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时丫丫在何家的日子不好不坏。
家里有见到她就很亲切的妈妈弟弟哥哥姐姐妹妹,也有见到她脸色能从晴朗突然转变成阴云的二娘,还有始终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大娘。
时丫丫知道自己不是生产队里的工分,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她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孩,总有人喜欢,也总有人不喜欢,她只希望既然已经是一家人,那么,在长期的相处中,一家人就不要相信那些传言。
家人有固有的想法,或许比较容易改变。
时丫丫知道,到处都在传她是个灾星,她也知道在容宝村,像她这种出身的人特别少。
孤儿在前些年还比较常见,在现在尤其是容宝村几乎就绝迹了。
第一次被收养的时候时丫丫已经迈入了另外一个行列,就是有父有母的孩子,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但是当时爸爸刘妈妈去世以后,时丫丫又变的跟别人不同了。
也就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别人觉得她就是个灾星,扫把星。
时丫丫曾经会陷入自我怀疑,难道真的像她们所说,是自己把时家父母给克死的,然而她很快就会否定这种想法,不!自己什么也没做。
从头到尾她就只是一直认真的活着,仔仔细细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她不是灾星。
时家爸妈离开人世是一件令人悲伤惋惜,却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以前也一直这样鼓励时序:我们要接受现实,并且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才是爸爸妈妈希望看见的。
现在她做了何家的小孩,想法也是一样,要好好的活着。
来日方长,她也并不指望能一下子转变别人对她的偏见。但是努力生活,总会被周围的人看到的。
一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五次,细水长流,她们会发现她们是误会她啦。
“时丫丫,你又在鸡圈旁边干什么啊?”
刘兰兰没事就会盯着时丫丫,她总觉得以前的生活很平静,但时丫丫来了以后就特别闹腾。
以前隔壁刘孟香的女儿戴芬芬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了,但最近不知道患了什么疾病,跟个呆子一样,好像被人掏空了,成天就坐在门槛上,能吃能睡,就是不会说话,没脑子了。
她心里总觉得跟时丫丫的丧门气有关,跟时丫丫靠得太近的人就会被套上某种邪气。
“二娘,我在清扫,已经清扫完了,马上就把垃圾丢出去烧。”
“行。拿到门口去烧,别把院子里晾着的衣服给熏脏了。”
“哎,”时丫丫答应着,找来箩筐,把那些臭气熏天的鸡圈垃圾倒在里面,然后听二娘的指示,去门外烧垃圾。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时丫丫忙停下手中的活向街上走去,那是她熟悉的邮递员的自行车铃声。
两个月了还没有收到过时序的信,她心里特别渴望。
“庞叔叔,”邮递员姓庞,时丫丫每次看到他都会展露出笑容。
时丫丫本来就生的美,对人笑的时候更有一股子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邮递员小庞特别喜欢看。
别人都说时丫丫是灾星,不敢靠近她,小庞倒是不怕,不是因为不信邪,而是觉得自己反正也就送个信,跟她接触不到几分钟,没必要表现的特别夸张,正常待人就好了,何况看着这小女孩心里还挺舒畅的,实在无需刻意避开。
“庞叔叔,有我的信吗?”
“没有,不过有你家的。”邮递员小庞从军绿色的邮包里掏出一封信,时丫丫见过一模一样的,就在上个月,黄油纸信封上面盖着邮戳,收件人写的是钱冰梅。
当时奶奶周青玉也在,周青玉直接就把信封拿走了,说了声是写给我的,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这次奶奶不在,时丫丫认真的看了看封皮,上面写的的确是“钱冰梅收”,她心下生疑。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很想马上就把信拆开,可是她知道别人的信不能拆,她很想马上去找妈妈,让妈妈亲手来查看,但信拿在手里还没一分钟,周青玉就从房里飞快的跑了出来。
“来了来了,哎呀,小庞啊,好久不见了。”
然后周青玉很自然的把时丫丫手里的信拽在自己手里。
“谢谢你啊,小庞,我刚煮了鸡蛋,带一个路上吃。”
在你来我往的客套中,时丫丫更纳闷儿了,奶奶为什么要拿这封信呢?
