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

随着门砰一声关上,蒋鹿衔愉悦地勾了勾嘴角。随手拢上病号服,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等江蓠洗漱完出去,发现餐桌上摆满了吃的。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江蓠走过去瞄了一眼他的腹部,“你能吃吗?”

蒋鹿衔帮她摆好餐具,理所当然地说:“我不吃,这些都是你的。”

既然这样,江蓠也不客气。坐到椅子上开始用餐。只吃一口她就尝出来是李雨竹结婚的那家酒店做的,而且都是她喜爱的菜色。

江蓠嚼着东西,看了蒋鹿衔一眼。他坐在对面,懒懒地靠着椅背,正低头看着手机。侧面看去,可以看到漂亮的鼻峰和鸦羽般的睫毛。

他唇色很淡,脸色也偏白。竟有种“美强惨”的感觉。江蓠转开视线,怀疑自己是疯了。

蒋鹿衔察觉到她的举动,唇畔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心中愉悦的感觉再次攀升。

他放下手机,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合你胃口吗?”

“嗯,挺好的。”

说着,蒋鹿衔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会怕水?”

江蓠一顿,猝然抬头。目光带着审视和些许惊讶,“我爸跟你说的?”

“嗯。”

其实她以为今天宋世伟看到蒋鹿衔会怒发冲冠地揍他一顿。没想到在她睡着的时候这两人还聊起天来。

江蓠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以前生活在江镇,有一年夏天跟朋友去池塘边玩她们嬉闹的时候不小心把我推了下去。”

说到这,她一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白焰尘吗?”

蒋鹿衔颜色沉了沉:“喜欢?”

这个词无论何时出现在别人身上都会让他觉得刺耳和窒息。

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江蓠会爱上其他人,但是今天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这种冲击是脑补不能相提并论的。

胸口漾开一阵绵长又酸涩的疼痛感,蒋鹿衔动了动喉结,冷声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蓠神色淡淡,清澈的眼底透着一股令他无法触及的美好,“因为把我从池塘里救出来的人是他。”

蒋鹿衔手臂一动,桌上的饮品被碰到了地上。凌乱地洒了一地,柠檬片也滚了出来。

微酸的气味在空气中慢慢发散,如同此刻他喉咙间的感觉。

蒋鹿衔僵了僵,抬手摁铃叫人过来清洁。

“你怎么了?”江蓠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蒋鹿衔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很感谢他。”

“什么?”

“白焰尘。”他抬起头定定望着江蓠的眼睛,“感谢他救了你,也明白你为什么对他好。”

清透的阳光中,他眼底一片幽深,“江蓠,我也会对你好。你信我好不好?”

*

蒋鹿衔一直赖着不走,江蓠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赶他,最后自暴自弃地由着他去了。

麻烦的是蒋鹿衔身上有伤,不能一直坐着,江蓠无法只能把病床让给他,自己窝到沙发上看电视。

聊胜于无地看了一会儿,下午一点半,榕城午间新闻忽然报道蒋峰亦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带走协助调查。

没多久,这个消息上了各大平台的头条。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蒋氏的消息。

江蓠抬起头,发现蒋鹿衔神色一片淡然,好像从头到尾都跟他没有关系。

“是你干的?”

“我等这天等了两年多。”

江蓠立刻反应过来,蒋鹿衔应该是从上位那天开始就在谋划扳倒蒋峰亦。一山不容二虎,今天如果不是蒋峰亦倒台,很可能就是蒋鹿衔出事。

江蓠稳了稳呼吸:“能成吗?”

蒋鹿衔忽然笑了一声,傲慢又胸有成竹地告诉她:“你应该问我,他要在里面呆多少年。”

是了,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蒋峰亦说是被协助调查,大概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相信他的那些余党现在正在慌不择路。

“恭喜你啊。终于能安心了。”

即便现在他们发展成这种关系,江蓠是真心替蒋鹿衔高兴。

他太南了,这颗毒瘤铲除是解决了一个大隐患。

蒋鹿衔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谢谢。”

他安心吗?

他曾经以为只要得到蒋氏就是得到一切,可是现在才发现有一块净土是蒋氏和其他任何都永远覆盖不到的地方。

新闻播送完毕,网络上蒋氏的热度持续不退。蒋鹿衔的电话不停响起,接二连三让人心烦。

他冷着脸直接关机。

没多久,敲门声响。周齐光靠着门框,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方磊和徐董来了,舍得走了吗?”

江蓠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

蒋鹿衔抬抬嘴角,起身下床。起到一半后动作僵住,对江蓠说:“好像扯到伤口了,扶我一把。”

周齐光刚准备凑热闹说我来,立马收到一双冰冷的飞刀。他笑了声,带上门退了出去。

江蓠只好走过去慢慢把他扶起来。

“谢谢。”

“嗯。”

蒋鹿衔不舍地看了看她沉静的脸,慢吞吞地挪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江蓠终于松了一口气。

敲门声再次响起,是周齐光去而复返。江蓠挑眉,“有事?”

