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76.

她不是?不在城内吗?

这是?段云舟看到?阿瑶之后的第一反应。

阿瑶坐在马上,远远望过来,如柳叶一般美丽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眼底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段云舟猝不及防地撞进去,只觉得握剑的手都僵住了。

来人很快意识到?他的异样,劈剑的动作都更快了一些,段云舟往后退了一步,抬剑挡在胸前将对面的人隔开。

他这边动作一凝,那边阿瑶的目光立刻起了变化。

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察觉到?其中有担心的意味在。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想错手让开来人的剑,让他再在自己身?上狠狠划上两?刀,借此来求得阿瑶的怜惜。

可想到?上次中剑之后阿瑶的表情?,段云舟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持剑刺过去,趁此寻得一个时机,从后面撤了过去。

阿瑶坐得最高,看得自然也最清楚。

等?段云舟离开最中心的位置之后,她立刻朝身?后挥了挥手,围在最外面的一圈人霎时齐齐拔剑,剑尖只指蒋颐的人。

这架势,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者不善。

蒋颐拿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叫人都先停下动作。

两?方就此休战,蒋颐颔首朝阿瑶点了点头,然后十分客气地行了一礼:“臣参见公主。”

随后又问?:“公主不是?已经到?越州了吗?”

这话可谓是?问?出了所有人都疑问?,谁不知?道长乐长公主已经离京回封地去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又出现?

阿瑶没答他这话,反而是?问?道:“蒋大人倒是?很关心本宫的行程。”

蒋颐神思一凛,继而哈哈一笑,道:“公主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臣是?您的亲舅舅,自然要关心公主的。”

他将自己的身?份搬出来,阿瑶倒还真不好?说什么。

她晚弯着眉眼朝蒋颐笑了笑,言语亦是?十分得体,叫人一点也挑不出来错处来。

阿瑶说:“既如此,倒真是?多谢蒋大人关心了。”

她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行踪托盘说出:“只不过你关心的那个应该是?只是?我的婢女,我根本没有离开过京城。”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段云舟也愣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好?在没人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只有唇边一抹浅笑还剩一些余味。

阿瑶自然不会理会别人是?怎么想的,自顾自道:“所以,蒋大人怕是?关心了这么久,都关心错了吧。”

说完她还挑了挑眉,相比于她的轻快明?朗,蒋颐则是?眉头紧锁,再说出口时,语气也沉了几分。

“那臣倒是?不明?白了,公主今日回来,总不会是?特意告诉臣这些的吧?”

阿瑶笑了笑,然后朝身?后招了招手,离她最近的人立即往他手里放了一卷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阿瑶握在手心里晃了晃,对蒋颐示意了一下,悠悠开口道:“也是?,时间过得太久,蒋大人恐怕自己都忘了自己从前做过了什么吧。”

她将那卷东西挪到?身?前,让它离得蒋颐更近了一些。

她一字一顿地说:“这里面裹着的一片布料,是?从一名死囚犯身?上裁下来的,你知?道他为?何背判死刑吗?”

没人说话,阿瑶也不需要谁真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把话续上,道:“因为?他刺杀了本公主,和摄政王。”

最后几个字她的语调很轻,却如一把惊雷在蒋颐心中炸开。

阿瑶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忘了这茬事,当?初说是?皇上亲自追究,可皇上还没来得及详查,就已经病倒在床上了。

再之后便一直忙着皇上的丧事和新帝的登基,再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久而久之,就连蒋颐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不过,他即便是?心里再震惊,面上也不过是?挑挑眉毛的事,他稳着声音问?:“这又与老?臣何干,臣不懂公主的意思。”

他一字一句斯文规矩,这会儿倒真有几分文人的刻板守礼,阿瑶却不和他讲礼,直接扯紧缰绳,让马头往旁边转了半圈。

这好?像是?一个约定过的符号,原本站在阿瑶后面的几个护卫立马拔剑,状似要往蒋颐的方向逼去。

蒋颐看着那在日光底下泛着寒光的冷剑,怒道:“公主,您这是?何意?您可别忘了,臣可是?朝廷命官,还是?皇上亲事,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

“您今日若是?对我不利,恐怕整个朝廷都不会答应!”

这大概就是?做贼心虚?

