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临。

一家坐落于市郊的私人医院住院部内，被包下的顶楼不断传来争吵声。

前去劝告的护士都被赶了回来，保安也被助理拦在门外，此时助理正小声诉说着里面的情况，希望对方能够谅解。

“你还让我明天复工？就庄晏这个态度，让我明天去给他投资的戏干活赚钱？做梦！”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刚刚到底聊什么了？”

“哐”的一声震透整间屋子。

“你声音小点，这是医院，随随！”

“你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我连你都没说过……”

“我高中那会就喜欢他了，我要面子我一直不说，本来好好的要联姻了，我以为他也是乐意的，结果现在跟我说他喜欢别人？？那个弹钢琴的哪点比我好？？”

“他还把监控视频撂我跟前，让我发澄清，闹到网上这事又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让我发澄清？”

黄曼蓉被他吵的头疼，拿出手机来给他看，“你发不发澄清都没事，你看，现在热搜没了。几分钟前还在的，他花钱撤掉了。”

白随双目通红，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哼笑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哭腔，“他还真肯花功夫，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自己找目击证人澄清了？他操心什么呢，明明那条热搜连叶衡的正脸都没。”

黄曼蓉拿过自己的手机，将超话里的几条刚发出不久的微博翻给他看，白随才发现已经有人将叶衡的信息抖落上来一些，包括钢琴老师的身份、年纪和几张糊图。

“叶衡迟早被人肉出来。”黄曼蓉将自己滑落的头发重新撩到耳后，“而且你想的没错，现在确实有证人站出来澄清了。刚刚评论底下就有人说你们俩是一起失足掉下去的，并没有抢劫推搡这一说。估计一会就会有新的热搜出来了。这几条爆料的微博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白随扭过头，指甲抠进床单，咬了咬唇。

“庄晏对他这么用心？他一个钢琴老师，就算被人肉出来，又不会被怎么样！就为了这个，他就这么对我……”

黄曼蓉收起手机，看他这副模样，毕竟不忍心，“别想这个了，公关都会帮你解决掉。我已经和剧组那边说好了你明天回去，影视城又不远，搞好事业才是真的……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人声消失，整层楼重新静谧下来。

白随恍惚了一会儿，才抹了抹眼泪，从床上摸出刚刚被自己摔掉的手机，从通讯录翻找名字。

片刻后，电话接通。

“冉冉。”

电话那头传来一些暧.昧不清的含混声，“你先别……哎，我姐妹找我呢。”

白随耐下性子再催了一声，卫冉冉才整理好衣服跑到阳台接电话，“随随，怎么了？”

白随吐出一口气，问：“热搜爆料的人是你吗？”

卫冉冉拢着衣服领口，语气茫然，“怎么了嘛？”

白随沉声，“是不是你？”

“……是我没错啦！那我不是看不得你受委屈嘛，而且我够给那个人面子啦，明明有完整版监控视频，我都没发。”卫冉冉不以为意地说。

“那是因为那个视频不清楚，有漏洞！”白随揭穿他。

毕竟网友里虽然从众的多，但也有带脑子的。

“那你想怎么样，上热搜你还不乐意了？”卫冉冉嘟起唇。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随手里抓着的枕头被挤压变形，“刚刚庄晏来找我了，让我发澄清。”

卫冉冉惊呼一声，“他居然这么对你！”

白随表情恨恨，“庄晏太在意那个钢琴老师了……我跟你说，你做的很好，我不仅不会发澄清，我还要那个小男生为勾.引庄晏付出代价！”

卫冉冉啧啧了两声，“他那勾引手段在我们这圈连入门都不算，庄晏就上钩了？这男人还是太纯了点。”

白随顿了一下，接着道：“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有多恨他了吧？你帮我个忙，你再用之前爆料的号继续抖一些料上去，我会让人帮你炒大一点。你正好也可以引点流量到你新出的美妆品牌……”

卫冉冉立刻应下。

白随这才出了口气，将通话记录删除后，开始重新刷微博，看粉丝的维护言论解解气。到了夜间，才翻开电影剧本。

***

叶衡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此他在打开家门却发现灯火通明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

一个穿着粉色围裙的中年女人匆匆从厨房出来，瞧见人，只怔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是叶先生吗？”

叶衡捏紧了手里的钥匙，“是。”

中年女人笑了一下，道：“我姓徐，是庄先生请来的保洁，在你家一下午啦，本来刚刚收拾好要走的，庄先生给我来电话问你回来没，我怕有事又在这等了一会儿，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叶衡听到这，才松下劲来，将外套放到一边。

他仔细想了想，中午的时候，庄晏确实说过会让人来帮忙收拾房间，行李也是那个时候让夏助理先送回来的。

自己当时把备用钥匙给了夏助理，所以徐阿姨在这就不稀奇了。

“谢谢您。”叶衡道过谢。

徐阿姨热情地摆摆手，“没什么，工作义务嘛。对了，庄先生刚刚问到你的时候挺急的，我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回来了。”

