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七世孽缘
大雪连下三月不止。
百姓们窃窃私语,都说护国大将军的夫人怀了怪胎,这个怪胎还引来了这场雪灾,恐怕是天罚。
阿娘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时常怨恨我不快点出来,害她被人在背地里说闲话,渐渐的,阿娘郁郁寡欢,人都焉焉的,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
阿娘常对肚子里的我说,我给她招来这么多流言,怎能安心的呆在肚子里不出来。
但无论阿娘怎么说,肚子仍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娘生我时,因事出太突然,连稳婆都没请好,阿爹急得奔出去找,愣是将一位上了年纪的稳婆给背了回来,才顺利让我出生。
大哥说,我生下来时,根本不会哭,小嘴儿一扁,笑得可开心了,吓得稳婆差点把我摔地上,幸好阿爹身手敏捷,把我接住了,救了我一条小命。
大哥还说,我出生那刻,玄女峰上那口哑钟响了,足足鸣了一个时辰,玄女峰的山脉抖了三抖,震得山林鸟飞尽,清潭鱼跳跃,他觉得很惊奇,便跑到外头,看到紫气慢慢凝聚在洛府上方,经久不散,门口那棵早已枯死的桃花树吐嫩新芽,顷刻间,桃花开满树。
桃花一开,纷扬的大雪便停了,暖阳从云中探了出来,积雪开始消融,大地开始复苏,春天来了,也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群凤鸟,围着洛府喜鸣了三日。
阿娘见出了这么多奇事,又坐立不安起来,差人将寒水镇方圆百里的算命先生都请了过来,当然,阿娘没再请那个自称玄武童子转世的算命先生,因为,他算的没一个准的,阿娘不信他了。
一先生掐指算得飞快,少顷,他故弄玄虚说我是天生玄女命,贵体带仙气,自然不是一般人。
另一位先生沾了沾口水,顺了顺嘴边那两小撇胡子,神叨叨的说我是神女下凡,天帝诚见洛家功德无量,故派我下凡,好助洛家家族兴旺。
还有个先生替我占卜了几个卦,但卦卦皆竖立不倒,着实邪门得很,那先生惊得双目圆瞪,让阿娘恕他无能,算不出我的来历。
阿娘也没介意,一齐好生款待了这几位算命先生。
对此,大哥很鄙夷,说那些算命先生都是大话骗子,来骗阿娘的钱,但最后那个打卦的,看起来还有点真材实料,可惜,阿娘给他的赏钱最少。
我出生半月余,家里来了位自称蓬莱仙君的仙人。
此仙人颇具仙风道骨的风范,白发苍苍,鹤骨松姿,一身白布麻衣随意得很,他头顶金光,脚踏七彩祥云。
阿娘正坐月子中,不能吹风,但听说来了仙人,愣是不顾下人阻止,出门见客了。
蓬莱仙君一见阿娘,就贺喜阿娘喜得三女。
阿娘颇受宠若惊,忙命人准备酒席厚待蓬莱仙君。
蓬莱仙君扬手阻止了阿娘,说他前来是要带我去昆仑,好了结一段七世孽缘。
阿娘没听明白,她活这么大,没听说过有昆仑这个地方。
蓬莱仙君慈眉善目道,说昆仑的主人是他的一位道友,虽成仙时日尚短,但道行精深,定能化解我身上的煞气,况且,这位道友座下有一只九尾妖狐,与我有七世姻缘,前六世都没能落个好下场,不忍心看我们第七世仍以悲惨收场,这九尾妖狐遭天劫时,曾被天雷击中,劈掉了半条尾巴,更是震出了一魂,这魂乃是三魂七魄中的心魂,九尾妖狐的心魂凭着前几世的眷念,竟飘至地府排队等候投胎,好与我再续前缘,可惜算错了时辰,也算错了人,稀里糊涂的投生至洛家,成了我的亲二哥,这洛家二公子啊,是投错胎了。
什么妖啊,仙啊,阿娘不懂,只道这蓬莱仙君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蓬莱仙君摇头叹息,说我命格属火,二公子命格属水,女属火,乃阴中有阳好命也,但男本性阳,却偏带水,乃相克相冲之相,而且,我和二哥的生辰八字极克,有我没二公子,有二公子没我,两者不能同生,人有三魂七魄,但二公子只有一魂无魄,他能活到今日,全得归功于九尾妖狐的妖力,但二公子终归是缺魂少魄,怕是个弱智。
阿娘一听心都凉了,她既为人母,自然察觉出二哥与同龄者相比,有说不出来的奇怪,但她只道二哥年纪小,长大些自然会好起来,若二哥真是个痴儿,那日后,天下人岂不皆笑话洛家二公子是个白痴,傻子。
蓬莱仙君又趁机劝阿娘,要带我上昆仑。
阿娘冷了脸,不由分说的将蓬莱仙君赶了出去,她怒道,若是蓬莱仙君胆敢再多言一句,她就不客气了。
蓬莱仙君重重的叹气,说阿娘愚钝,留我在洛家是个祸害,罢,说若将来有朝一日改变心意了,就将我带至玄女峰上,敲响哑钟后,他便会前来接我。
阿娘气得差点昏厥,哪里来的狗屁仙人,莫不是拐卖幼女的骗子罢了,我还那么小,能惹来什么祸端。
蓬莱仙君惋惜的摇了摇头,踏着七彩祥云离开了。
阿爹回来后,听说了此事,便去安慰阿娘,说这什么仙君定是个骗子,专门拐卖孩童的,幸好阿娘机智,没被蒙混过去,说咱们家三儿长得这么可爱,哪里是会招灾的相。
阿娘一声冷哼,怒嗔阿爹这么晚才回来,心里都没这个家了,若是早些回来,哪能轮到那个不知所谓的仙君大放厥词。
阿爹故意板起脸,说若是他回来了,那仙君只怕是有命来没命走。
阿娘又气又好笑,同阿爹说起二哥的事,说要是白水真是个傻子,那该怎么办。
阿爹拍胸膛说,是傻子又如何,只要是洛家的男儿,肯定会成大器。
阿娘越想越伤心,说定是怀孕时,吃错什么东西了,吃坏了白水的脑子,现在都两岁了,天天尿裤子流口水,路也走不稳,还不会吃饭,寒水两岁时,已会背百字经了。
阿爹知道阿娘犯愁,又安慰了几句,让阿娘宽心,无论二哥是痴还是傻,那都是洛家的儿。
阿娘长叹,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