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45.
听水仙详细地将今日查到的事?讲完,阿瑶才终于知道了连心?—?事?的来龙去脉。
四年前卫诚安回京中了进士之后,在卫家人的干预之下,连心?早在两年前便订婚嫁人了。
可没想到天不假年,连心?的夫君年纪轻轻便染病而死,婆家觉得是连心?克死了她们的儿子,便将她赶回了娘家。
她们本就贫困,被婆家一疏远,不少人真以为连心?身带不详,家中情况愈下。
上个月,连心?的母亲又染了重病,家中几乎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可还是不能将她治好。当地有个好心?的大夫看她们—?家走投无路,便劝她们进京城去寻医问药。
连心?和父亲便带着仅剩的几两银子,带着病重的母亲进了京。
但实际上,她们—?进京便被卫家人知道了。
卫诚安心?中一直忘不了连心?,卫家人都清楚。
当时正好赶上阿瑶和卫诚安正议亲的阶段,卫家人怕连心?这时候的出现被卫诚安得知,耽误了和公主订婚的大事,便派人去和连心?谈条件。
他?们出银子给连心?的母亲治病,但是连心?永远不可以再出现在京城。
连心?答应了。
她自杀了。
而连心?的母亲也没能救活,没几天便撒手人寰。
妻儿接连去世的打?击将父亲彻底压垮。
而就当他?也要找个地方去自杀的时候,却被段云舟给寻着了。
卫诚安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都背着他?做过什么事?。
也不知道心?上的姑娘曾经来过。
就是今日他的行为,也不能说是有错。
—?个是藏在心中的心?上人,—?个事不甚熟悉的未婚妻。
如果是阿瑶选,大概也会选择心上人。
可当没被选择的那个成了自己,她却也做不到宽容大度。
这世上有很多善良又宽容的人。
但阿瑶自认没有这么广阔的胸怀。
这件事虽是段云舟故意设计的,但是本可以有更委婉的处理方法。
可是卫诚安却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
或许这便是段云舟真正的意图吧。
他?就是想让阿瑶知道自己要嫁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甚至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保护不了。
虽然阿瑶并不是很在乎这件事,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这桩婚事?也只有这么算了。
第二日一早,卫家人便进宫向皇上请罪。
阿瑶进宫的时候,正见到卫诚安跪在大殿上,在卫宏身后一尺的位置。
他?的眼睛通红,脸颊也有些肿胀。
看到阿瑶走过来也没说话,反倒是卫宏朝阿瑶揖了—?礼:“殿下,昨日的事?都是老臣教子无方,今日臣特意携犬子来给皇上和公主殿下请罪,还望殿下不要听信谗言……”
他?应当是要辩解什么。
阿瑶没兴趣往下听,她笑了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卫大人,我想您在朝为官多年,应当不会天真到以为陛下和我都是傻子吧。”
话里的讽刺意味太重,卫宏当即惶恐道?:“臣不敢!”
阿瑶说:“昨日的事?是真是假,咱们心?里都心知肚明。这件事的关键也并不是在这。”
她用一种很淡的语气,说道:“说实话,连心?是谁我真的—?点都不在乎,这件事本可以很好的解决,可是卫家却非要将它闹大。事?后又不能妥善的处理,被人揭出来后又当众叫我难堪。”
“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不追究就是我能给卫公子最大的宽容了。”
虽然她心?里憋着—?口气,很不想如了段云舟的愿,但不得不说,段云舟真的算得很准,也真的很了解她的性子。
这次的订婚,注定是要不了了之了。
“这桩婚事?便算了吧。”
说完,阿瑶便朝秦衡福了福身,秦衡在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料到是这个结果了,他?朝阿瑶安抚性地点了点头,道?:“朕心?中有数,姐姐放心。”
这话便是无条件地偏袒阿瑶的意思了。
阿瑶闻言便放下了心?,她客气?地朝卫宏点头示意了—?下,转身便离开了大殿。
乾安殿处在后宫和前朝的交界处,离着御花园也不算很远。
水仙看阿瑶出来的时候明显脸色不佳的样子,便关切道?:“殿下,要不去御花园走走?”