时丫丫心里困惑,后来,她把疑惑告诉妈妈。
钱冰梅:“我知道每个月都会有一封信,都是你奶奶收的,我不识字,你确定是我的?有可能是老四寄来的吧。”
老四是何家的四儿子,周青玉最宠溺的小儿子,十九岁,在县城读初中。
时丫丫不知道妈妈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有点惊讶,她再一次很肯定地说:“妈妈,我确定信上写的就是你的名字。你想想,什么人会给你写信?”
钱冰梅:“难道是我娘家人?别人我也不认识啊,可是我娘家也不远,有啥事带个口信我就可以回去了,犯不着写信啊。”
钱冰梅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随后眼泪扑朔扑朔的流下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时丫丫从兜里掏出一个花手绢,很旧,但是很干净,这是她心爱的东西之一,她用手绢帮妈妈抹泪。
“我就是想起你爸,以前他会给我写信。”
时丫丫还没听过何家爸爸的事情,妈妈也从来不说,她只知道爸爸是军人,五年前就离开了何家,后来牺牲了。钱冰梅一直被人“寡妇寡妇”的叫,顺带着日子也不太好过。
何招娣有一次玩耍的时候,嫌时丫丫总是赢,脱口就说时丫丫是没人要的孩子,只有倒霉寡妇才收养她,虽然马上被她姐姐何胜男捂住了嘴,还被大哥何卫国教训了一顿,让时丫丫别记在心里。
但时丫丫心里更清楚了,妈妈的可怜之处。
气氛很悲伤,因为钱冰梅突如其来的哭泣。
这时候母女俩人隔着窗子还能听到何卫星蹲在院子里跟何卫昶玩“扎刀刀”,吵得不可开交。
时丫丫感觉自己的手被妈妈握得更紧了。
以前想起自己的丈夫,钱冰梅只能默默抹眼泪,儿子和妈总是不能直接心与心的交流,现在有了时丫丫,钱冰梅终于知道有个贴心的女儿心中能有多么的宽慰。
这是她第一次在丈夫死后不偷偷的抹眼泪,她觉得时丫丫温柔的小手,有种特别软绵绵的力量,时丫丫的手绢,有种清冽的芳香。
时丫丫第一次感到母亲的无力,也突然明白之前为什么那么多次母亲都只是紧紧的拽着她,不敢说话,可能在何家她也有诸多的无奈吧。
别人都有丈夫撑着腰,钱冰梅没有,别人都可以扬眉吐气的说话,钱冰梅也几乎没有。
从今天起,时丫丫想要成为钱冰梅的靠山,这些话她都没有告诉钱冰梅,她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起码要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给钱冰梅写信,而奶奶为什么要把那些信拿在自己手里。
当天晚上周青玉很开心的把各家孩子们都叫去。
“来来来宝贝儿们。一人发一个酥糖哈。”
孩子们熙熙攘攘的就过去了,拿到酥糖各个都开心的不得了。
只有时丫丫在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奶奶突然就发糖了呢?难道也和那封信有关?
第二天一大早,下地的人们就出去挣工分去了,等人都走光了,街上人最少的时候,周青玉就出门了。
平时奶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的呀,带着满心的疑问,时丫丫悄悄的跟上了她。
周青玉踩着轻快的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在走。
时丫丫是个小孩,体力超群,跟着奶奶一点也不费劲。她一边跟,一边不解的想,奶奶平时看上去也不像一个跑这么快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跟多久,就看见村头的路边有一辆自行车在那候着,奶奶像是跟什么人约好了似的,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就走了,这一下时丫丫再也追不上了,当然她有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奶奶出村了。
奶奶为什么要出村呢?这说明奶奶要去的地方村里没有。
时丫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些什么是村里没有的,以前听时爸爸刘妈妈讲过很多,比如说外面的世界里有大学,外面的世界里有□□,外面的世界里还会有军队,这些容宝村都没有,可是奶奶会去哪儿呢?
她会去大学吗?会去□□吗?还是会去军队呢?
时丫丫摇摇头,无论如何哪一个都不可能吧,7岁的小孩垂着头,怏怏的回来了,这是一次失败的跟踪。
“丫丫姐姐,你去哪儿啦?我跟何卫昶玩扎刀刀呢,你看这方格,你说他是不是出界了?”
