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想要生意做大一点?
许掌柜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微笑着的小姑娘,眉头微微皱起的同时多了点试探:“姚小先生您指的是什么?”
轻轻地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折扇,姚珞慢吞吞地再合上,轻轻地在船沿上拍了拍:“许掌柜在济南做糕点生意二十年,上到相国府下到乞儿都知道您家糕点有名,不管是走访亲友亦或者成亲过寿,来您家定些东西总是会体面点。”
许掌柜笑了笑没有接话,旁边的差卫余纵看了眼两个人的态度也闭上了嘴,没敢开口说话。姚珞在敲完手里最后一下,对着许掌柜勾起嘴角:“不知许掌柜合作的粮商,可否与珞引荐?”
“这个自然。”
许掌柜也没说不行,他依旧笑得一团和气,眼睛里却多了点认真的态度:“只不过姚小先生,您自是可以与他们接触,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那自然是因为,许掌柜可信。”
河流奔腾入海,顺着大河而下时所有人都能看到泥浊的水花。许掌柜怔怔地注视了一会儿,扭头再度看向笃定的姚珞时突然笑了起来:“做生意那么多年,我可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我可信。”
“在商言商,能够在济南城做上二十年生意的许掌柜必然有可取之处,而且最关键的也并不是这个。”
“哦?那是什么?”
“许掌柜您本就并不想只是成为济南许家糕点铺子的许掌柜。”
姚珞略微抬了抬眼皮,拍打着手里的扇子时还带着点节奏:“只是牵线搭桥,浪费了。”
商人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很重要。想想徐州家大业大的糜家,一家就能撑起刘备东山再起,那可不是普通的商人。至于为什么是许掌柜……
糕点在这个年代是高端生意,支撑一家糕点铺子的必然有着不止一家粮商。既然是合作多年的粮商——
那自然有粮商的渠道。
在这个乱世,粮草,就是一切的基础。
她在济南说了两年书,也不是为了杀鸡取卵。再加上前期曹操棒杀贪官她又定了民心,虽然官商勾结说起来不太好听,但是商人皆为利往,哪怕济南国是个小地方,有能够和一国之相搭线的时候,还能不上?
最关键的是,许掌柜看似只是个糕点铺子老板,但他在济南经营几十年已然有了名望,这个时候不合作一把,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所以,姚小先生是觉得——”
“我家东家向来爱民,所求也不过是个公正罢了。现如今济南各县地契归于百姓,今年又无大灾,丰年有望。”
济南国并不是什么产粮大国,但若是丰年,国内百姓手头有钱,商铺必然也能够有生意能赚钱,一旦能赚钱——
商人必然纷至沓来,而许掌柜在这个时候早已与济南国相打上交道,这其中占的利润可不一般。
想到这里许掌柜的脸上多了点笑容,对着姚珞殷勤拱了拱手:“只不过许某为相爷做事也是头一遭,姚小先生可记得与我美言几句。”
“好说,把你家糯米红枣糕给我来两块就行。”
余纵听着两个人的谈话略微抬了抬眼,随即又低下没有再作声。归程是顺着河流而下,速度比去东郡时快了不少。一路进入济南姚珞总算是伸了个懒腰,在半路回去时死死地盯着王大婶家的鹅,成功看着它挪开给自己让位,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虽然说济南不是她的家乡,但是济南的小院也是另外一个家。简单熟悉打理了一番又给自己下了碗面,吸溜完了面条后姚珞看着窗外的夜色,撑着脑袋突然笑了。
一直都想着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但到现在看来,却也还是有了“归处”。如果以后自己真的能够被人留作传记,称呼自己是济南人好像也不错。
至于这个时代,既然她看不惯这个时代,那为什么不去改了它呢?
乱世出英雄没有错,既然是英雄,从来也并不在意这是否是个乱世。
“正是天下风云变换,不知日月年岁。且在湘夫人南望时,忽现一人朝她走来。”
回到说书茶摊的姚珞悠悠拍下醒木作为断章,看着眼前众人如梦方醒的模样,男装小姑娘再次笑呵呵地拱了拱手:“诸位听众,今日便讲到这里,自有下回……”
“不多讲点么,老子听得正起劲呢!那人是谁,你倒是说啊!”
听着这个声音姚珞眼睛一眯,扭头看向那个无人敢站在他身边的彪形大汉,依旧很是和善的摇了摇头:“这位客官,今日说到这里,望您海涵。”
“什么海涵,老子听不懂这些,那人的身份如何,是那湘美人的什么人,就问你讲还是不讲!”
听着他一拳锤到桌子上时桌子发出的哀嚎,姚珞慢吞吞地摸着自己来到茶摊后随手不离的木棍,刚想开口就看到旁边一个青年站起,表情里多了点愤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看这小先生讲得不错,多讲点大家也都爱听,是不是?”
