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原本轻松的脸色彻底变成面无表情。

她神色平静地听着村长先是高声骂骂咧咧，慢慢的变成低喃，最后竟然打起鼾来。

她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怔怔出神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屋，不一会儿拿着宋泽的臭袜子跟一节麻绳出来，蹲下来干脆利落地堵住他的嘴，左右手一绕，死死的用麻绳勒住了醉鬼的脖子。

村长剧烈挣扎起来，宋姝到底年幼，手上力气不够，但足够拽着绳索不松手，费了些功夫，总算将人勒晕了过去。

她微微喘气，撇开手，从墙根摸过来半块砖头，然后瞄准，毫不迟疑地狠狠砸了下去。

短促沉闷的惨叫只传出半声就被什么东西捂了下去，睡梦中的鸟儿被打扰，不安的啁啾两声，见没有异常，又啄了啄羽毛，重新安然入睡。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全村人都知道了村长被恶狗咬伤了要害部位，见过村长的人都说他脸色灰白，比死人就多出一口气，然后感叹一句显然受伤不轻啊。

其他听众唏嘘不已，跟着叹息。

凿石场上那些干部都没来，听说是跟着去了县里的医院。

宋泽破天荒地跟人仔细打听了村长的情况，回到宋姝身边时，常年幽冷的眸子闪烁不定，眼底却带着明显的快意。

宋姝问，“哥，你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啊？”

宋泽起先没理她，良久后，才沙哑着嗓子道：“因为哥今天忽然发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实在太痛快了。”

……行叭，这个歪理，联系上下文也说得过去。

宋姝哭笑不得。

两天后的正午，宋姝正在家里读书，门口有人喊她，说是村里的干部找，让她去公社办公室一趟。

宋姝应了一声，出了屋，将正在菜园子里逮着茄子啄的正欢的母鸡赶出去关上栅栏门，又给猪添了一次水，这才拍拍身上的土，洗了把脸，不疾不徐缓步朝公社走去。

一走近办公室，屋里乌烟瘴气，闷热难当，再加上几个男人烘热带着汗臭的体味，气味实在刺鼻难耐，宋姝于是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只环顾一圈，将目光定在脸色无奈的赵县长身上，“县长，您找我？”

赵县长“啊”了一声，声音迟疑，目光在宋姝身上打了个转，回头朝藏在阴影中的村长说道，“行了，我把人给你叫来了，你问吧。”

宋姝随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脸色阴郁的村长，眼神在看到他脖子上那一圈青紫骇人的勒痕上顿了顿，困惑地问：“村长找我？什么事？”

村长一听她轻柔和缓的问话，猛地站起来，一脚踹翻身前的茶几，目光狠戾得死死盯着宋姝，“什么事？！你倒是问的出口！装什么无辜，你那天晚上差点勒死我，拿东西砸我……差点废了，你敢说你没做过？”

宋姝被他突然暴起的动作吓得后退好几步，神色茫然又害怕，无助地站在门口，脸色有些发白。

赵县长狠狠皱了眉。

旁边早已经有人看不下去，冷嘲热讽道：“你冲个小丫头摆什么威风呢！你个大男人，比她高出差不多一个头了，口口声声叫喊她勒死你，谁他么信？”

“就是，我看你是发癔症了。你在自己家门口醉到不省人事，想攀扯别人你好歹用一下脑子。你倒是跟我比划比划，她，就那个个头，那细胳膊腿的，是怎么差点勒死你，还伤了你…咳，简直不可理喻。”

“就算你说的是真话，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要伤你？无缘无故的，总不能是看你不顺眼想要你命吧？”

村长被一群人挤兑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扭曲，指着宋姝气恨得浑身发抖，“我告诉你们，别被她那副贱人样子蒙骗了，她就是个毒蝎子，吃人不吐骨头，她那个——”说到最后，村长突然咬住舌头住了嘴，突兀的顿住话头，生生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宋姝眼里泪珠儿打转，惶惑地抬眼看他，细细的声音打着颤。

“村长伯伯你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骂我那么难听的话？凡事都要讲凭证据，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给我戴个杀人未遂的大帽子，我还说你是□□犯外加杀人犯呢！”

村长浑身一震，情不自禁微微后退半步，惊疑不定的看向宋姝，眼神闪烁不停，嘴里兀自逞强，“你、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把你家的工分全都扣了！”

宋姝眼中的泪珠儿滚落面颊，她扬着下巴，神态虽然怯弱，却丝毫不示弱地回嘴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村张伯伯你的党性呢，你的革命精神呢，你根本不配当一村之长！”

赵县长闻言直叹气，再任由几人浑说下去，这事儿得变成一地鸡毛的泼妇骂街了，“行了行了，别吵了。”

他非常不满的看着咄咄逼人的村长，没好气的训斥，“一个领导人，竟然以大欺小，以权压人。怎么，你一张嘴就能随便扣人工分，克扣别人的口粮？你们村的支书有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在村里当摆设吗？啊？把人给我叫过来！”

村长这会儿已经从宋姝那石破天惊的话里回过神来，勉强按捺住慌乱的心神，心想着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这事儿就连宋宽那个老畜生都不太清楚，思绪晃过，已经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

“没有没有，我从来是秉公办事，按照工作质量分发工分的。刚才是被宋姝气得口不择言，您若不信，村里的所有账本都详细记录每一次分发与扣除工分的具体事由。”

赵县长也是这么一说，他确实不怎么相信他一个小小的村长能只手遮天，毕竟村里的干部不仅仅只有他，还有公社里的党员。

赵县长摆摆手，今天这件事既然已经将宋姝扯进来了，不如直接就此做个了断，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洗清嫌疑，免得日后又掰扯不清。

“宋姝，我问你，大前天晚上你吃完饭后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