扎刀刀是游戏的名字,时丫丫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容宝村的孩子都挺喜欢玩的,首先用刀子在土地上画一个正方形,然后两个对手各分一边作为自己的区域,石头剪刀布,赢的人把刀子扎进自己的区域,成功了以后再扎进对方的区域,在成功以后,对方的土地就要被胜方分掉一半。
刀子如果没插进去,或者没立起来,就算失败,换对方。
以此类推,输的人,“领土”面积会不断的缩小,插刀子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今天何卫星手气不好,自己的那块区域已经小的比自己的拳头还小了。
何卫昶跟何卫星两个人正为那个刀子到底有没有落在范围内,而吵得面红耳赤,看到时丫丫回了家,何卫星马上找姐姐来评理。
时丫丫脑袋里还都是:奶奶去哪儿了?哪有心思管两个弟弟游戏的事儿。
看到何卫星那么着急又生气,便走过去,何卫星讲完,时丫丫瞄了一眼,说:“刚好插在线上,要不然重插吧。”
这话一说完何卫昶开心的拍手大叫,何卫星反而在一旁撅着嘴不说话,他本以为时丫丫跟他是一个屋里的,会替他说话,没想到时丫丫竟然不说他赢了还让他重插。
何卫星觉得自己要气成炸弹,“砰”的一声爆掉。
要是往常的时丫丫一定会敏锐的察觉到,然后来安慰他,今天姐姐真奇怪,说完让她重插的话就自顾自的往房间里走了。
何卫星看着姐姐:丫丫姐姐怎么了?
何卫昶却没那么细心。
“丫丫姐姐叫你重插呀,你听不懂吗?是不是又想赖皮啊?”
这话一说完,何卫星马上又被挑逗起来,谁说我想赖皮呀,重插就重插,这次差赢了你别不认账。
时丫丫觉得自己一整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熟悉的家务也做不好了。她用背诗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可是背着背着就串诗了。
何招娣来找她玩儿,让时丫丫给自己念诗,时丫丫一出口就说出:“日暮苍山远,千山鸟飞绝。”
何招娣说:“丫丫姐姐到底是什么?上次我记得你念的不是这句啊。”
时丫丫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啊,我刚才念的是什么呀?呸呸呸,念错了真不好意思。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这样才对。”
何招娣以前觉得时丫丫念诗背诗的时候有种在唱歌的感觉,她特别喜欢听,可是今天时丫丫姐姐的语气明显不对了,一点也没有优美的歌声那么好听,于是她也就不想听了,改去和何顺子玩别的。
黄昏的时候周青玉终于回来了,按照这个来回的频率,时丫丫觉得他应该去的就是周围的县城,她脑子里又在反复的想,周围的县城里有什么容宝村没有的东西呢?
何卫国今天出去砍了一天的柴,跟戴大牛比完赛的他也是一身臭汗,回来就看到今天时丫丫的表情不太对,“丫丫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二娘又说你什么了?”
丫丫匆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卫国哥哥,我就是在想县城里面有什么容宝村没有的东西呢?”
何卫国说:“你咋问这个,县城里有的东西可多了,你没去过吗?”
时丫丫好像还真没去过,以前时家父母是知青,是从首都来的,他们应该去过,来了容宝村以后,从来没有休息的日子,更别说跟着农民一起去赶集了。他们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回来稍微休息一下,又要去干活。
有时候好不容易有一天能不下地的,他们能从白天睡到深夜。那时侯,时丫丫的生活就是跟着他们一起,父母有干不完的活,肚子里也有倒不完的墨水,正在干活的时候会一边干一边照顾他们。一边拿着锄头的做要赚工分的事情,一边教育着他们的小孩。背诗,算数,在土里写字,时丫丫那四年着实学了不少东西。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时丫丫从来没有去过集市。每当父母在家休息那些屈指可数的日子里,时丫丫和时序会很懂事的,做一顿丰盛的大餐,用仅有的材料,庆祝休息日,极富仪式感。
“卫国哥哥,我没去过县城,你去过吗?”