原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周围人的呼应,却没想到旁边人看他和看个傻子似的,有些人还刻意避远了些。姚珞瞥了眼紧张的茶摊老板,注视着游侠愈加难看的表情时站起来作了个揖:“这位壮士实在是对不住,每日所讲都有定量,您若是喜欢,那便明天……”
“老子今天就要听!我和你说,你不想讲也得讲!”
看着他一锤下去彻底砸了桌子惊到周围,那位青年彻底冷下了脸,毫不犹豫拔出了自己身边貌似看着是装饰品的剑:“既然如此,福受教!”
“呵,你这——”
偏偏对方还没笑完,拔剑的青年就看到远远地飞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直接砸了过来。就在那游侠儿愣住的时候一根棍子擦着人群呼啸而过,伴随着烈烈风声直接砸准了对方后脑勺。
那游侠儿似乎是翻了个白眼,随即往后一倒,正巧被路过的店小二托了一把,平稳地倒在了地上。
“这位侠士,您新来的?无事莫慌,在济南自有济南的章程。”
姚珞在拔剑青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理了理袖子,弯腰把自己的醒木给塞回袖子里,慢吞吞地再把木棍还给了旁边的店老板:“桌子钱掌柜您回头去曾木匠那儿打了,记在我账上。”
“姚先生,您无事吧?”
“无事。余纵,你把他带走,再给国相爷查查情况。这样的人身上八成有人命,查下通缉告示,按律例来。”
“是!”
看着外面那位名为余纵的差卫仿佛就等在外面把人带走,而那位看上去不过总角之龄的小少年又拿着折扇拍了拍他的手背,青年讪讪地把剑给放了回去,对着她深施一礼:“抱歉,刚才福孟浪了。”
“没事,你吃饭了么?”
“啊?”
似乎是有些不习惯,青年愣了愣,随即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尚未用朝食。”
“那过来,请你一顿,多谢你刚才拔剑相助。”
这种被找事的情况姚珞其实一开始还挺多见的,但后来在济南城待久了,地痞流氓基本都知道自己不好惹。一开始是太史慈不好惹,后来有一回太史慈为了看她能不能自己应付便躲起来,她出手直接拍晕别人两三回后济南城内的流氓也都知道,说话的姚小先生惹不得。
就是手里这木棍太轻了点,得加料。
看着似乎快要二十岁的青年略显拘谨地跟在自己身边,姚珞找了家卖汤饼、也就是宽面条的铺子坐下,随手摸出了五个钱交给了店家婆婆:“不知壮士何许人也?”
“我是颍川人。”
嚯,好地方,自家老板在未来麾下有一半都是那地方来的。
“在下徐福,字元直,不知先生名姓?”
元直……
这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位?怎么突然会来了济南?
“好名字,令尊令堂必是希望徐兄有大福气。我姓姚,名珞。”
“嘿嘿,多谢先生告知。至于福气这个,倒也不算。”
姚珞捏了捏下巴,看着端来的汤饼对着店家婆婆道了声谢,在徐福有些诧异地目光中拿着筷子搅了搅面条直接嗦了一大口:“那徐兄自颍川来到济南,可是为了求学?”
“并不。”
“嗯?那是为了什么?现在世道乱,在外面行走可不安全。”
看着姚珞边吃边聊还口齿清晰,徐福也抛开那些拘谨的限制,一口面一口汤吃得很是认真:“我有剑,只是想要趁着黄巾已定到处走走。另外听闻济南相曹青天棒杀贪官,就想来济南看看。”
曹,曹青天……
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居然传得那么远,姚珞心虚地低下头继续呼噜吃面:“嗯,那挺好。”
“就是不知济南相他——”
“东,相爷如今出征去了,黄巾没打完,现在大约在汝南等地吧。”
“正是正是,所以我想在济南留一段时间,今天正好听到姚先生在说故事给人听,真是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啊,那又是什么让你大开眼界了?
看着青年闪闪发光的眸,姚珞偏过视线声音很是平静:“是么。”
“没错没错,这些故事实在是曲折离奇,又带着像是真切发生过一样,无论是先生口中的女娲亦或者是湘君,您竟能也串联《九歌》,实在是离奇到让我觉得怕是一切都是真的。”
“过奖。”
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依旧一副淡定的模样,徐福倒也没觉得他拿乔。听了人家的故事花费不过几杯茶,他甚至于还有些殷切:“那不知先生明日讲些什么?那人又是谁?之前您讲湘夫人,那莫非来的不是人,而是山鬼?”
明天讲什么这个问题,她还真回答不了。
看着徐福那闪闪发光的眸,姚珞放下半空了的碗抹了下嘴巴,折扇已然从袖中滑落,握在她的手中轻轻拍上了手心。
“明日,那是明日的故事,今天知道了明日的故事,那岂不是没了惊喜?”
“对对对,确实如此,您说的是,我等明天再来听。”
看着他连连点头乖巧继续吃面的模样,姚珞垂下目光再度轻轻地用折扇拍了两下,才带着些笑意抬头。
她如今提前五年落子,东家您可得在黄巾战场上,再给力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