈。
皇上十年前继承大统后,对自己几个年幼的儿子都防备起来,生怕他们做出先太子一般谋逆篡位的事情来,所以不光对着他们小心谨慎,连给他们娶的妻子也是家世平平之辈。
晋王妃的父亲不过是礼部郎中,年逾五十,连个侍郎的位置都没混上,只怕以后也是混不上的。
之所以她能够嫁给宇文池为妻,是因为她的外祖母是秦皇后庶出的姨母,这沾亲带故的,她性子又绵软,所以才选中了她。
晋王妃知道自己是傀儡,可宋家一个个人却指望着她这个当王妃的,更是巴不得她早日能替宇文池开枝散叶,这样她的身份会更尊贵些……实际上,她到了如今还是完璧之身。
这话,她根本就不敢和娘家人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不是不知道宇文池厌弃秦皇后,连带着她也一并嫌弃起来,但她又有什么办法?
想及此,她是满肚子委屈。
此时此刻的顾宝璎却是满肚子疑惑,与连翘认真分析这件事,“……连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好端端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雨竹?我看昨晚上那人也不大像鬼,难道他长了翅膀飞走了?”
连翘如今心里只想着今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别提多开心,只道:“姨娘,人都抓到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过您真的打算与王妃娘娘实话实说吗?奴婢之前听大夫人身边的人说过,这宫里头情况复杂得很,想必王府里头也不简单。”
“万一到时候您说了昨晚上抓到了个男人,落在胡侧妃等人的耳朵里,诬陷您与旁人不清不楚怎么办?”
她最清楚自家姨娘是个什么性子,说好听的那是实诚,若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傻里傻气的。
顾宝璎仔细一琢磨,只觉得这话也有道理。
可旋即她还是摇摇头,道:“不成,我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撒了一个谎之后就要用千百个谎话来圆它,大不了我偷偷与王妃娘娘说好了,王妃娘娘心里有数就行。”
她想的是很简单,可傍晚时候去了正院,却被告知晋王妃病了。
顾宝璎一愣,想着今儿上午看到晋王妃的时候她还是好好地,怎么就病了?她只听侯在门口的丫鬟沉香道:“……顾姨娘有所不知,王妃娘娘向来体弱,今早上起的早,吹了冷风,回来之后就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如今刚喝了药歇着了。”
顾宝璎有点失望,她心里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一日不把事儿说清楚心里就不踏实。
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的,她一脸关切道:”是了,我见着王妃娘娘脸色是不大好,平日里得细细将养着,王妃娘娘身边可是需要侍疾的人?我可以的,我大嫂身子也不是很好,经常生病,我经常照顾她。“
她也算看明白了局势,甭管晋王妃是真心关心她,还是虚情假意,却是晋王府上下唯一一个对她和颜悦色的。
就连王夫人那儿,她前脚送了糕点过去,后脚王夫人就派人送了糕点出来,这不是划清界限又是什么意思?
沉香听闻这话脸色微微有些变了,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晋王妃就是个徒有其名的摆设而已,不知道多少人明面上装腔作势,实则并没有把她当成晋王府的主子。
像胡侧妃之流就更不必说了,装装样子都不愿意的。
沉香虽不如玳瑁在晋王妃跟前得宠,但也是晋王妃当初从宋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平日里在王府还是有几分体面的,当即声音都柔和了几分:“顾姨娘有这份心就够了,您放心,奴婢已经会转告王妃娘娘的。”
“王妃娘娘这也是老毛病了,好好将养几日也就能大好了。”
其实晋王妃的头疼病也不是一日两日,她们也发现了端倪,每次王爷离开之后,晋王妃总是会有些不舒服的:“顾姨娘刚进府,怕是不知道规矩,这几日都不必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再等上几日才能说实话?
顾宝璎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错一样的,有些不高兴道:”既然这样,那好吧……沉香姐姐,要是王妃娘娘的病好了,你一定要差人告诉我一声,我还当着过来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沉香笑着说是。
顾宝璎是无功而返,如今想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带着连翘去瞧瞧雨竹。
昨夜的事错漏百出,她得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雨竹是被关在柴房里,晋王妃一日没有发落她,她就一日被关着。
顾宝璎进去时她正躺在地上,已经是一昼夜滴水未进,脸色苍白,嘴唇干涸,见到有人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好像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从前在金陵的时候,顾大夫人不是没有管教过下人,但却不会叫她看到这样的情形。
顾宝璎是一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人,瞧见雨竹这样子只觉得于心不忍。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这样折腾人做什么?
她走过去道:“你要喝水吗?”
雨竹并没有搭理她。
连翘也是个热心肠的,当即也不等顾宝璎吩咐,直接从墙角的桌上倒了一碗水凑到她雨竹跟前。
雨竹愣了愣,这才大口大口喝了起来,三口两口把一碗水喝的干干净净。
连翘忙又给她倒了一碗水。
雨竹喝了大半。
这是夏日里最常见的甘草茶,大多都是丫鬟婆子们解渴喝的,茶水也不知道搁了多久,颜色都变了,可雨竹却什么都顾不上,可见是渴坏了。
由己度人,顾宝璎并不觉得雨竹是个太坏的人,反而落雨竹真的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根本就不会做这么多事儿的,只低声道:“你为何会觉得王妃娘娘害死了段姨娘?”
一直很平静的雨竹听到“王妃娘娘”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一冷,别过头去不肯再喝连翘手中的茶,没好气道:“不是她还能是谁?这晋王府上下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