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岂有此理

修真小说套路一般就是:大师兄绝对修无情道,二师兄绝对为人安分守己,三师兄绝对放荡不羁。

《浩气凛然》这小说的套路也是如此,只是有一点不同,作为二师兄的封亭云为人虽端方持正、待人有礼,但却不是对小师妹。

你看,这会他就不鸟人。

容新无所谓地耸肩,他宿友就是这副样子,刚搬进宿舍那会儿看不惯他吃喝玩乐打游戏,每次回宿舍都对他爱搭不理。直到有一回,他在一家会所里面看见他……

他宿友虽说是个学霸,长得人模狗样,去哪里都是抢手货,但这厮最后拆了自己的坟,不提也罢。

容新找了块干净的地跪了下来。

跪着跪着,他开始犯困。

他知道这个静思崖很冷,温度很低,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有些受不了这里,更何况没有金丹的小师妹,于是他把乾坤袋里最厚的衣服都裹上了。

这会儿,穿的有点多了。

容新脑袋搁在壁上,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家里,他哥没有拿出藤条棍来抽他,反而红着眼睛过来抱他,“容容,你去哪里了?”

容新苦涩地笑了笑。

他哥比他大了八岁,从小就是一幅苦行僧的样子,衬衫永远扣好第一个,领子永远没有褶子,就连办公桌上都是干干净净,除了合同没有别的。

他现在这副样子,衬衫皱巴巴,胡子没刮,头发也是凌乱的,活像几天没收拾过。

容新想开口,可是他嗓子跟堵了似的,说不出口。

很快,他哥开始摇他,“醒醒!”

容新张开了眼,是一张充满怒意的俊脸。

“岂有此理!竟然在静思崖睡觉?”

容新揉了揉眼眶,打了个哈欠,“早,封师兄。”

“你!”

容新讨好的对他笑,“昨夜一夜未睡,刚刚实在困得狠,师兄就当做未看见,行不行?”

封亭云气得眼角都抽了,“师尊交代,要在静思崖思过悟悔,你这是思哪门子的过、悟哪门子的悔?”

容新眨了眨眼,“我已经知错了,也和听语师姐道歉了,师兄不是也在场吗?”

封亭云冷眼看他,“你以为道歉就够了吗?”

“那封师兄觉得还需如何?”容新问他。

企料封亭云并未回他。

容新静默了一会,“二师兄,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才被师尊罚跪的吧?”

封亭云依旧冷眉冷眼,不说话。

果然。

封亭云当时在小师妹和惊竹峰师兄动手的时候就赶来了,不过他并未帮小师妹,反而是训斥她,要她对惊竹峰的人道歉,小师妹不服气,继续和惊竹峰的人干架,最后被人一个冰封决砸晕。

按照本书的套路,修无情道的大师兄因伤闭关修炼,缥缈峰的杂事都落在了二师兄封亭云的身上。出了事,封亭云自然被牵连。

原本小师妹醒来以后就急着去告状,倒不见玄策罚封亭云,这次容新并没有告状,反而对赵听语道歉,封亭云竟然也被罚了。

容新向他挪过去了一点,“二师兄。”

封亭云离容新相反的地方挪,满脸都写着“莫挨老子”。

容新在心里笑了笑,这人跟他室友真有几分像,平日里一幅吃了臭鸡蛋的死人脸,一旦被点着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就连尾巴都是竖起来的。

“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容新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便叹气继续说道,“可师兄想过没有?惊竹峰的伍子墨与张平治对我冷眉竖眼,多次挑拨离间不说,见我一人就要拔剑相对,除了昨日,我何曾做过欺辱惊竹峰的事?”

“他们就是觉得我们缥缈峰好欺负。我要是不反击,下次轮到我们缥缈峰值夜、照顾未名峰的灵草灵树,是不是又要来讨便宜?”

不仅是惊竹峰的部分弟子欺负缥缈峰,就连其他峰的多多少少也有些看不上缥缈峰。

一来缥缈峰确实单薄,大师兄陆长鸣自进入元婴期便一直闭关不出;二师兄,也就是眼前的封亭云有意藏拙,在临仙宗籍籍无名,从不显山露水;三师兄,就是容新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年轻男子,一心只想炼丹,修为平平。

剩下就是小师妹,是个连金丹都未结的战五渣。

其余的都是外门弟子,不归缥缈峰。

反观其他峰的弟子,惊竹峰光是结了金丹的弟子就有近百人,更遑论已经金丹后期的赵听语、伍子墨与张平治等人。

相比之下,缥缈峰真是人丁凋零。

二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玄策无心收徒,每每宗门大比,玄策都鲜少出席,可以说他除了管管小师妹的事,其他徒弟极少亲自教导。

书里没说为什么。

“师兄,我不去招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我。”

容新对这种事太有感受了。刚进初中那会儿,他哥非得把他搞进尖子班,他吊儿郎当习惯了,在尖子班经常被班主任点名,但凡打架闹事总是先批评他。

一次两次,容新觉得无所谓,可半个学期过去了,就算有人从他头顶扔个纸条过去被老师捡到,也总是先点他的名。

有一回,有个看着老实,私底下很皮的男生上课找他借漫画书,被老师逮住了,老师让他去教室外罚站。

容新真的烦了,“老师,不关我的事。”

班主任当众问他,你不惹他他怎么会惹你,他怎么不去惹别人?

