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70.
他声音不很大,也没什么情绪,反正是没有半点封了摄政王的欣喜。
原本他只是装给阿瑶一?个人看的,可落在?其他人眼里,他竟然已经成了一?个被皇权威胁的可怜人。
用七年的摄政之?位,绑住了余生?。
有人同情,有人钦羡,但段云舟始终觉得甘之?如饴。
蒋颐还想?说什么,秦衡却摆了摆手,半个身?子都滑进?了锦被里,有气无力道:“朕累了。”
旁人再不敢打扰,蒋颐也被人强行拽走了,阿瑶看着秦衡脸上几乎已经失去?了血色,不由得有些担心:“邵庆,快去?叫太医!”
秦衡却拦住她:“姐姐……”
他的声音满是病弱气,阿瑶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莫名一?酸,眼圈也不由自主?地泛红。
“皇上。”
秦衡说:“姐姐,不必……不必担心,朕只是有些累了,回去?吧。”
他抬起胳膊朝阿瑶晃了晃,细瘦的小臂嶙峋,刺得人眼睛疼。
阿瑶心里莫名有一?种极强烈的预感,她今天若是走了,或许就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明明只相识了不到一?载,阿瑶却觉得,她这一?年过得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不需要烦恼日后的生?存,不需要担心每日的生?活。
因为她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在?身?后护着她。
救下她的命,保下她的容貌,带她回京,恢复身?份,为她铺平前面所有的路,为她择婿,为她排解从前的苦难,为她想?到了一?切她不曾想?过的事。
阿瑶从小就是不幸的,被秦生?父母遗弃,被养父母利用,被亲生?姑姑捡到身?边当舞女践踏,被心爱之?人伤尽了心。
这世上所有人都对阿瑶不好过,不公过,除了秦衡。
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阿瑶仰了仰脸,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不想?让秦衡看见自己的眼泪伤心。
可那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从脸颊滑落,阿瑶伸手抹去?,却仿佛越抹越多。
“皇姐……”
秦衡看着她,笑了笑,最后伸手朝外?指了指,道:“别害怕。”
说完,他的手指软软落下,整个人昏睡过去?。
阿瑶的一?颗心整个坠到地上。
秦衡这一?睡,再也没有醒来。
皇上驾崩,时年十?九岁。
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又顺理?成章,仿佛一?切早有预兆,又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阿瑶伸手握住秦衡尚带着余温的手腕,跪在?脚凳上,伏在?秦衡的手边。
你如果走了,谁还对我?那么好?
厚重的钟声在?整个宫城里嗡嗡撞响,阿瑶听着那丧钟的声音,仿佛能听到有人在?哭。
接着肩上一?暖,她的肩膀被人握住,段云舟半跪在?她的身?后,沉声道:“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千金重量,阿瑶空荡荡的心稍稍落下。
那一?刻,她竟觉得段云舟很可靠。
皇上驾崩,遗诏也已经提前宣好了,甚至连摄政王和辅政大臣都提前定?下来了。
一?切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来就好,太后不用新封,皇后也不必着急,阿瑶仍是长公主?的身?份。
阿瑶没再进?宫,除了皇上的丧礼,几乎都没有露面,总是闷在?长乐长公主?府里。
但她不出门,却不妨碍别人议论她。
她那日在?殿中说的,在?新帝正式亲政之?前都不会?嫁给段云舟的话,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并且她还说会?回自己的封地,大家都等着那一?日。
她的封地自然是位置最好的一?个地方,当初是秦衡亲自挑选定?下的。
越州。
越州经济富庶、景色优美、冬暖夏凉、四季温和,
但无论它有多少好处都敌不过它有一?个坏处,就是离京城约莫有着三十?多天的路程。
一?路上颠簸崎岖,谁也说不准这三十?多天的路,会?耽误些什么事。
而事实证明,阿瑶也不是说笑的,因为她单只在?前几日露了面之?后,便吩咐底下人收拾家当,准备去?越州。
“摄政王,皇姐为什么不来看我??”
乾安殿里如今入住的已经不再是秦衡,而是才满八岁不久的小小秦策。
眼下他正穿着特?意定?制的龙袍坐在?塌上,有些茫然地问段云舟。
段云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皇上,您应该自称为朕。”
登基方才不过几日,对于宫中的这些礼仪,秦策还不算特?别熟悉。
但秦策总是有这么一?个优点,就是知?错就改,他当即顺从地改口道:“那皇姐,为何不来见朕?”
