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却说刘姥姥祖孙俩辞别了贾府众人,收拾好了各样东西,鸳鸯便吩咐一个老婆子:“去二门上叫两个小厮来,帮着姥姥拿了东西送出去,再去后街上雇辆车,好生打发姥姥出去。”

那婆子巴不得在鸳鸯跟前奉承,闻言满口答应了,笑道:“姑娘放心,只管交于我,保准料理妥当。”

一时收拾妥当,随后又到了凤姐儿那边,一并拿了东西,在角门上命小厮们搬出去,直送刘姥姥上车去了,不在话下。

祖孙俩这一回可谓是满载而归,把一家人都惊着了。

绫罗绸缎,吃食点心,各种大小包袱足足堆了一炕。

王狗儿喜的眉开眼笑,道:“不愧是国公府,真真大方,不过一点子瓜果菜蔬,竟换来这么些好东西。”

刘姥姥道:“这回全仗那府里的老太太太太怜老惜贫,才给了这么多东西,咱们得记着人家的恩德。”

说话间已拆了包袱,王珣也将黛玉给自己的书箱搁在一旁,帮着一道收拾清点东西。

文房四宝两套,天青色软烟罗一匹,实地月白纱一匹,银红织金缎子一匹,宝蓝色团花纹的潞绸一匹,还有两匹宁绸,两个茧绸。

还有各色干果蜜饯、内造点心和一大盒奶油炸的小面果子,此外还有两斗御田粳米,两口袋时鲜瓜果等等。

梅花点舌丹也有,紫金锭也有,活络丹也有,催生保命丹也有,——每一样是一张方子包着,总包在一起。

还有贾母送刘姥姥的衣裳,李纨送与王珣的十来身衣裳,面料华美,做工精致,都是上等的好料子。

刘氏与青儿母女俩看着堆了满炕的绫罗绸缎,只觉眼花缭乱,刘氏小心翼翼摸了摸那些布料,这些绸缎尺头面料精美,华贵异常,只觉看都看不过来,轻轻抚了抚一匹银红百蝶穿花的织金缎子,颜色鲜亮,纹理细腻,惊叹道:“这样的好缎子,只怕要十几两银子一匹罢?”

刘姥姥笑道:“咱们板儿长的得人意,又聪明伶俐,荣府的太太姑娘们都爱的不行,老太太还特特给了这些缎子,说与他做衣裳穿,这都可是官用的,在外头便是有钱也没处买去。”

刘氏闻言又惊又喜,拉着王珣的手笑道:“果然我们板儿争气。”

狗儿心下更是得意,道:“我就说咱们儿子是有大造化的,果然连那府里的老太太都另眼相看。”

王珣哭笑不得,见青儿满眼艳羡的盯着那些缎子,不舍得挪眼,便道:“我这回得的衣裳够多了,这几匹缎子妈拿去做衣裳罢,正好给姐姐也做一身。”

刘氏哪里舍得,闻言道:“我的衣裳还有好些呢,你姐姐也不用做了,这些缎子我先收着,留着给你日后娶媳妇用。”

青儿也忙道:“这样的好缎子我哪里穿得,没得弄坏了。”

王珣哭笑不得,忙道:“妈,我取媳妇还得十来年呢,这缎子早就过时褪色了,岂不可惜。”

刘姥姥听了这话便道:“这些都是官用的好料子,过个七八年也不会过时,再说咱们庄户人家,穿的太打眼了也不妥,这样罢,这匹银红缎子、宝蓝色团花纹的绸子、天青色纱罗、实地月白纱和两匹宁绸先好生收着,两个茧绸颜色素些,便拿去裁衣裳。

这回荣府老太太太太赏了些银子,咱们手头也宽裕了不少,倒也不必太勒掯着过日子。”

刘氏便答应了,道:“这两匹绸子做十几身衣裳还有剩,够穿几年了。”

青儿闻言喜不自胜,王狗儿却听出了刘姥姥的话外之意,只怕这回得的银子不少,顿时眼睛一亮,忙笑道:“姥姥,这回得了多少银子?”

刘姥姥瞅了他一眼,方小心翼翼打开一个青绸包袱,取出三封银子并两个荷包,打开与他看,几十锭白花花的雪花银,还有一大堆精巧别致的金银锞子。

刘氏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惊道:“我的菩萨,怎的这么多?!”

王狗儿反应最快,匆忙跑去将院门拴上,又匆匆跑回来,不敢置信的拿起一块碎银子咬了咬,这才知道不是做梦,顿时眉开眼笑,咧着嘴笑道:“我的乖乖,姥姥你也太能耐了,这一回竟得这么多银子!”

刘姥姥小心翼翼将银子归拢在一处,道:“这回还是托了板儿的福,不然哪有这么多银子。”

王狗儿与刘氏俱都不敢置信,道:“这与板儿有什么干系,他一个小孩儿家,难不成这些银子是他哄来的不成?”