容新沉默了三秒,反问:老师,他不惹我我怎么会惹他?我为什么不去惹别人?

那个老师直接让他家长来了。后来他西装革履的大哥来了,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即便如此,也要以实力说话,否则也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封亭云终于开口。

“自不量力又怎么样?总归他们下次不敢再随意拿捏缥缈峰。”容新得意地说道。

其实在看文的时候,容新就觉得小师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小师妹找赵听语,是不服她的论道;她对伍子墨还手,不仅是因为伍子墨经常对缥缈峰冷嘲热讽,也是因为在此之前经常看见他带头欺负叶凛然。

“你也是因为叶师弟吧。”封亭云冷冷说道。

诶?

容新想到小师妹毕竟是封亭云名义上的“未婚妻”,明目张胆地对叶凛然好,确实不太妥。

可他是个男人啊!他只喜欢妹子啊!就算书里的小师妹是个断袖,可他不是啊!

“这个嘛,叶师弟只是个弟弟,跟师兄是没法比的。”

不管了,两边大腿都要抱,缺一边都有可能变成个瘸子!

“哼。”封亭云冷笑了一声,再不吭声。

容新睡不着了,便研究眼前的静思璧。传闻临仙宗的开宗老祖是个逍遥派传人,静思壁上刻画了他的一生,斩妖除邪、红尘愿景、通惠悟道,这位老祖可以说一生精彩纷呈,着实很有意思。

“也不知道这位临仙老祖最后是羽化登仙呢,还是零落归尘?”容新自言自语。

一旁的封亭云冷哼,“当然是得道登仙。”

容新点了点头,“也是,不过登仙之后究竟去了哪里呢?”

封亭云依旧面冷,“我哪里知。上镜哪里是凡人修士通晓的?”

容新笑了笑,明媚张扬的笑脸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也许登仙就是和我们一般,重新遁入凡尘,体验另一番精彩的人生也说不定。”

封亭云倒是没有再多言,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可能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新见他脸色越来越白,便知道封亭云的老毛病要犯了。

在书中,封亭云自小就是天灵之体,他爹为了提炼寒髓,在他身上下了寒蝉蛊,让他贴身带着一块玄玉温养,这寒蝉蛊下了以后,就会特别畏寒。

也就是说,即便封亭云已经元婴期,仍旧要比常人俱冷,更何况这静思崖是临仙宗最高的山脉,温度低得吓人,封亭云肯定是挨不住的。

这人估计昨日就开始跪了,到现在也没有倒下,意志力真是惊人。

“师兄,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很难看。”容新又挨近了他一点。

封亭云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跪得心无旁骛的样子。

“师兄,你饿不饿?我兜里还有果子。”容新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了两个大甜枣,分了他一个。

“师兄?”

“不吃。”封亭云看都不看一眼,“静思不多言。”

容新看他俊脸煞白,明显是快撑不住的样子,他将枣子塞进他的嘴里,“师兄,这枣子已经进了你的口,便只能你吃了。古人说了,粒粒皆辛苦,这灵果可是经过大半年的辛苦栽种才长大,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增进修为,你可千万不要吐出来浪费了。”

“我洗过了,是干净的。”容新笑眯眯地补充道。

封亭云这次掩袖拂面,把灵果吃完。

容新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有点惆怅。

这个世界都遵循《礼记》中的礼节标准行事,在临仙宗还好,因临仙宗的开山鼻祖修的是逍遥派,讲究随心随意,在其他的修仙门派和世家,还有严谨的三纲五常,像太虚宗,礼、术皆是要学的。

封亭云不知怎么回事,也没在太虚宗求过学,竟还学了一身酸儒礼仪。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新打了好几个瞌睡醒来,看见旁边的封亭云冻得眉间都是白霜,就连嘴唇都乌紫了。

不好!

容新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他将自己的外袍扯下来给封亭云披上,封亭云尚且还有意识,他摇头拒绝,容新见他这个样子,在心里连骂他古板迂腐。

容新顾不得他的拒绝,将他拉起来,“走,回去洗个热水澡。”

“不。还有六个时辰。”封亭云薄唇微启。

容新气得吐血,“你连命都不要啦?”

封亭云又跪了下去,眉间的冰霜簌簌掉落,衬得他愈加冰肌玉雪,“师尊有令。”

容新白了他一眼。

又过了一会,容新怕他真的跪出毛病,悄悄在他后颈敲了一下,把他给敲晕,将人往自己背上一抗,送他下山。

容新背着他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又找外门弟子要了些热水,帮他擦手擦脚。

因为他至今还不会运用灵力,不懂得怎么灌输灵力给他,只好给他塞了几个汤婆子在他被窝,又盖了两床被子,确定他冻不死,才离开屋子。

塞热水袋这个办法还是他从室友那里学会的。

容新上大学的时候精力旺盛,没办法,他连个女朋友都没谈,成天只好把精力发泄在运动上,有一回他冒雨去打球,回宿舍的次日发了场高烧,冷得发抖。

那时候他舍友终于对他没那么冷淡,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窝里面塞了两个热水袋,怪暖和的。

容新回静思崖的路上遇上了他的三师兄穆静。

“小师妹,你的伤好了?”

容新对这个一睁眼就看到的师兄十分有好感,“嗯。师兄往哪里去?”

“正要找你。”穆静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上次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