周齐光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经了许多,“我说几句话就走。”

江蓠抱起手臂,等着他开口。

“昨天的事你应该清楚来龙去脉,我就不多嘴了。上一次蒋鹿衔出车祸你还记得吗?”

“怎么了?”

周齐光笑了一声:“当时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你猜是做了什么?”

江蓠抿着唇没有说话。

“蒋鹿衔让律师拟了一份遗嘱,他死以后名下所有财产全部归你。”

江蓠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周齐光叹了一口气,“蒋鹿衔是我见过最矛盾的人。在任何事上都可以做到杀伐果决,冷酷无情。唯独对你,他小心翼翼,几乎到了笨拙的程度。”

蒋家一盘散沙,而他最爱的人对他弃如敝履。蒋鹿衔成功的人生里处处透着悲哀。

周齐光说:“江蓠,你可以不原谅蒋鹿衔,但是不要惩罚他一辈子可以吗?他现在除了你,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

当天晚上江蓠做了一个梦,梦见蒋鹿衔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医生慢慢用白布盖住他的脸,面无表情地问她:“他没有家人吗?怎么人死了连个道别的都没有?”

江蓠一下就惊醒了。天光大亮,她浑身冰冷,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可奇怪的是这口气好像梗在了胸口,怎么也喘不顺。

江蓠起身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她没有什么大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一早辛以彤打了电话来,得知事情的经过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早知道就定制个花圈给蒋鹿衔送去。

这话联系起之前那个梦,江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只好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聊了一会儿,辛以彤还要工作便匆匆结束通话。江蓠放下电话,脑海里忽然窜出周齐光的话。

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是在替蒋鹿衔卖惨。可是她却因为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心里起了波澜。

江蓠扯扯嘴角,换好衣服自己去办出院手续。只住了一天院又没有什么大碍,江蓠没多此一举的让人来接自己。

电梯前,她看着楼层灯发呆。叮一声响换回了她的神智。江蓠进了电梯,手指悬空犹豫几秒,摁了八楼。

算了,她想。临走之前还是去看一眼吧。

走廊里十分安静,尽头的病房外,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在把守。画面莫名有些紧绷和压抑,弄得江蓠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走过去正要开口,黑西装齐声喊了一声“夫人”,然后训练有素地让开了路。

“我不是你们夫人。”江蓠冷声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除了方磊之外,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江蓠认出他们都是董事会的人,知晓是在谈事情,下意识就要退出去。

“就这样,你们回去吧。”蒋鹿衔用眼神示意他们离开,而后目光对准江蓠,“过来。”

“蒋总明天非要出院,江策你能不能劝劝他。”

“还不走?”

蒋鹿衔鬼魅般的声音传来,方磊小声哔哔完,立刻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江蓠站在门前望着蒋鹿衔,发现他的脸色比昨天好了很多。

“我没什么力气,你确定要站那么远跟我说话?”

江蓠走过去,不冷不热问:“那你还想明天就出院?”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冷冰冰的。但是蒋鹿衔却欣喜极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陪我坐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避而不答,江蓠也不想管太多。思来想去,淡淡说了一句:“方磊让我劝你好了再出院。”

“你担心我?”

江蓠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挂了我就成千亿富婆了,为什么要担心。”

蒋鹿衔拉她在椅子上坐下,耐心解释到:“蒋峰亦垮台,但是他的爪牙还在。不趁早清除还是会留有后患。”

“随你吧。身体健康是做任何事情的必要条件,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嗯,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他。

蒋鹿衔眼底涌上淡淡的笑意,但他不敢得意忘形,怕江蓠恼羞成怒撂挑子走人,遂只好温顺应道:“嗯,我知道。”

他随手打开电视,广告的声音充斥在房间里,消减了一些尴尬。做完这些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他手指修长灵活,水果刀好像在他手里变得分外好用。苹果皮呈螺旋状拉下来,薄薄的一层,没挂多少肉。

江蓠从来不知道蒋鹿衔还有这种技能。不过随即一想,以前想吃什么都有阿姨洗好切好端上来,都不用她插手,更何况蒋鹿衔。

发呆的时候,圆滚滚的苹果递到了她眼前。江蓠张口就想拒绝,蒋鹿衔似看穿了她,薄唇轻轻一抿:“你不吃就要跟我聊天,司机还要一会才能过来。”

“谢谢。”江蓠拿过来,沉吟片刻,“蒋鹿衔,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好像是离婚之后江蓠第一次询问他的事。蒋鹿衔心中鼓噪,缓缓开口:“管理好蒋氏,和……追你。”

江蓠一怔,转开视线咬了一口苹果。

电视里正在重播白焰尘的剧,江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蒋鹿衔喉头微酸,木着脸问:“好看吗?”