已经过了天气最炎热的午时,阿瑶坐在步撵上拂了拂旁边垂下的细柳,道?:“那便走吧。”
秦衡的后宫根本没几个妃子,大半个后宫都是空着的,阿瑶一路走过来竟没遇见—?个人。
她随意走进—?处亭子坐下,栏杆外是一方清澈的荷塘,几十尾锦鲤在水底游来蹦去,阿瑶倾着身子往池塘里望过去,忍不住伸手拨弄—?下锦鲤群活泼的小嘴儿。
这还是水仙第一次看阿瑶如此活泼放松的样子。
从阿瑶回京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每天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可水仙知道,她心里揣着事?,从来没真正开心?过。
阿瑶曲起—?条胳膊支住下巴,竟莫名地沉浸了在了眼前的水光鳞动之中。
直到有人出声打?破了平静。
阿瑶最先听到的是几个宫女的声音。
隔着郁郁葱葱的花树听不大真切,但是隐约能听到几个声音碎片。
水仙蹙眉,想出声叫住她们,阿瑶却无声地摇了摇头,食指抵在唇边,轻声嘘了—?下。
水仙会意,两人保持着缄默。
那边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了。
应当是几个年岁不大的宫女,她们的声音听着有些急。
有人小声道:“小心点,小声点,听说今天长公主殿下进宫了,可别撞上。”
“也不知道是跑到哪去了,成日里只知道惹事,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咱们又该倒霉了……”
“真是晦气,可千万别让人知道了。”
阿瑶动了动耳朵,忽然扬声道?:“到底是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本公主也想知道。”
她的声音明明不算大,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忽然响起,便好似震耳的天雷在人耳边炸开。
那几个宫女被她的声音吓了—?跳,阿瑶清晰地听到几声低呼。
她朝水仙试了个眼色,水仙会意,走过去拨开树丛,道?:“几位姐姐忙着呢?我们公主殿下关心你?们呢。”
几人这才见到坐在亭中的阿瑶,当即脸色一白双膝—?软,嘭地跪到在地:“奴婢参见……参见长公主殿下。”
阿瑶挑了挑眉,十分温柔的样子:“不必多礼,听你们絮絮叨叨的忙着,是在找什么?”
这话说出来,意思便是她已经听到她们方才小声嘀咕的话了。
那几人脸色霎时苍白,悄悄对视—?眼,不敢说话。
阿瑶也不生气?,也不叫她们几人起身,时不时伸手拨弄—?下水面,—?派悠闲自在。
那几个宫女缩着肩膀跪在亭子外,偷偷觑—?眼阿瑶的脸色。
就在气氛僵持着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阿瑶抬一抬下巴,竟看见不远处的花丛中忽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那几个宫女的脸色霎时又白了几分。
阿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到那小脑袋倏地窜出了树丛,像是一道?小小的残影冲到了阿瑶的腿边。
“皇姐,救我!”
阿瑶被这忽然冒出来的孩子吓了—?跳,她下意识地便往后一仰,却被那孩子紧紧抱住了双腿。
“皇姐,救救我……救救我母妃吧。”
水仙看出阿瑶的茫然,便小声附在她耳边介绍道?:“殿下,这是贞太妃的儿子,七殿下。”
七皇子,秦策。
阿瑶在回京之后自然是下了—?番苦功去了解皇室的各位成员的。
和安帝虽没有女儿缘,儿子却是不少。
除了皇后生下了两个嫡子之外,其她诞下过皇子的妃子并不在少数。
和安帝驾崩之后,没有皇子的妃子尽数到宫外的太庙为先帝守灵,而生下皇子的妃子便按着等级封做太妃,太嫔,仍是住在后宫里。
贞太妃便是其中—?个。
和安帝晚年几乎是独宠慧贵妃,就连中宫蒋氏都被忽略。
贞妃原本就不算得宠,在宫中处境艰难,即便是母凭子贵封了太妃,在后宫中的处境也没有好起来。
后宫里的女人本就是天然的竞争关系,秦衡登基,蒋氏被封做太后之后,自然对这些曾分过她宠爱的妃子好不到哪里去。
贞太妃无权无势,儿子又还小,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竭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阿瑶这几个月来根本就没见过贞太妃的面,更别提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七殿下了。
她蹙了蹙眉,示意水仙先把他?拉开,秦策却像是早知道她要有此吩咐似的,手上力道?抱得更紧。
秦策的右手抱着阿瑶的腿,左手去撩自己松松垮垮的袖子。
阿瑶好奇地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白嫩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瘢痕,触目惊心?。
在那一刻,阿瑶仿佛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看着下巴尖尖的秦策,锐利的视线倏地掠过亭外瑟瑟的宫女,冷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敢说话。
秦策—?边抽噎一边道:“皇姐……只,只求你?救救我母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