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流觞回来禀报时，她还在慢悠悠用午膳，一桌子清淡饭菜看得流觞双眼放光。

“好家伙，我跟着沈清凝几年从没见她吃得这么丰盛过。”

“民以食为天，更何况我如今是个病人，从前院子里没什么下人，婆子又苛待，是没什么好吃食，但现在我得让她们记起我是沈府的大小姐，该有的，我一样都不能少。”

流觞翻了个白眼，昨晚这女人残忍的手段他还历历在目，这个病人，还真是虚弱呢。

玄灵将一盘煎鱼饼推到流觞面前，自己则用手绢优雅擦嘴：“寝兰苑的戏可好看？”

一瞧见煎鱼饼，流觞的瞳孔就立刻放大，快步跳到桌上，大口嚼了两块才回话。

“热闹得很呢！你是没瞧见，那老妖婆的脸一会青一会白的，比唱大戏的还好看。”

玄灵轻笑一声，万芳仪是有修为的，保养的很是不错，看上去年轻貌美，这滑头猫儿，尽会给人起外号。

“说起来有一桩怪事，那老妖婆院里的管事兴伯，我过去见过几面，也是个摆高踩低的，整个寝兰苑里的人都吓傻了，他竟还算镇定，我悄悄跟着，发现他似乎在收拾行李打算辞行，不过被老妖婆封锁院子的事耽搁了。”

“兴伯？”玄灵念了一句，放下手绢，“倒是把他给忘了。”

说罢站起身，走到窗棂处，窗外阳光正好，玄灵伸了个懒腰，轻语：“冉冉，你去寝兰苑找兴伯安排一下，一会我们出去逛逛。”

寝兰苑外院，晴空万里，一墙之隔下，兴伯跟冉冉心思各有不同，但无疑都是忐忑的。

冉冉在兴伯的厢房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心想玄灵真是给她安排了个苦差事，她这等小丫头，最是怕平时板着脸的兴伯。

再者从前沈清凝被皇都的人指指点点怕了，一向不爱出门，如今突发奇想得要出门逛逛，还让她来找兴伯亲自安排，人家怎么可能答应！

屋内的兴伯也没好哪去，早晨院里的情景他是瞧见的，他跟杨婆子一向是万芳仪的左膀右臂，不用猜就知道昨晚杨婆子去水榭找麻烦被收拾了。

玄灵的手段他见过，他是乖乖如约对那晚的事闭口不提，万芳仪问起也只是说中途有事没有陪着那两个人去埋了沈清凝，并不知她为何会活着回来。

可这终究不是办法，他可不知道玄灵哪天一个心情不好就杀了他，杨婆子尚且能留个全尸，只怕到时候自己连个尸体都保不住。

他已经计划逃走一整天了，却又遇到了万芳仪封锁院子，此时竟对万芳仪又恨又恼又无可奈何。

百般思索下，他决定去菡萏水榭探探玄灵的口风，一推开门，就跟满地打转的冉冉撞了个对脸。

两人都同时一愣，瞬间紧张起来。

“兴伯！”

“冉冉姑娘？”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冉冉更是诧异，他竟然唤自己姑娘！

秉着长幼礼仪，冉冉还是恭恭敬敬给兴伯行了一礼等他先开口，兴伯的神经这才稍有放松。

“冉冉姑娘造访，可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兴伯问得小心翼翼，这可把冉冉吓得不轻，赶紧摆手，她们哪敢吩咐兴伯。

“不不不，只是小姐说想出门转转，想请兴伯安排一下……”

冉冉的声音越说越小，兴伯却当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立即答应道：“既然大小姐要出门，老奴这就去亲自安排。”

说完便道了告辞去安排人手，冉冉一直从寝兰苑回到水榭都是飘忽忽的，只觉得兴伯的态度变化实在吓人。

转而，又感动得想哭，感叹这府中果然是沈知安的宠爱重要，如今沈知安稍稍关注一些玄灵，兴伯的态度都转变了，心疼自家小姐苦尽甘来，却全然不知兴伯的变化全是因为他的小命在玄灵手中握着。

兴伯是寝兰苑的管事，也算是沈府的副管事，他安排事情自然是很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厮来请了玄灵去大门，马车已经安顿好。

等到了大门，冉冉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她何时享受过这样规格的马车，瓜果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坐垫靠枕也是安排得细致妥帖，这样的马车，从来都只有万芳仪跟沈荣华能享受。

“小姐请上车。”

兴伯站在门口，身后陪同了两个小斯，亲自恭候玄灵，玄灵点点头：“你随我一路吧。”

“应该的。”

兴伯很是恭敬，玄灵满意笑笑，踏入马车，还不忘提醒一声看懵了的冉冉。

马车中的熏香飘出悠悠白烟，很是好闻，冉冉这才回过神一般感叹：“过去十多年，奴婢都没坐过这么好的马车呢……”

玄灵却轻笑了一声：“以后都会是这样，甚至更好，沈荣华坐得，我们自然也坐得，都是沈家的女儿，我还是姐姐呢。”

冉冉点点头，却还是很唏嘘：“从前小姐不爱出门，就算出门，坐的都是一人的小马车，每次都还是从后门走的……”

玄灵不置可否，反道：“如此说，兴伯倒是挺会来事，该赏。”

冉冉不解，她如何赏兴伯，兴伯可是夫人的人，马车外随行的兴伯听到，大大的松了口气，知道她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从前是老奴疏忽，小姐不怪已是万幸，担不得赏。”

玄灵但笑不语，兴伯随行的两个小斯却是傻了眼，一路上都不敢吱声，自家的掌事，除了在夫人和二小姐面前，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难道这不受宠的大小姐真要翻身了？

马车行过大街小巷，最后按玄灵的要求停在皇都最大的锦衣坊门外，沈清凝过去的那些衣服，旧得都发白了，万芳仪除了安排住的地方不缺她吃喝，也没打算管这事，她从前走哪都是仙气飘飘，可受不了整日只穿这几身旧衣。

沈府的马车行人都是认得的，到了门口自然让出一条道来，知道是沈家那位二小姐，连店主也亲自来迎，毕竟沈荣华花钱大手大脚，这可是个大客户。

店主堆满了笑脸，刚想说一句恭迎沈小姐，抬眼瞧见月白色的衣裙还疑惑沈荣华怎么今日穿得这么素净，一抬头，对上一张清丽柔美的脸笑容瞬时顿住了。

旁边的兴伯赶紧咳嗽了一声：“我家大小姐想来做几身新衣，还不好好伺候着？”

店主和周围的人不由惊得下巴都掉了。

这！这是沈清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