段云舟想?了想?,说:“”公主?只是正在?忙着料理?和准备去?封地的事,并不是故意不见皇上的。”
秦策却说:“自从姐姐上次和我?见过之?后,便也没有见过我?……额,见过朕,朕去?公主?府想?见她,她也从不理?会?。是不是因为她觉得是我?占了皇兄的位置?”
小孩子总是敏感脆弱的,他抿了抿唇,小声说:“我?其实不想?的。”
段云舟看着这个心思尚且十?分敏感的孩子,无奈地叹了一?声,说:“皇上不必多想?,公主?这样做恰恰是为了皇上着想?。”
秦策眼睛一?亮,有点开心,但又不太明白?段云舟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想?问一?问,可正在?这时邵庆忽然敲了敲门,回禀道:“皇上三位辅政大臣来见您了,还有张太傅也来了。”
因为皇上年纪太小,又没有接像其他的太子一?样自小便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所以段云舟便为他安排了每日满满当当的课程,叫他尽快熟悉他每日该做的事和朝中的政事、臣工。
三位辅助大臣自然也是要一?人担纲一?科,每日都来。
秦策已经被这群老顽固折磨了十?几日,听到邵庆的禀报声都有些害怕,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只得垂头?丧气的到叫让他们稍等一?刻。
段云舟问:“为何要稍等一?会?儿,皇上还有别的事情吗?”
秦策摇摇头?,说:“我?在?等你回答朕刚才的话。”
是方才两人谈过的,和阿瑶有关的话。
段云舟无奈地叹一?声,道:“多余的话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有一?句要问皇上。”
秦策说:“是什么话?”
段云舟问:“皇上信不信臣和公主?。”
秦策没有立即回答,而且想?了想?,才缓缓道:“是姐姐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信她。”
他又忘了自称朕,段云舟却没有纠正他。
段云舟稍稍有些安慰,对他说:“既然相信,那殿下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好,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臣会?帮您铺好前面的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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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了,这三天里几乎是食水未进?,每日只是抱着膝盖坐在?窗前,有时一?盯窗外?就是盯上一?整天,看的水仙都有些发怵。
水仙从前是秦衡身?边的人,对秦衡的感情自然不比旁人少,可再伤心,看了阿瑶这模样也觉得难受,又不敢多说什么,怕惹得她生?气,便只得小声劝道:“公主?,皇上已去?……您还是看淡一?些吧。”
道理?阿瑶都懂,可实际上真落到她头?上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做到坦然面对。
她只要一?想?到那日今后和秦衡说话时,他那一?张苍白?无色的脸,便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抽疼。
她环住双肩,轻轻摇了摇头?,对水仙道:“出去?吧,别管我?,我?心里都有分寸。”
水仙急道:“公主?!无论如何你也该要吃饭的呀,膳食已经做好了,要不奴婢给您端一?碗绿豆汤,您先垫垫。”
阿瑶道:“我?实在?没胃口,端走吧,叫他们都别麻烦了,剩的这些菜都分着吃了吧,我?不想?吃。”
不想?吃东西哪成?
水仙急得团团转,可又拗不过阿瑶,又见她把身?子转过去?,头?倚在?窗台上又开始发呆。
水仙无奈地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
阿瑶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反而舒了一?口气,这十?几天,她把自己封闭在?一?间空旷又黑暗的屋子里,算是放空自己,也像是在?回忆过去?。
她不想?被人打扰,因此听到水仙离开之?后心里莫名的松了松,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口气还没送松出去?半个时辰,段云舟竟然亲自来了。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段云舟穿着一?件墨色的长衫,外?面套一?件红色的披风,看上去?很是沉重,阿瑶仰了仰头?,问:“一?切都处理?好了吗?”
段云舟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阿瑶手边乱糟糟的书册,道:“公主?无聊,臣陪公主?坐一?会?儿吧。”
阿瑶根本不想?在?这时聊什么,奈何段云舟却根本不听她回答,径直便坐到了阿瑶身?边去?。
好几十?天没见过人了,阿瑶在?他坐过来的那一?刻,竟觉得这世界上好像更热闹了几分。
段云舟此时开口:“我?知?道皇上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但你别怕,一?切都有我?。”
阿瑶抬头?看他,说:“有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答应皇上,新帝登基之?前不会?和你成亲?”
段云舟自然知?道,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说:“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的是去?封地的事。
阿瑶想?了想?,说:“约莫半个月之?后吧,京中还有一?些事没有料理?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中午和同事聚餐聊天,忘了没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