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渐渐下沉的夕阳，莫里亚蒂疲惫地揉捏着眉心。

听到门外的动静，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合上手里的资料，给推门进来的夜蛾正道泡了杯红茶。

“莫里亚蒂老师？”夜蛾正道看到了靠在椅子里的莫里亚蒂，以及铺满桌面的报纸，“打扰到你了？”

报纸的正面用很大幅度刊登着日本的惨况：巨大的爆炸、混乱的横滨、无法被控制的民间组织、持有大量武器且暴力血腥的Mafia。

简直就是未来整个世界的缩影。

夜蛾正道叹气：“横滨那边最近的确有些乱。”

莫里亚蒂并未想要隐瞒，只简单提及：“我的下一份工作在横滨，所以最近在了解那边的状况。”

他将报纸，以及报纸之下的那份文件，一起收拾进书柜里。

如果夜蛾正道能对那份资料好奇一点的话，他其实是可以看到资料上那张夏油杰的照片的。

“您这个时间来，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嘱咐我的吗？”将所有事情妥善收好，莫里亚蒂解开西服外套的纽扣，坐到了夜蛾正道的对面。

夜蛾正道叹气：“抱歉，本来不该麻烦你的，因为咒术界的工作人员实在有限，你又对咒术有了解，他们三个的临时任务需要一个辅助监督，我们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莫里亚蒂表示理解，抿了一口红茶：“我需要做什么？”

夜蛾正道：“他们三个会进去解决咒灵，你要做的就是嘱咐学生们下好帐——就是一种结界，能分割里面和外面，让外面的人无法察觉到里面的状况，然后大概需要帮他们掩饰一下关于咒术的情报。”

莫里亚蒂分析：“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咒术的事情对吗？我明白了，地点呢？”

夜蛾正道犹豫了一下：“在一个偏僻的渔村。”

莫里亚蒂将了然的神色掩藏在眼底。

这个渔村最近出现了怪事。

半个月里，已经消失了五个孩子了，本来大家都以为孩子是在玩耍时不慎掉进了水里，直到前几天，最后一个孩子失踪之前说，是因为大家触怒了守护着渔村的神灵，才导致这场悲剧的，村长便将委托递到了高专这边。

莫里亚蒂并未将那份记录任务内容的文件打开，他只是端着红茶，眺望被夕阳笼罩的陌生风景。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测试开始了。”

良久，没有其他人的房间，莫里亚蒂长舒一口气。

“夏油同学，请多指教。”

第二天。

一大早，莫里亚蒂便带着三名一年级生坐上了前往渔村的新干线。

站在村子前，五条悟摩擦下巴兴致缺缺：“失踪的孩子口里的‘神灵’，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咒灵了。”

夏油杰则是看着干净的街道皱眉：“怎么孩子不见了，这个村子还能这么安静。”

路灯上都看不到张贴的寻人启事。

难道是已经确定找不到，所以干脆不找了？

莫里亚蒂眺望远方的海面，过了一会，收回视线，对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道：“我和夏油同学先在附近调查一番，可以拜托你们去村子里找线索吗？”

两个最强，一人带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人，这样的分组很合理，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没有反对。

海浪层层叠叠地扑进沙滩里，留下闪耀得如同星尘般的贝壳。

莫里亚蒂和夏油杰绕着岸边走了一圈，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就这样越走越偏僻，直到走到了沙滩的尽头。

那里是被铁网围住的礁石区，大约是怕旅客会在杂乱的礁石堆里受伤，渔村干脆将这整块地区都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人随意进入。

夏油杰上前，摸了摸挂在铁网上的好几枚锁：“看上去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换的锁。”

莫里亚蒂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夏油杰的动作。

“海边没有发现咒灵留下的痕迹，它应该没有藏身在这里，我们要跟悟汇合——”

