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实习

——喂喂,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又有两个人失踪了。

——什么啊,还没抓到犯人吗,警视厅在搞什么?

——总之晚上还是少出门微妙。

一解锁屏幕,咨询界面就跳出了当地的寻人启事,户枝拇指一划,点开音乐播放器再戴上耳机,将后座的讨论声隔绝在外。

日本国内非正常死亡失踪人数平均每年都在10000人以上,其中很大部分都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诅咒”所害。

为了消减诅咒,由精英咒术师组成的咒术师协会应运而生。

不过在户枝看来,咒术师的“消减”更倾向于“善后”,诅咒伤害了人类,引起骚动,咒术师前去调查,配合明面上的警视厅平息骚乱,电视台再放出迷雾稳定人心,一个生生不息的循环。

户枝头抵着车窗玻璃,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瞄着身边的男人,五条悟这样随心所欲的强者为什么会屈居于教师的职位呢。

“被我帅气的侧脸迷住了吗?”五条悟的嘴唇动了动。

户枝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假寐。

五条悟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没有拆穿少年拙劣的演技。

列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

两个小时后。

落日熔金,淡色的天空变得浓墨重彩,云彩被霞光染红,远处的街道已经点起了夜灯。这个时候户枝旁边的路灯也“啪”的亮了起来,一团半金不黄的灯光打在他过于白皙的脸上。

伏黑和户枝一前一后的抵达了仙台,二人分头行动,伏黑前往杉泽高中回收特级咒物,户枝则跟随五条悟来到了一幢老旧的公寓楼。

设下咒术师的结界“帐”之后,五条悟站在公寓门口,没有再往前的意思了。

“这是你的首次咒术实习,加油哦。”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户枝此行的全部信息了。

上方的天空迅速暗了下来,夜晚提前降临,公寓内老旧的电灯一闪一闪,营造出恐怖电影的氛围。

户枝的每一脚都能踩的年久失修的地板咯吱作响,难闻的霉味挥之不去,清了清嗓子,他举起麦克风。

“狰狞的怪物,诞生于错误的世界,无尽的长夜,血腥的狩猎,一切,由我来终结~Tonight!我的麦克风,唱出你的孤坟~”

没有伴奏的RAP,仿佛一段长长的绕口令,回荡在简陋的公寓里。

——吵死了。

——闭嘴。

——杀了他。

无须接触,户枝声音传达之处,就是咒术生效之地。

东南角的房间传来异动,户枝心中他此行的目标正藏匿于门后,伺机杀戮。

手中紧握着麦克风,一脚踹开房门,户枝的RAP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两秒。

犹如溺水的人发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骨瘦如柴的青年双膝跪地,两行热泪顺着眼眶滚落了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

户枝警惕地盯着青年头顶的咒灵,并不是每个诅咒都有资格称之为“灵”,所以咒灵会挟持人质这件事情不算太意外。

“请你保持冷静,深呼吸,我会尽快救你出来。”

户枝淡漠的神色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惊恐的人质,青年哽咽着蜷缩起身子,不住点头。

得先把受害者带到安全区域。

脑中的念头一经闪现,户枝的喉咙自动发声:“你的耻辱,是诅咒的食物,不要急着后退,跟着我一步两步,将他们清除。”

倒挂在房顶形似蜘蛛的咒灵赫眼泛出妖异的红光,两条刀片似的前足深深地嵌入了墙体之中。

趁此时机,户枝一把捞起角落的青年,然而抓住人质胳膊的瞬间,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户枝条件反射地后仰,柔韧地身体弯到了极限。

利刃破空的声音随之而来,户枝单手撑地一个后翻,手中的麦克风成了格挡的防具。

金属与金属相撞,摩擦出红色的火花。

“可恶,区区一个小鬼,居然反应这么快。”

两秒前还在瑟瑟发抖的人质,神情由惊恐转化为狠戾,他看向户枝的眼神充斥着猎人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挥舞着冒着寒气的匕首,青年狞笑道:“想要骗过人类并不难,人类总是被自以为是的真相所迷惑。”

户枝后退一步,脚后跟抵着门沿,沉声道:“继续呆在这里,你会被诅咒吞没的。”

黑色的斑点攀附上青年的脖子,使他身体散发出濒死之人的腐浊之气,引得头顶的咒灵蠢蠢欲动。

空气中涌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流,青年蜡黄的面孔上泛起疯狂的神色。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老子的底盘!乖乖成为盘中餐,我保证你不会死的太……唔!”