刘姥姥闻言道:“你们想哪儿去了,这是那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心善,见咱们板儿聪慧伶俐,是个读书的好料子,才给了这么些银子,预备着日后科举读书打点用的。”一面说一面告诉那些是贾母给的,哪些是王夫人给的等等。

说话间王狗儿已迫不及待扒着银子清点起来,贾母与王夫人给的俱都是十两一锭的好成色雪花银,拢共三百两,凤姐的八两是二两一块的小银锭。

刘氏见有好几块碎银子,这许多金银锞子也不好清点,便又去取了戥子来称量。

最后清点完,足有五百一十八两银子。

众人何时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都惊呆了。

王狗儿更是嘴都咧到耳后去了,搓手道:“这一注银子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刘姥姥却是个有成算的,知道钱才能生钱,想了想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如今咱们虽得了这些银子,到底还是想个法儿才好,总不能坐吃山空。”

王狗儿听了摆手笑道:“姥姥别担心,不说别的,这一大笔银子单存在钱庄的利息便够我们一个月的花销了。”

王珣却觉得放在钱庄吃利息不划算,想了想,道:“爹,钱庄的利息一年顶天了也只十几两银子,我看咱们不如添置些银子产业,或者做个小本买卖,或者置几亩地,每年也能有些进项,以后再不用求亲靠友的。”

前世看小说时穿越者必备的技能便都是造玻璃肥皂,然而他前世学学的是文科,对玻璃什么的一窍不通。

至于肥皂,这时候早就有了,他在荣国府时便见过香胰子和澡豆。

不过正是因此才启发了他的思维,这时候的香皂还是比较单一,不像后世花样繁多,倒是可以弄点新花样出来。

最合适的莫过于手工皂,前世因为妹妹喜欢做手工,他也跟着做了几次,大致工序都知道,制作材料可用猪油、花生油、茶油等等,还可以添加各种花瓣,比普通香皂更精美,香味清雅,添加羊奶制成的羊奶皂还可以润泽肌肤,最受女孩子喜欢。

最重要的是材料成本不高,制作方法简单,拿出去卖也不会太打眼。

先前家中生活艰难,也没有本钱让他折腾这些,如今有了银子,花几个钱买些材料也十分容易,只是这些都还只是他的设想,具体如何操作还得细想想。

王狗儿听了这话也觉有理,况且儿子有读书的天分,更应该好生栽培才是,他交友甚广,三教九流都认识,虽大多都是酒肉朋友,但多少也有些人脉,低头沉思片刻,道:“回头我叫朋友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和良田。”

长安城附近大片上等的良田都被达官显贵占着,即便有卖的也轮不到他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没有门路、无权无势的人家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好地。

而老百姓手中基本上都是薄田,能有一二亩良田已经是大户人家了,土地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除非是迫不得已,上等的良田根本没有人舍得卖。

再者京城附近的良田虽然比不得江南一年两季的田地,但通常也要八.九两银子,实在不便宜。

而京城的铺子就更不用说了,略好一些的地段没个几百两银子根本打不住。

好在如今手中银两充足,王狗儿多少也有了些底气,心下琢磨着明日便进城去找以前的狐朋狗友打听打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黛玉每岁至春分秋分后,必犯旧疾;今秋又遇着贾母高兴,多游玩了两次,未免过劳了神;

近日又复嗽起来,觉得比往常又重;所以总不出门,只在自己房中将养。

紫鹃见黛玉终日懒怠动弹,可巧这一日天气晴朗,便央及黛玉走走散散,笑道:“难得今儿天气晴朗,姑娘不如出逛逛,散散心,成日家待在屋子里头,可不是会闷出病来。”

黛玉只得依了,道:“偏你唠叨,罢了,便去园里走走罢。”

紫鹃见她身上只穿着素白缎子底绣折枝红樱桃的对襟褙子,忙道:“这会子天凉,姑娘体弱,仔细受寒。”说罢忙回房取了件豆绿色顾绣梅花翠羽的缎披风与她披上。

一时来到柳堤,正值秋日,只见地下满铺枯叶,西边山子上,有老梅数棵,东有小池瘦石,倚着金粟两棵,芬芳馥郁。

黛玉见假山后头的小山坡上开着各色菊花,灿如碎锦,更有一株木芙蓉开满了红白花朵,皆有碗口大小,不禁心生喜爱,笑道:“那株木芙蓉开的极好,咱们上去瞧瞧。”

紫鹃答应着,忙扶了她上去。

赏了一回花儿,黛玉一时有些乏了,紫鹃见状忙拿帕子铺在一旁的山石凳子上,让黛玉坐下歇息。

黛玉轻轻捶了捶腿,道:“许久不曾走这么远的路了,这会子只觉腿酸。”又向紫鹃笑道:你也坐下歇歇。”

紫鹃答应着,抬手拭了拭汗,正欲说话,忽见下面石子路上走来两个婆子,其中一个说道:“王嫂子,咱们走了半日了,坐下歇歇罢。”

另一个婆子答应着,在假山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道:“歇一会子便罢,这药材可是林姑娘要的,可别迟了。”

先前的那个王嫂子闻言便道:“刘嫂你也太小心了些,咱们是太太房里的人,便是迟一会又怎么样,还敢说我们不成。”

只听那刘嫂道:“林姑娘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尖酸刻薄的,嘴里从不饶人,那年周姐姐送宫花不过为了顺路晚了些,便被她好一顿抢白,当着众人的面白落个没脸,咱们还是别讨这个没趣。”

那王嫂子闻言冷笑道:“这也是奇事,自从这林姑娘来咱们府里,老太太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二爷,把三个亲孙女儿倒且靠后了。

她又不是咱们家的正经主子,原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偏一天三灾六病的,每年犯了这病,也没什么要紧的去处,请大夫,熬药,人参肉桂,闹了个天翻地覆,连带我们也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