夏油杰转头，刚要说什么时，却发现莫里亚蒂似乎正看着他出神。

莫里亚蒂背对着阳光，金发闪耀着一层光芒，却将他属于欧洲人的肤色衬得更加苍白，而那张温和的脸上，能看得到血色的，也就只有那双深红色的瞳孔了。

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书里才会有的吸血鬼。

被这样注视着，夏油杰也有点不自在了，他迟疑：“怎么了？”

“高专并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夏油同学。”莫里亚蒂轻声道。

海风将他的声音吹得很散，很朦胧。

但夏油杰仍然是听清了。

夏油杰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数学老师。

“不久前，你和五条同学在横滨有一个任务，我恰好在附近，”莫里亚蒂道，他从口袋里捏出了那一张贴身携带的轻薄纸张，“当时就想把这个给你。”

当然，横滨的那次任务也不算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在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或者说是莫里亚蒂单方面认识夏油杰的时间，应当是某一个安静的夜晚。

已经将肃清人类的计划完成一般的咒术师，在皎洁而安静的月光下，一个人站在无人的高楼楼顶。

城市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繁荣，漆黑的世界里连霓虹灯都不再点亮了，但好在月光还能让莫里亚蒂隐约看到夏油杰的表情。

那个在战场上笑得疯狂的杀手，此刻竟然站在月光下，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与这个疯狂动作同时出现的，还有他额头上那抹缝合线下，正在滚落泪珠的眸子。

“你以为……”

表情是悲伤的，语气却十分张扬。

因为被卡住喉咙，夏油杰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可莫里亚蒂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不屑笑意。

有一瞬间，莫里亚蒂还以为夏油杰在对自己说话。

但他又意识到，夏油杰是看不到他的。

——所以这个灭世者在做什么？

莫里亚蒂无从得知。

很快，这套违和又疯狂的动作停止了。

夏油杰颤抖着的双手从脖子处放下，留下几道狰狞的痕迹，足以看出他之前究竟耗费了多大的力气。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突然又疯狂地笑了起来。]

海风同样吹散了这张薄纸上残留的温度。

夏油杰不明所以，将薄纸接了过来，定睛一看，是一张名片。

纯白的卡片上，刻下了几枚金色的纤细凹槽，款式简单又显得有格调。

上面写着——

“私人咨询师，莫里亚蒂？”夏油杰捏住名片，抬眼，“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开展副业吗？”

“也可以这么说。”莫里亚蒂与夏油杰隔着一段距离对视，海风吹拂着他的金发，露出金色发梢下那深红的眸子。

夏油杰皱眉：“那为什么要给我？我没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事情。”

“现在没有，但未来，也许你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开的题，”莫里亚蒂说，“在我看来，你是一位非常有潜质、并善良又很有正义感的人。”

他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位未来可能成为太阳的人，亲手让世界陷入黑暗。

“我可以帮到你。”

如果你可以顺利通过我的测试的话。

终于将礼物送出去，莫里亚蒂的眉梢多了几分轻松的味道，他将手背在身后，手套与袖子的缝隙里，露出了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他低声唤道，连语气里都染上了笑意：“夏油同学。”

尽是些听不懂的话，夏油杰本能觉得不适，这是一种复杂的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被拉进了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游戏里，还要被迫通关一样。

但他出于礼貌，还是回应了自己名义上的老师：“嗯。”

“你看那里。”

夏油杰顺着莫里亚蒂的视线看去。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漆黑的礁石区里，错综复杂的石缝里，似乎有一抹白色？

夏油杰看了一眼莫里亚蒂，在对方点头后，轻而易举地翻过铁网，来到了那抹白色的所在位置。

他将它捡起来。

“喂！”

惊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夏油杰回头，铁网之外，沙滩那头，一名老人正匆忙地小跑过来，身边跟着的正是五条悟与家入硝子。

老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去逝，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撑着一口气喊到——

“快出来！里面不能随便进去！”

夏油杰刚要说话，就看到莫里亚蒂站在老人身后，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他动作一顿，将捡到的东西收进了口袋里。

那是一只只有手掌大小的鞋子。

莫里亚蒂越过老人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的天际。

天阴了下来。

风中都带上些许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