叶衡婉拒，“不用了，我一会儿会自己给他打的。”

见人都这么说了，徐阿姨又客套两句，脱下围裙放进自己带来的包里，换上鞋就出了门。

叶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走到钢琴边的窗台，拨了一下刚浇过水的小多肉叶瓣，才拿出手机打电话。

铃声响了十几秒，叶衡忽然瞧见楼下两道车前灯光束从拐弯处打过来，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车在楼下停下，同时电话被接起。

对方声音还有些急促，“你现在在哪？”

叶衡望着楼下路灯旁从驾驶座钻出来的人，盯着那个脑壳和西装确认无疑后，不假思索地回：“在你上面。”

说出这句话后，叶衡才觉得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小歧义。

但这不重要，因为庄晏抬头了。

他弯着唇，朝他招了招手。

庄晏在楼下仿佛静止了一样，停了好几秒，才锁上车，几步跨到门前，按响门铃。

叶衡小跑过去开了门，站在门前听着皮鞋落地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他家就在三楼，他也不常坐电梯。

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挂断，他索性对着问：“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这应该是庄晏第一次来他家。

庄晏的声音沉到发闷，伴着越来越快的脚步声，“我听霍霄说你回家了，但我请来的保洁说没见到你。”

门被敲响，叶衡一边开门，一边道：“我刚刚出去吃了饭。”

门被刷的拉开，两人面面相觑。

叶衡避开那双炽热到让他有点害怕的眼睛，收起手机，刚想招呼一声，就被眼前的人拉进怀里抱紧。

叶衡挣了挣，挣不动，只勉强拔出一只手，空出的空隙被再次贴紧。

他皱眉，“庄……”

庄晏截断他的话，语速急促，尾音却透着幽怨，“你和谁一起吃的饭？”

叶衡往后动了动，心里想着不理，但还是无奈道：“和一个学长，还有他哥哥。”

庄晏将头埋在他脖颈处，此时微微抬起，“什么学长？还要带家人一起吃饭？”

叶衡被呼的耳朵痒，往旁边躲了躲，“你问这个干嘛？我说了能涨工资吗？”

庄晏重新埋下头，低声道：“想涨多少涨多少。”

叶衡从没见过如此缠人之人，他觉得庄晏大概是只猫，而自己是个猫薄荷，不然的话没法解释。从M国开始，对方就一直黏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开口：“是初中时候的学长，他哥哥是我母亲的师弟，恰巧遇到才一起吃了个饭。”

庄晏力气这才卸下来一些，“我还以为……”

“以为你看到网上那些新闻，然后又跑了……”他音量逐渐降下来，眼底发红，疲累的脸上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你多想了……我不在意那个……”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他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和书里的纸片人发生的交集，再真情实感，等他找到机会回去了，就和他没关系了。

庄晏却觉得他在隐瞒，安慰道：“那些都是假的，网友喜欢跟风，人云亦云。我已经让人撤了热搜，澄清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叶衡只好应着，“我知道了。”

庄晏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确认人好好的，就在自己眼前之后，才抬起眸子，“有什么事记得找我。还有，记得明天耀耀还有一节钢琴课。”

叶衡没有拒绝后一句话，给了确定的回应之后，才终于能目送着人离开。

直到楼底下的车开走，叶衡才坐到沙发上，表情有点傻乎乎的味道。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问系统：“庄晏是不是喜欢我？”

系统冒了个头，“显而易见，宿主。”

叶衡托着腮，“他好像挺在乎热搜那件事的。”

系统：“你不在乎吗？”

叶衡捏捏食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在乎了。”

叶衡又道：“你说，我能让人白欺负吗？”

系统：“这取决于宿主自己的决定呢。”

叶衡顿了会，翻出手机，把下午保存的那条号码挑出来，拨打。

失败几次之后，那边才有了声儿，对方先发制人。

“我听说了，你不想要房子和钱。这是给你的一点补偿，确定不要吗？”

叶衡想了想，回复自己这位舅舅，“要。但我不需要房子和钱。您能帮我一件事吗？”

“什么？”

“您知道A市的白家企业吗？”

“知道。小企业，但给的价钱低，我们刚从那订了一大批零件。”

“你问这个做什么？”纪繁舟抿了一口茶，问。

叶衡调整呼吸，道：“可替代的公司应该挺多吧？能换一家吗？我不喜欢白家。”

纪繁舟停了一瞬，才笑出声，“你不喜欢，就换吧。我会把你的意思告诉他们，还有别的吗？”

叶衡一愣，倒没料到纪繁舟答应的这么快，想了想才道：“没了。”

纪繁舟轻描淡写道：“这种小事不值当什么，我已经给你在帝都看好了房子，明天闻轩会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