这一声问话引发了少年极大的虚荣心和满足感。“那当然,县城里可好玩了。”少年的眸子变得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满满的优越感在他的上扬的嘴角里面显露无疑。
“卫国哥哥,那你给我讲讲县城里有些什么,有大学吗?”
何卫国被时丫丫这个问话呛到了,这他还真不知道。优越感一下子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我只知道县城里面有商店,跟咱们村里的商店可完全不能比,那边可热闹了,有柜台还有货架,光是买糖的地方就有好几个种类呢,有水果,奶糖,酥糖,软糖,还有夹心糖,还有……那种糖,揣着个塑料棍子那种,我听城里的孩子们管它叫棒棒糖。”
何卫国说着说着自己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时丫丫还不知道糖有这么多种类,她只知道水果硬糖,还有花生酥糖。昨天奶奶刚刚发了每人一颗,她还舍不得吃,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这个时候听何卫国讲起来,时丫丫的手不自觉的靠近了上衣,摸一摸那个硬硬的小方块,还在心里,时丫丫安心不少。
“还有什么呢?”
时丫丫问的是县城里还有些什么容宝村没有的,而何卫国没听懂,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县城商店里的事情:“时丫丫你知道吗?商店像豆腐块一样,里面再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除了卖糖的,还有卖肉的,卖豆腐的,卖布料的,卖宣传画的。”
何卫国又讲了很久很久:“丫丫你知道吗?你在柜台里买好东西以后还要去会计那里付钱,买个东西可复杂呢,你要是去商店买东西一定不要自己去,你叫上我,我会帮你的。”
时丫丫听着何卫国哥哥的讲述,慢慢的就有点入迷了,她还真不知道外面的商店里面有这么复杂的购买流程,她突然也好想去一次啊,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去商店了呢?
何卫国这才看看屋里:“奶奶今天刚回来?出去了吗?”
时丫丫点点头:“上午出去的,这会儿才回来。”
“哦,那可能是去县城了,奶奶每个月都会去一趟县城,四叔在那边,奶奶要过去看看的。”
原来如此,在何家,时丫丫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四叔,今年19岁,在县城读初中。她也就只知道这么点信息了。
“奶奶很喜欢四叔吧?”
“那当然,就跟我妈喜欢我一样。”
何卫国是何家的长孙,从小受到的偏爱的确是比较多的,因此他在何家的地位很高,非常自信,说起话来也很有优越感。不过,在时丫丫看来,卫国哥哥特别平易近人,不会因为自己受到过度的溺爱而洋洋得意,能正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会瞧不起其他妹妹,这一点时丫丫长大了很久以后才知道有多难得。
不过,这个时候,她和卫国哥哥走得比较近,不是因为哥哥的这些优良品质,纯粹是因为,卫国哥哥真的把她当家人,在时丫丫来的第一天就给她一块饼,而且卫国哥哥是这个家的孙子里,唯一一个年纪比她大的人,时丫丫感觉卫国哥哥特别可靠。
两个人聊着天,另一个与时丫丫同龄的人--何胜男走了过来。
“哥哥,丫丫,你们在说什么呢?我看到奶奶带了橡皮筋回来,奶奶说送我们每个女孩一根橡皮筋呢。”
何胜男像在说一个大喜讯,对他们来说也确实如此。
时丫丫:“橡皮筋?”
何胜男看看时丫丫,时丫丫的头发上面有两个红色的头绳,这两个头绳是时丫丫刚来的那天钱冰梅给她的,时丫丫很喜欢就一直戴着,但是何胜男看不上:“哎呀时丫丫你还没扎过那种橡皮筋吧,有弹性的呢,能自动伸缩大小,把你的头发紧紧绷住,不像头绳绕起来好麻烦。”
时丫丫的确还没用过橡皮筋,听何胜男一说马上就感起兴趣来,“真的吗?”
“走,我带你去看看。”
何卫国:“丫丫,不听商店的事儿了吗?”