明?明?阿瑶还半句话都没说,蒋颐的声音就已经一句大过一句了。

阿瑶略带讽刺地笑了一声,道:“蒋大人何须着急?若是?没有证据,我今天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证据?”蒋颐冷哼一声,“那不如公主先把证据给我们摆出来,若是?不能服众,怕是?也没人肯听公主的差遣吧。”

这几乎已经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但此时却好?像没有任何人觉出不对来。

这话一出,他手下的人立刻应和,一时间反抗之声连成一片,将阿瑶包围在其中,段云舟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刚要开口替阿瑶说话,就看见阿瑶忽然抬了抬手,露出手心里的一块小小的令牌。

白净修长的拇指在上面轻轻蹭过,阿瑶轻轻歪了歪头,说:“服众?本公主并不需要服众,你只知?道君臣有别,我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拦着酒可以了。”

不少人在阿瑶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那块牌子应当?是?龙虎军的令牌,蒋颐看到?之后亦是?不觉得地瞪大了眼睛。

他惊道:“这块令牌怎么会在公主这儿?”

阿瑶盯着他,有些冷漠的嗤笑一声,说:“蒋大人是?皇上的亲舅舅,我却是?皇上的亲姐姐。你护着的是?蒋家一脉荣耀,我却始终只为?了皇上一个人。”

她故意顿了顿,问?:“蒋大人,现在你说,这龙虎军的令牌为?什么会在我这儿啊?”

蒋颐闻言一怔。

阿瑶没外和他废话,朝后招了招手,跟着来的那几百兵卫立刻将其中的人团团围住,包括蒋颐。

阿瑶吩咐道:“全都带回去,至于蒋大人,先关到?天牢里去。等?本公主将一切证据都查清楚后,自会去审理。”

而这时,蒋颐已经被人强行按跪在地上,刚才?还衣冠楚楚,如今却狼狈不堪,可见人在风光的时候,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他的口中似乎是?在叫骂着什么,但很快被人捂住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瑶也没有什么耐心再去听他的废话,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赶紧把他压下去。

人都被强行撤下去了,原本显得十分拥挤的街道立刻宽敞了起来,道中间只剩下阿瑶和段云舟两?个人。

阿瑶坐在马上,段云舟持剑立在他的对面,剑尖上还滴着血,滴嗒的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滩小小的滩聚。

阿瑶看着他的手上,似乎是?是?有两?道偶然间被人划开的伤口,她不由得簇了蹙眉,说:“既然摄政王受了伤,不妨先回府包扎一下,本宫还有事要做,今日便先行一步。”

但实际上,她若是?不说,段云舟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受了伤,他抬起手看了看,许是?刚才?的打斗中无意间碰到?了谁的刀,破了几道小口子,血都没再流了。

这样的痛段云舟几乎都感觉不到?,可此时他却显得十分娇弱,蹙着眉去捂那伤口,然后用十分期待的语气问?阿瑶:“公主也累了,不进来坐坐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瑶看他这模样,竟觉得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等?候丈夫归家的可怜妻子。

那么委屈,又那么害怕失望。

明?明?是?很心酸的一件事,可阿瑶带入段云舟的这张脸之后,便莫名觉得好?笑。她抬手掩住唇边的笑,故意道:“不了,只怕会打扰摄政王。”

说完,她一勒缰绳,马吃痛的撒开前蹄,就要从段云舟的面前踏过。

段云舟却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次若是?再让阿瑶离开之后,他们会在哪年哪日才?能相见。

他扔掉沾了血的软剑,挡到?马前,抬眼盯着马上的阿瑶,颇有些不依不饶地问?:“公主今日你本来可以不来,为?什么又来了呢?”

阿瑶沉默一瞬,没有回答。

段云舟替她回答道:“你担心我不是?吗?”

阿瑶闻言抬起头,眼风淡淡掠过他,唇边也跟着压下,气氛稍稍凝滞。

段云舟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手下还在场,他恳切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想做什么,但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去阻拦,阿瑶,我只想在你的身?后永远保护你。”

听到?这儿,阿瑶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她稍稍抬头,微微挑起的眼眉里,不知?添了多少种?妩媚风情?。

段云舟只觉得她那目光好?似一枝柔软的长柳,在他心尖抚过,让他整个心都无法安定,砰砰得跳个不停。

“阿瑶,你来……”听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想挨得她更近一些。

却没想到?一记凌厉地带着风声的马鞭毫不留情?得砸来,段云舟下意识就抬起右臂去档,另一只手去接那鞭子。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段云舟意识到?鞭子那一头是?谁的时候,已经晚了,阿瑶顺着那力道跌下马背,段云舟连忙扔下鞭子去接。

阿瑶就这样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怀里,手里还握着鞭子。

“怎么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就要动鞭子?”

段云舟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阿瑶气恼得推了推他的肩膀:“放开!”

段云舟自然不会放手,甚至搂的更紧了一些。

“阿瑶,别生气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