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什么为了温远毓?什么给推了?

匡岭说的话他没有一个能听懂的,但他勉强从这句话中摘出几个关键词,“你怎么会知道《天渊之别》?”

匡岭毫不意外地说:“你果然没有看我给你留的那几张纸。”

冉邱下意识地摸裤兜,但他想起那几张纸留在了他换下来的裤子里。

匡岭非常不情愿地解释道:“我是《天渊之别》的编剧。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因为温远毓,所以无心演戏,还是因为你姐姐,总不能是你看不上这部剧的制作吧?”

“我一个十八线,有什么可看不上制作的。”冉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迟疑地说:“你的意思是,我试镜成功了。可你们不是用了一个纨绔富二代吗?”

冉邱想起那天在车里,方蓝对温远毓说的话,他之所以认定自己失败,就是因为他不是一个纨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纨绔吧,可如果他试镜成功了,他的经纪人怎么可能不通知他?

想到这里,冉邱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匡岭,你是不是又在耍我?你很喜欢耍人玩吗?”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激动。”匡岭想起俩人第一次见面,冉邱也是突然就急了,他有点招架不住地端起酒杯,咽了一大口酒,“导演说的纨绔富二代不就是你吗,他说你试镜前一个劲儿地瞎聊天,连剧本也不温习,结果轮到你的时候,你忘词儿了,还试图靠演技弥补。”

冉邱挑了挑眉,他当时给人的印象是这样吗?

不过,他确实是一直聊天来着,因为太紧张了话就多。

冉邱略一思索,暂时信了匡岭的话,准备回去问问经纪人,可能这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不料,匡岭却说,“你说你没接到选角成功的通知,可是,导演助理说你经纪人回绝他了,你知道回绝我们的理由……给的是什么吗?”

冉邱摩挲着酒杯的指尖微微一顿,愣了愣,酒哥给回绝了?

他打量着匡岭的神色,匡岭这番话意味颇深,但看上去并不像在说谎,他结合匡岭之前问他的原因,随便猜了猜,“因为温远毓接下来要拍一部好莱坞大片,我不能和他分别两地。”

匡岭打了个响指,轻点了下头。

可是话虽如此,冉邱却感到非常荒谬。导演助理绝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但他的经纪人酒哥也不至于,虽说酒哥谈不上多敬业多用心,可自从他上大三,酒哥一路跟他到现在,他们也算是一荣俱荣的关系,酒哥怎么可能非但不盼望他试镜成功,反而还在他成功之后替他拒绝?除非……酒哥背后还有别人指使。

这个指使的人能是谁呢?是温远毓吗?温远毓希望他跟随去美国,所以才让酒哥拒绝。想到这里,冉邱心里微微一痛,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温远毓那么独立的人,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至于其他可能跟他有利益冲突的人……冉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影子,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他和温远毓工作室的大老板,冉一鸣。

这个可能性只在他脑内一闪而过,但依旧让他后背发麻,可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仔细想,他虽然为能出演《天渊之别》的男主角感到高兴,可他也没忘了,他之所以出来见匡岭,正是因为匡岭有关于热搜翻盘的重要信息,只不过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提起这个话题。

冉邱本想着铺垫一两句就进入正题,可他是个不会铺垫的人,怎么铺垫都越想越尴尬,他干脆单刀直入,“热搜的事——”

匡岭却摆摆手,打断了他,“所以你决定和温远毓分别两地了?”

冉邱不悦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后,又忽然蹙了蹙眉,“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匡岭一手撑着脸,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那要怎么说?你接这部片子,温远毓去美国,你可不要想着探班,我们钱上不富裕,进度很紧张。”

温远毓温远毓温远毓。

匡岭多次提到这个名字,让他也多次想到这个名字,心脏没办法地跟着这个名字痛一下,痛一下,又痛一下。

他恨不能跳起来直接拍匡岭一巴掌,让他闭嘴,他冷脸道:“探什么班,我跟温……我们分手了。”

冉邱嗓子有些沙哑。作为一个总爱在温远毓面前作一作,求关注的大作比,冉邱却是第一次把分手真正说出来,以前的他,只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分手’这两个字,都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现在也还是痛,但再痛能怎么样?能死吗?

他往杯子里倒了一满杯酒,里面没有加冰,他握在手里,仰头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喝光后抹了把发麻的嘴巴,感觉到热腾腾的烈酒,逐渐麻痹了他内心最深的那处伤疤。

“恭喜你啊,逃离苦海。”匡岭颇为意外,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嘴角却不自觉地轻轻向上扯了几公分,“什么时候分的手?”