“还不错。”

剧更新到一半,白焰尘和女主的名字已经开始在各大平台被刷屏。而且收视率和播放量都很好看,就连医院里的小护士都在讨论,也算是爆出了圈。

这个剧不是什么大制作,开播的时候宣发都少的可怜。能爆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白焰尘本人因此被防爆,大规模被黑,但这个剧的热度持续却为他下一部剧也打好了基础。

江蓠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之前白焰尘小爆后因为遭受这些慢慢沉寂下来,希望这次能稳住。

电视里正在播放亲吻的画面,江蓠盯着屏幕,眼睛亮晶晶的,十分专注。

女人心海底针,蒋鹿衔本来是想看看江蓠到底喜欢这男的什么。直男看直男,左看右看也领悟不到其中的微妙之处。

没get到也就罢了,还让江蓠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蒋鹿衔硬生生把自己塞进嘴里的柠檬咽了下去,这下酸味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他慢慢撑起身子,凑过去,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蓠……”

江蓠耳根一麻,下意识转过头。一双温热柔软的嘴唇堵住了她的。

心头一跳,她往后躲去。蒋鹿衔察觉到她的举动,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江蓠怒目而视,蒋鹿衔漆黑的眼底却溢着满满的深情。

他舌尖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手缓缓用力将她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白焰尘有什么好,他会亲别人。”蒋鹿衔声音嘶哑,“我只吻你。”

江蓠擦了擦嘴,怒气冲冲地质问:“蒋鹿衔,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蒋鹿衔像个餍足的狼,一脸回味地跌回床上,捂着刀口说到:“不是,我只是觉得在医院被抢救方便一些。”

江蓠:“……”

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

因为被蒋鹿衔惹到,江蓠没等司机过来就要走。离开前蒋鹿衔派了一个黑西装保护她,被江蓠严词拒绝。

蒋鹿衔似乎摸到了跟江蓠相处的心得,瞬间放低姿态同她商量:“过几天事情就会尘埃落定,到时候我就把人撤走。”

江蓠眉头拧的死紧:“可是我不习惯,也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我保证不会。就委屈你几天。”蒋鹿衔垂下眼帘,“再来一次我可能会受不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蓠知道就算自己拒绝了,蒋鹿衔还是会让他的人跟着自己。倒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同意,最起码自己还能看到他们在哪里。

江蓠扭头走了,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尾巴

深秋季节,榕城的天气开始渐渐转凉。一走出住院部大楼,冷气迎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江蓠扯了扯围巾,抬眼便看到赵星泽迎面走来。好像自打蒋鹿衔入院,他是蒋家第一个来探病的人。

“你可以出院了?”

赵星泽上前来,立刻被保镖拦住了。江蓠解释了一下,保镖退到两米之外不打扰他们聊天。

“我没事就不要占着资源了。”江蓠问,“你是来看蒋鹿衔?”

赵星泽本来是打算去看江蓠,而后顺道去看一看蒋鹿衔。蒋氏出事,他母亲也少不了问责,天天郁郁寡欢。事已至此,他跟蒋鹿衔几乎无话可说。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他们被告知只要放弃手中持有的股份,蒋鹿衔便会撤诉。赵星泽知道蒋鹿衔是对他们一家网开一面了。

今天来是想告诉他自己的母亲以后不会再插手任何事,同时感谢他的手下留情。

“嗯,我来看看他。”

“那我先走了。”

赵星泽点头。他站在原地看着江蓠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提步追了上去。

“江蓠!”

赵星泽挡在她面前,困难地咽了咽口水,而后艰涩地开口:“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这凝重的口气让江蓠挑了下眉头,“什么事?”

赵星泽低下头忽然笑了一声,“这件事蒋鹿衔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江蓠眼中波澜不惊,等着他往下说。

“两年前,蒋鹿衔生日那天跟朋友出去玩被我遇到。那天已经很晚了,人也很多,他喝得酩酊大醉,身边的朋友也好不了多少。最后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江蓠微微一怔,两年前蒋鹿衔的生日?那天他们一起吃了晚饭,蒋鹿衔还跟她求了婚。

说到这,赵星泽的表情有几分微妙,“当时他醉得几乎不省人事,一直在胡言乱语。说自己是个骗子,但是害怕你知道所以决定骗你一辈子。”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跟你结婚的原因被我发现。”赵星泽望着江蓠,声音低沉,“江蓠,他应该早就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蒋狗:“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赵星泽会知道?”

江江:“蒋鹿衔你过安检必响。”

将狗:“???”

江江:“因为你是个铁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