时丫丫:“卫国哥哥,下次带我去商店啊,今天我去看橡皮筋。”
到底是七岁的小孩子,听到橡皮筋的时候,就忘记了一开始烦了一天的事情,迫不及待的被何胜男牵着手,走向主屋。
何卫国:“哎,女孩子家家,就喜欢漂亮,商店里的糖多么好吃!以后把夹心糖和橡皮筋放你面前,看你选谁。不过,时丫丫扎橡皮筋应该很好看吧,嘿嘿。”何卫国不知咋的,突然觉得有个漂亮的妹妹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何胜男好像最近对时丫丫特别好,有什么好事儿都总惦记着时丫丫,而且时丫丫觉得何胜男跟以前不一样啊。她好像完全不排斥时丫丫了,这一点让时丫丫很开心。
橡皮筋,1845年由英国一家橡胶厂的老板发明,在这个时代,城市里几乎已经普及,而农村里面的女孩子用的比较少,毕竟原料是橡胶,不是村里随便找的出来的东西,需要花钱买。
何胜男牵着时丫丫的手,跟听见风声就急速赶来的何顺子何招娣一起冲进奶奶的主屋。
周青玉正在收拾从县城带过来的东西,还没做好孩子们会突然进来的思想准备,她那双开门的雕花斗柜柜门大敞着。包袱里面还有些东西没有转进去,凌乱的散在斗柜表面。
听到孩子们进来的声音,周青玉第一时间把柜门关上,身子一转,挡在柜子前面。
虽然她速度很快,但时丫丫还是注意到了,奶奶关门的一瞬间,她看到柜子里面有信封,跟她那天看到的一样,柜子里面同样的信还不止一封,那里有一大叠!
奶奶急匆匆的关上柜子门,肯定不是因为那些信封,或许是因为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不想让小孩们看到。时丫丫对一切奶奶想藏起来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奶奶为什么收着这些信封,而且还放在重要的柜子里。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每一封其实都是寄给钱冰梅收的呢。
时丫丫很想马上就问出来,然而现在实在不是时候,何顺子已经大喊道:“奶奶奶奶,听说你给我们买头绳了,快拿出来看看呀。”
何顺子爱美,那是全家都知道的,曾经那黄色的白云图案棉袄时丫丫还印象深刻,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头绳就能让她兴奋成那样。
时丫丫决定先把心里的疑虑收一收,毕竟此刻她也很好奇,何胜男说的美美的橡皮筋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青玉面对孙女们,开心的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绢,然后把小手绢小心翼翼的打开。
“这是你们小叔给你们买的,小叔就惦记着家里这些漂亮闺女呢,一人两根不要抢哈。”
第一次看见橡皮筋,时丫丫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眼睛里的亮光,“这东西。扎头发好用吗?”
“好用,当然好用。丫丫姐,你怕是不知道吧?”
时丫丫盯着那个黄黄的橡胶圈,觉得它既不美,也不亮眼,顶多就是没见过,有点稀罕。她实在想象不出把这个扎到头上会是什么样子,感觉没有那根红头绳好看呢。
一共十根,周青玉给每个小孩都发了两根,何停停虽然才两岁,也可以扎小辫儿了。
时丫丫捧着那两个圆圆的橡皮筋圈,反复的看着,再换个角度看看,看看到底怎么才能翻出花儿来。
何胜男觉得时丫丫的样子的确非常好笑,等走出了奶奶的主屋门,她说:“丫丫,你以前没用过橡皮筋儿吗?”
时丫丫摇摇头。
“橡皮筋绑头发能扎的很紧,不容易掉,你用头绳绑的,一会儿就会滑下来。”
的确有时候动作幅度太大,头绳是会松掉,不过时丫丫经常会多绑几圈,再或者找个破筷子或者柴火棍儿把头发盘起来也是可以的。
何胜男笑着说:“天呐,漂漂亮亮一姑娘经常在头上插根破筷子,多难看啊,我教你怎么弄。”
何胜男头上其实扎着橡皮筋儿,不过是非常好看的红色皮筋儿,跟时丫丫手里这根橡皮筋完全不一样,何胜男说:“直接扎那是丑死了,不过咱们小姑娘有自己的方子。走,我教你,”何胜男拽着时丫丫就往前走,何顺子何招娣两个人跟在后面。
“姐姐我也要弄。好好,都一起来吧。”
何胜男很大方,带着妹妹们一起来弄橡皮筋儿。
她先走到自己家屋里,然后问:“你们喜欢什么颜色呀?”