“就是现在,我单方面的决定,当然了,分手本来也不需要温远毓同意。”冉邱又拿起酒杯倒满,喝了一大口,烈酒的后劲儿烧得他有些心酸,他微微眯眼,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我跟温远毓的事儿干什么,你还笑,每次撞见你都没有好事,你是不是就喜欢看别人倒霉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如果不是我,你能演男主角吗?”匡岭指尖摸索着酒杯,另一手从兜里摸出手机,低头点进相册翻找着什么,边翻边说,“别说分手了,你跟温远毓关系越恶劣,那就越好,只有这样热搜上的事才能翻盘。”

冉邱心里一惊,神情顿时清明了不少,“温远毓跟热搜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因为——”匡岭把手机倒过来,从桌子上给冉邱推了过去,笑道:“我手里的录像有多重要,取决于你要不要使用它,而你要不要使用它,取决于你和温远毓的关系。”

冉邱低眸看了看手机,一眼就认出了手机上的录像,就是他去庆祝温远毓杀青那天,在车外偷看到的。

不同于汪福福那张五年前的情侣照片,这个录像里的温远毓和方蓝并没有很亲密的举动。

录像一直从车里坐着的俩人,拍到俩人陆续离开这辆车,虽然没有什么肢体动作,但拍摄的角度非常微妙,能看见温远毓下车时,回眸往车里那“深情款款”的笑容。

这录像要是结合汪福福五年前的那张照片,曝出“两人交往过”的事实,任谁也都会猜测是旧情复燃。

冉邱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他别开了眼睛,把手机还给匡岭,抿唇沉默了。

匡岭跟着酒吧台上的死亡乐队,摇头踩点儿地哼了一首“日日草草死亡准备好”,哼完打断了冉邱的思考,“还在想啊……想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先跟我说说你想怎么做。”

“……”

怎么做自然是不言而喻。

正如肖夜当初打的算盘,唯一一个能洗清汪福福和渣男的方式,就是把方蓝和温远毓推到风口浪尖上。只要把这段录像发出去,再让媒体往“方蓝温远毓先出轨”的方向加工,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像温远毓这样的顶级流量,一定会带出各类话题。一旦大众开始怀疑温远毓和方蓝的关系,那他姐姐自然就不是“小三”,先出轨的那方总是更招人唾骂,这和先撩者贱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只要温远毓和方蓝没有真正出轨,风声最后总会过去。

牺牲的也不过是温远毓在众人心目中的一点点儿形象,一点点儿粉丝,一点点儿事业。

冉邱是个懒得兜圈子的人,可这次他虽然已经知道匡岭的主意是什么,但却假装听不懂,在这件事上翻来覆去,绕了好几个来回,每次都含糊其辞。

最终,匡岭也感觉出来了,他收起手机,装作无事发生地啧了一声,自顾自喝起酒来。

冉邱最后也没用匡岭手机里的录像。

他突然发现他不是那个会把“渣男房子拆了,让渣男也出来租房”的勇士,他是那个自己搬出来租房的傻逼,而方蓝才是那个稳准狠的人生赢家。

冉邱拒绝了匡岭送他回家的提议,一个醉鬼送另一个醉鬼有什么意义,何况他还是一个一米九的男的。

他直接在软件上叫车,让司机把他放到了温远毓的公寓门口。

这间公寓是他和温远毓同居两年的地方,里面有很多他的东西。冉邱打包好两个行李箱,拎着垃圾袋打算把剩余的都给扔了,整理到柜子的时候,他把书柜里的代言海报都扔了进去。

给垃圾袋系扣的时候,他又犹豫着把海报拿了出来。

这些海报的产品都是温远毓代言过的,其中一多半都是他家附近那个麦当劳做活动时,发放的海报。当初有人拿了就扔了,但他实在不想这些印着温远毓照片的海报进了垃圾桶,就都被他捡了回来。

他把海报重新塞进了柜子里,他想,他凭什么要替温远毓倒垃圾?温远毓要是不需要,就自己扔了吧。

搬家是个大工程,冉邱提着两个行李箱下电梯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不少汗珠,劳动了两个小时的汗被夜晚的凉风一吹,他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以后决不能再对这个看似哄着他,实际上却全是欺骗的大明星有任何心软了。

这些所有的一切,温远毓给他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走出小区的时候,冉邱不断往前迈的步伐像是失控般,停顿在了原地。晚上的风不大,吹在身上却有些森冷,他只觉得背后的空气无比稀薄,他拼命忍不住不能回头看。

他不能回头。

就连小区的门卫大爷以为他是出差,想跟他唠两句,他也只是背对着大爷挥了挥手,心想,让大爷以后在大荧幕上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