交涉失败,户枝不再多言,飞身一脚狠踹在青年的胸膛上。

张狂不已的青年猝不及防,后背撞到墙上,肋骨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瘫倒在地啐出一口血,痛苦地呻.吟道:“你、你怎么不讲武德。”

“你偷袭了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户枝解决完普通人,立刻将麦克风对准恢复行动力的咒灵,他飞檐走壁,灵活地在小小的房间内游窜,躲过一个个致命的攻击。

“恶念的集合体,不要逃不要避,看我,代表,正义,消灭你~Disappear!”

青年的胸膛如破风箱般剧烈地起伏着,他挣扎着仰起头,任由冰冷的水滴溅到脸上。

滴答,滴答。

房间内下起黑色的雨水。

血雾之中的少年踌躇半晌,举起手机对着彻底晕死过去的青年拍了一张照片。

报告应该会用得上。

擦干净麦克风,户枝走出公寓,找到正百无聊赖踢石子玩的老师。

“能叫救护车吗?”

五条悟鞋底踩在石子之上,轻轻一捻。

“来不及,他的内脏已经全部被侵蚀了。”

户枝静默了一瞬。

“真的会有把自己和咒灵混为一谈的人吗?”他问。

“有的哦,”五条悟揉了揉户枝的头发,“还有和咒灵谈恋爱的人。”

户枝缩了缩脖子,从沉重的思绪中跳脱出来。

“不要骗我了。”

“千真万确,”五条悟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学生,你的学长,乙骨忧太就交过咒灵女友,差点结婚呢。”

户枝震惊,咒高真是卧虎藏龙。

“太复杂了。”户枝喃喃。

来东京之前,他以为咒术师的工作就是除咒,没想到还要提防被诅咒附身的人。

“慢慢梳理就好了,急于求成很容易迷失自我。”

五条悟双手插兜,颀长的身影恍若一棵顶天立地的参天巨木。

“老师……”

“嗯?”

“没什么,”户枝淡淡道,“就是觉得五条老师像个真正的老师了。”

五条悟屈指在他头顶上一敲:“我可是咒高最优秀的教师。”

户枝捂住脑袋,嘟囔道:“那就说不准了。”

“好了,”五条悟说,“接下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户枝竖起耳朵。

五条悟严肃地捏住户枝的下巴,迫使他微仰着头颅,露出整张清隽的脸庞。

眼看两人的鼻尖越来越接近,呼吸几乎融在了一起,户枝不由开口问道:“老师?”

五条悟命令道:“摆个臭脸。”

户枝:<(-︿-)>

五条悟:“好,现在皱眉。”

户枝:<(ー`ー)>

五条悟端详片刻:“眼神在轻蔑一点。”

户枝:<(﹁﹁)>

五条悟自言自语:“脸还是太嫩了,去居酒屋会露馅吧……”

户枝:“……”

五条悟笑眯眯地说:“户枝在仙台有没有朋友,老师要下班享受大人的时间了。”

户枝攥住五条悟的衣角,保持着鄙夷的表情:“伏黑同学在仙台。”

五条悟:“啊,他应该回家了吧。”

户枝重复道:“伏黑同学在仙台。”

五条悟妥协了:“既然是可爱学生的请求,那晚餐就吃回转寿司吧。”

“……”

户枝把五条悟头上的“老师”头衔撤掉,换成了“差劲的大人”。

夜空中寒星点点,圆月半遮。

走在寂静的小道上,晚风格外清凉,街市被远处的霓虹灯熏染出一派梦幻般的光彩。

户枝想到他唯一的同班同学,心中有些担忧:“伏黑一直不接电话。”

吃饱喝足的五条老师,打了个饱嗝:“要我去看看吗?”

“这是老师的工作吧。”

“我有个条件。”

“老师跟学生谈条件合理吗?”

五条悟单方面推动对话:“我要吃毛豆泥小馒头。”

户枝低头看手机,时间是凌晨十二点一刻。

五条悟给予提示:“车站附近有二十四小时特产店。”

户枝:“……”

“哎呀,惠一直不接电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五条悟加重语气,“毕竟是特、级、咒、物。”

户枝同样加重了语气:“老师我在车站门口等‘你们’。”

“哈哈,一会儿见。”

五条悟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块喜久福。

户枝叹气,才刚开学他就想辍学了。

这样的想法,在看到头破血流的同学和老师肩膀上昏迷不醒的赤发少年后,更为强烈了。

户枝默默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掏出手机,沉着地看向伏黑。

“先叫救护车还是先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