何顺子马上说:“我喜欢粉红色。”
何招娣也不示弱,“我也喜欢粉红色。”
“你们两个都快把家里的粉红线给弄完了。”
何胜男问时丫丫:“你喜欢什么颜色?”
时丫丫不知道何胜男问她喜欢什么颜色是要做什么,于是便跟着心里的意思回答说:“我喜欢正红色,就跟我头上一样的颜色。”
“嗯你皮肤白,正红色更好看。”
何胜男问完就从家里的针线包里把粉红色正红色和蓝色挑出来,“今天我要弄点不一样的,我就用蓝色。”
何顺子马上说:“蓝色也好看,我也想要蓝色。”
何胜男好像已经习惯了何顺子翻脸比翻书快,于是说:“知道啦,知道啦,我给你弄一根红的一根蓝的好吗?”
何顺子满意的点点头,又像小狗一样巴巴的等着何胜男了。
何胜男说:“光像皮筋扎头当然不好看,咱们给他添点花色来。时丫丫你看好了,我先在这里打一个结,然后绕着一层一层的编上去。记住哦,一定要把橡皮筋撑开,这东西是有弹性的,咱们要多编一点。这样扎在头发上就不会露出橡皮筋本来的颜色。”
时丫丫这才明白何胜男要做什么。
原来她是要用彩色的线把黄色的橡皮筋给编织起来,这样就可以把彩色扎在头上,同时又保存了橡皮筋原本的弹性。
时丫丫觉得何胜男真只是个人才,原来她头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头绳里面都藏着一根又一根的黄色橡皮筋啊。
时丫丫觉得这个世界神奇的事情太多了,明明就是天天见面的姐妹,明明就天天盯着她的头发,却从来没看出来,原来她的头发上居然还藏着玄机。
真有意思,时丫丫默默的想。
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有注意过呢。
从时丫丫兴奋的表情上来看,她好像挺喜欢现在的自己的。
何胜男微微的扬了扬嘴角,自己表现的真是棒,一点戴芬芬原身的痕迹都没露出来呀,一根小小的头绳就获得了时丫丫的好感,以后想要随时随地陪在时丫丫旁边听听她的小秘密,就更加轻而易举了。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戴芬芬似乎已经看到了成功在向她招手。
女生聚在一起总是有女生喜欢的游戏,编个头绳也耗掉他们一整天,简直是乐趣无穷,时丫丫第一次知道编花绳子也能在这么小的橡皮筋上编,各种繁复的编法让她觉得两根头绳太少,不够她发挥。
结束的时候,姑娘们都觉得意犹未尽。
“要不然下次,我们去溪边捡石头吧,现在溯溪凉凉的,超级舒服,而且,我听黄小花说,溪边还有漂亮的石头,咱们可以用来做项链啊。”
溪边的确有漂亮的石头,但何胜男可不是为了去做项链的,这些幼稚的游戏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事多着呢,比如她知道溪水可以用来洗澡,不如就让时丫丫去洗一回,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然后何顺子不小心被她碰到,顺带连时丫丫的衣服也掉进河里洗一把。
天气虽然热,溪边可是很凉快的,昼夜温差又大,这种事情在晚饭后进行就再棒不过了。
何胜男还以为时丫丫不会答应,没想到时丫丫已经举起了手:“去呀去呀,吃过晚饭就去!”
时丫丫觉得有新头绳,再配个漂亮的石头项链简直就太完美了,而且,头绳太花了,妈妈肯定不喜欢,但是项链就不一样了,她要挑个最美的,给妈妈做坠子,然后用最红最艳丽的绳子做项链,妈妈平时不肯招摇,项链戴在衣服里,有高高的领子压着,妈妈肯定不会拒绝。
何胜男还没彻底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主要原因是她没有彻底的占据她,她只是暂时用这具身体,以后她还要回归自己的身体的。现在戴芬芬的身体里,是何胜男的芯子,为了防止时间长了,何胜男占据她的身体,她把何胜男最关键的部分:大脑,留在了何胜男原来的身体里。
使用何胜男的身体时,还要压制何胜男大脑的反抗,对戴芬芬来说虽然没难度。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两个脑子控制一个身体,必然会出大问题,戴芬芬要保证她是这具身体绝对的领主,但是她做事情的时候,还要让何胜男的脑子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为了以后成功的脱身而退,戴芬芬还真是操碎了心呢。
小姑娘们热热闹闹过了一天,又心满意足的吃好了晚饭,个个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溪边洗个澡,大家吃饭都吃的很着急,吃完竟然还没人喊饿,没人叫奶奶再添一碗,这让周青玉很惊讶,饭还没吃完,几个女孩就已经蠢蠢欲动。
周青玉:“胜男,你妈几点回来?”
