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林经理的指挥下紧张地赶工，灵西赶到厨房时，离球赛结束还剩最后40分钟。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试探着想开口，只见同屋的陈姨拼命地朝她挥手，但是来不及了。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林经理一改往日的儒雅，怒不可遏地朝着灵西大叫。再儒雅的人，总有死穴。外人进厨房，就是林经理的大忌。可怜灵西这个时候犯了忌讳，刚受了江连海羞辱，现在又在林经理这里碰灰，只觉得胸口被震得闷闷地响，呆在当场。林有风发觉失态，但依旧虎着张脸，摆手让灵西出去。

这时，一位服务生冲了进来：“林经理，我们就找到三张圆桌，其余的因上次场务部搞活动都借走了，必须等球赛结束客人离场后才可以去搬，肯定来不及了！”

林经理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把帽子往砧板上狠命一甩。

“站着。”灵西忽然开口，服务生错以为是叫他，原地急刹车差点滑倒。

“就让客人们站着吃饭。”

大家看向灵西。

“站着有助消化？开玩笑！”大厨嘴角挤出一下冷笑，不满早已写在脸上，这位小企划闯的祸凭什么让我们来承担。

“颁奖晚宴直接改为休闲自助式，时间控制在一小时，中间穿插小提琴演出和颁奖。林经理，上次品牌发布会时订做的高脚桌还有多吗？”

“有六个。”

电光火石间，林经理已经明白了灵西的意图。

“就用这六个。现在只剩下半小时，第一组打完球的客人很快就要回到出发台。这次活动是我总协调，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需要请示江总么？”有人插嘴。

“不必了，”林经理说，“就按灵西说的做。时间不允许了。如果奔驰主办方针对晚宴问题投诉或找你们交涉，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灵西感激，来不及表示，当下带领服务生，以最快的速度让餐厅改头换面。

半小时后，最先结束比赛来到餐厅的客人是球场的老会员，崔先生和崔夫人。他们习惯的大圆桌就餐环境被重新设计。齐腰的高脚桌，在角落围成一圈的椅子，滚动播放汽车广告视频的投影板，现场有如一个时尚派对。

崔先生皱皱眉，说：“中天的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挺好啊，我喜欢。平时和你那帮朋友老在圆桌旁围成一圈，硬找话题，无趣得很。估计今晚还有表演。”崔夫人兴奋地要了杯香槟。

客人陆续到场。没有人对晚宴变化的格局有何不满，奔驰方面也没有投诉。整场晚宴，巨幅背景板上投射的奔驰新款跑车的画面动感逼真，震撼异常。节奏明快的小提琴表演更为台下升温。几位韩国客人还热情地击掌助兴，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灵西悬着的心放下了。

江连海为总杆第一名颁奖。上台的那一刻，灵西一度以为是自己劳累过度出现幻觉。一身正装的江连海，眉宇间英气逼人，秒语连珠的他把司仪的风头也给抢去。这是灵西第一次看到江连海正装出场。

“annie，江总这么重视奔驰杯？还特别请了stylist？”

“没有啊，参加晚宴他都穿正装，衣服是他自己订的，我只是帮他取罢了，是今年ARMANI的新款哦。”annie说。

哼，管他是阿玛尼还是阿莫尼，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想到这里，灵西吐吐舌头，毕竟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把自己的上司想得这么狠。她再看了江连海一眼，不得不承认，好衣服还需要好身板，江连海肩宽腿长，穿西装再合适不过。

“如果眉毛舒展多笑笑，嗯，可以去竞选好男儿。”灵西自言自语。

“你说谁？”annie疑惑。

“我在说江……”

“钟灵西，晚宴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江连海经过灵西身边，低声甩出一句指示。

乖乖，差点就让他听到。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及主办方后，她拖着酸胀的腿第三次来到江连海的办公室。

走到门口，灵西不禁深呼了一口气。

怕什么，他又不会吃了你。

“今天你连续站了多久？”

又来了。

“大概五小时。”

“知道打完两区18洞需要多久？”

“四小时左右。”

“现在腿酸不酸？”

“有点。”

妈呀，有完没完。

“你觉得客人打完两区后，再继续站一小时，他们是否还有胃口吃饭？”

灵西哑然，这的确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从林经理那里了解过了，今晚增加的6桌菜量，最后只消耗了平时的三分之二。”

“江总，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活动我的确缺乏经验，但我已经尽了全力。”

“我不是责怪你。”江连海从自己的球包里抽出一根球杆递给灵西，“这是适合初学者发球的3号木杆。当你学会了打球，领悟了高球运动的妙处，你的工作自然会越来越顺手。不过还要牢记，我们的会员就像我们的孩子，无论是比赛还是平时的接待，你需要想到一切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状况。明白？”

“明白。”灵西接过球杆。

她想起wendy对江连海的评价，少见的热爱高尔夫事业的拼命三郎……

“早点休息，今天……辛苦了。”

听到身后暴君的关心，即便有一些别扭，灵西心里还是感到了暖意。

“江总，也谢谢你的关心。”灵西转身刚想道谢，忽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

江连海冲到灵西身边，一把将她扶起。

“是不是脚扭到了？”

“是……抽筋。”灵西已经痛到嘴角咝咝直响。

话还未完，灵西整个人已经被他抱到沙发上。

江连海动作熟练地将她的两腿平放，问：“左腿还是右腿？”

“右腿。”

江连海两手合十先揉搓了一番，开始为灵西轻轻地按摩。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袜传递过来，灵西心里痒痒的，暖暖的。

他的睫毛好长，眼角微微上挑，眉角眼梢，居然有一丝女人的妩媚。

“江总，我发现你既有美人尖又有杏花眼。前世应该是个女人。”灵西忍不住赞叹。

“钟小姐，你没必要用这种话来讨好我吧。说什么不行，说我像女人？”

江大经理松了手，瞪了她一眼。

“我有必要讨好你么？我实话实说，我还觉得我前世大概是个男人，不然为什么永远不习惯穿高跟鞋？”

“哦，这个我倒相信。我所理解的女人，都心细如发，没有你这样的粗枝大叶。”

“像我这样外形惹人爱，实际却是男人心的好员工。你岂不是一本万利？”

灵西忘了前一刻还痛得龇牙咧嘴，转眼笑作一团。

江连海看着她发自肺腑的笑声，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暖意，但旋即起身，绷着张脸，说：“钟小姐，你的腿看来没事了呵。”

“嗯，没事。谢谢关照！”

灵西一跃而起，没想脚一沾地，小腿像是失去知觉，重心掌握不住，整个人侧倒过去。

江连海顺势一伸手，把灵西一下拥在怀里。

那几秒钟仿佛停滞，两个势如水火的人僵在当场。江连海古铜色的脸颊一片潮红。灵西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她慌忙道别，逃一般地离开办公室。

夜幕低垂，球场在夜风中入睡。灵西坐在班车上，摇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窗外是绛色的夜，远处农舍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一起闪烁。

她趴在窗口，细细地回想过去的这段时光。她并没有完全爱上这里，爱上这份工作，但所谓忙碌，正是要让自己可以不用胡思乱想。对那份死去的爱，她不再作悲天悯人状，晚上不再被恶梦纠缠，不必因担心妈妈听见而压低自己的哭泣。她并未决然到从此不再恋爱，但论动心，谈何容易。

可是今晚，看到江连海脸颊泛红的那一刻，心底的那一记声响，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