刘兰兰今天回娘家了,听说是她老表哥回来探亲,虽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但刘兰兰虚荣心止不住的发作:“上海回来的呢!上海你们知道吗,老灵啦!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要回去看看,不知道给我带什么宝贝来呢!”
“刘兰兰,我咋没听说你有个一起长大的表哥?交情很好吗?”姚小菊在早上刘兰兰临走前,别有用心地问。
刘兰兰一撇嘴:“那当然了。”
“永祥知道吗?你有个一起长大的哥哥。”
刘兰兰脸瞬间憋红了:“大嫂,你年纪比我大怎么说话……”
周青玉:“好了好了,快去吧!小菊,你就别拿兰兰开心了”
刘兰兰撅着嘴巴就走了,姚小菊忍不住笑,周青玉:“兰兰有一句没说错,你个大嫂怎么不知情重,万一叫永祥听见了,两个人岂不是要闹矛盾。刘兰兰有没有走得近的哥哥咱们还不知道吗?”周青玉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虽然我说话重,但是姚小菊,你懂的!顶多有个上海远亲,嫁过来七八年反正从没联系过一回。
奶奶突然问妈妈,何胜男不知道怎么回答。周青玉道:“跟你妈一样,急吼拉吼的,去吧去吧。”
奶奶许可了,孩子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瞬间就没影儿了。
小溪没多远,出了何家门转几个弯就到,在山脚下。容宝村的村民们说好了,一边只能进男的,一边只能进女的,多年来,大家确实遵守规矩,没听过有男的跑去女的那边,当然,也是地理位置极佳,女生洗的位置在上游,周围都是超级峭壁,进出只有一条缝,还是村治安队的通路,谁也不敢去。
女孩们先是跑到溪水附近的一个小河边上,那里河水清冽,每年雨季过后,水涨的很高,退水以后,就会有很多“宝贝”留在两边,都是花花绿绿的石头,男孩们不稀罕,女孩们却都喜欢,已经来了一波又一波,何家女孩们现在来确实晚了点,眼下已经被爱美的女孩子们抢的差不多了,不过何胜男知道一个新的地方,还没被开垦,她只是听说的,也不知道真假,而且,地势有点凶险,她一个人也不敢来,刚好妹妹们四个人互相说说笑笑,恐惧全都没了。
到了地方,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有个一线天一样的缝,一个人很难直接过去,需要有人帮忙,大家手牵手牵成一条直线,第一个人钻过去,差点站不稳,还好后续部队力量大,拉住她她就立住了,找个平缓的地方,再把妹妹们接过来,团队合作的非常成功。
缝里有很多花花绿绿的石头,晃的何家姑娘们眼睛都晕了,大家纷纷挑挑拣拣,各自选了喜欢的漂亮石头,装满了自己的袋子。
“这个石头真丑。”何顺子看到一个白色的石头,“里面好像有虫子,真恶心。”
何胜男接过来:“只是长得像虫子,不是真虫子,不喜欢丢了,那么多漂亮的你不捡。”
何顺子:“丫丫姐,你过来看,丑不丑。”
何招娣:“里面那个像虫子的竟然是红色的,真难看,丫丫姐,你喜欢红色,不会这个也喜欢吧?”
时丫丫拿起石头,石头形状还真奇怪,被风沙吹的一点棱角都没有,光滑平整,像个大鹅蛋,里面那血红色的东西不想小动物,反而像一把刀子,和何卫星扎刀刀用的刀子有点像,时丫丫也皱眉摇了摇头:红色的东西她只喜欢花,头绳,还有衣服。
“真难看。不过里面图案像刀子,何卫星应该喜欢,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