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夏天来的时候，五月度过作坊里面的第二年。这一年，五月七岁。长安尾随五月的脚步跨上了七岁的行列。段文韬大她两岁，也过了九岁的生辰。

李一的个子猛长，都快赶上段文韬的高度了。

“李姑娘，你这是去哪儿？”

段文韬瞅了个空闲时间，在前庭拦住取酒的李一。

他段文韬是谁？段管事的儿子，每天不干活，一有空都是拉着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做什么的替天行道的大事。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说段文韬干了件好事，听到的大多都是张家阿婆前来告状，她家鸡下的蛋都给段文韬这小子给偷了，然后就是王家的小姑娘哭着说自己的糖葫芦又给段文韬给骗了。接着就是段文韬被段管事追着满院子的跑。

“段公子要是对我有兴趣的话，我看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我李一向来看不上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听明白了吗？”

不学无术？家伙？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本大侠的拳头早就招呼到你的脸上。段文韬咬咬牙，暗暗压制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呵呵……李姑娘自我感觉不错，不过呐，本大侠今天来这里不是看上了你。”

“哦，那么段大侠是想做什么？”李一不答反问。

“咳咳，本大侠决定替天行道。”段文韬轻咳两声，说道。

“替天行道？怎么，段公子是想打家劫舍不成，可惜我并非大富大贵之人，段公子是找错了人吧。”李一讥笑的看了段文韬一眼。

“杀人放火的事我向来不干，不过，我今天找你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欺负丫头？别以为她比你小就可以给你任意的欺负，告诉你，我段文韬最看不习惯的就是你们这种以大欺小的人。”

“呵呵，欺负，段大侠是听谁说的？”李一不怒反笑。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段文韬，视线像两条冰柱子，森森的冒着寒气。

真冷。段文韬被他的视线盯的打了个寒颤，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这个还用听谁说吗？谁不知道说要是靠近你就准没好事。

“所以呐。”李一笑，若是平时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她的笑，定然会感慨一番，居然能够有人笑的倾国倾城，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段文韬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性子，越是笑的开心，就是表明他越生气。

对一个人的不在意，就连生气这种脾气都省，哪还有什么的开心可言。

“呐，就是想要叫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小丫头了，反正你那副模样离丫头远一点就是好。”段文韬自顾自的说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李一变了的脸色。尤其是在说道那副模样的时候。

“如我说不呢。”李一强忍住自己快要喷薄出来的怒气。

“嗯，那你就不要怪我段大侠打女人了，哎呦……好痛，李一，你居然打我。”

话还没有说完，段文韬只感觉到一只放大的拳头往自己脸上一招呼，接着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痛从脑袋传到四肢。

李一居然出手打人，打的还是他段文韬段大侠。

段文韬一下子反应过来，伸出拳头就要往李一身上打去，细细一看李一是个女的，呶了一下嘴，泄气放下自己的拳头。

谁要人家是个女的，我可不能够违背自己的原则去打女人。好吧，就当是自己吃个亏。

可是李一却不是这样想的。她看了一眼被打黑了眼圈的段文韬，不够解气，冰冷的视线在段文韬的脸上逡巡了一会儿，才幽幽转身，离开。

离开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写着警告两个字。

这又是什么，李一这个女人还真是粗鲁。

段文韬心里那个恨啊，可是当这女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自己。

“哎呦……”一不小心碰见自己刚才被打的的淤青，疼死了，李一下手还真他娘的重。

作坊，后院，帐房先生的院子。

“长安。”

五月“砰……”的推开院子的门。

白色衣服的少年负手迎风站立，穿着褐色衣服的随从跟在他后面一步远的地方，两人齐齐的转过头。

“少爷，你看这。”小厮说到。

“李由，先别管她，不过是一个走错地方的小丫头罢了。”

小丫头，什么小丫头，你的样子也不比我大多少。你自己还不是个半大的小孩子。

这些只是五月在心里暗想的，说出口的话自然的变了另外一个意思：“咦，你们又看见一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吗，她叫长安。”

“我确实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不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叫做长安。”少年促狭的笑着。

“咦，是真的吗？那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五月飞奔到少年的眼前，这个少年长得好高哦。

在五月的映像中，李一就是一群少年少女里面最高的。现在一看，这个少年居然比李一还要高好多。

“嗯，那个笑女孩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五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今天也是扎着两条小辫子，原来他说的人是自己啊，难怪会笑的那么促狭。

“哎，你怎么了，不会是生气了吧，我娘说得对，女孩子就是容易生气。”

五月倏的变了脸色。什么话都没有说，转头就走。

留在原地的李离一阵纳闷，这个女孩子该不会是真的在生气了吧，女孩子就是容易闹脾气，和那个刁蛮的李清妃一样，最爱哭鼻子，可是现在这个，理都不理人家直接走掉，比那个李清妃还要让人觉得可恶。

“哎，哎，你不会是真的要哭鼻子吧。”李离追上前，拦住五月。

“……”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不要哭，好不好。”

“……”

五月还是没有说话，继续走。

“算我求你了，求你不要哭了。”

“谁要你假心假意。”五月答。眉毛纠结在一起，仿佛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烦恼。

接着，不管不顾李离的拦截，绕过他，直接朝门外走去。

这个女人的心真狠，不管他李离在后面好说歹说，还真的是能够头都没有回。

李离没辙了，管她呐，又不是他的谁。爱哭哭去。

“少爷，我看还是算了吧。”李由开口，自家这个少爷，长这么大，都是他给别人眼色，现在好了吧，终于碰见一个给他眼色的笑姑娘，吃瘪了吧。

“李由，你笑，你还笑。”

像是发现了什么大陆，李由看着自家少爷这幅吃瘪的模样，终于笑了出来，这样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而不是那个每天每日里都是一副老成的模样。

这是个什么家伙，人家都说了不想理会他，还要缠上来，你段文韬还要烦。

“戚五月，玩的挺开心的？”

“啊……”

“李一，你干什么，吓死人啊。”五月捂了一下被吓的蹦蹦跳的胸口。狼狈的看着对面好整以暇的站着的李一。

不可否认，现在的李一与两年相比，出落的越发美艳动人，如果自己不是个女孩子，说不定自己还真的会被她给吸引。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比怡红院的那些红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怡红院是景城最大的妓院，里面的姑娘可都是正正的美人啊。不过这只是五月道听途说的。

五月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像足了那些过路的商旅淫秽的猥亵的目光。

李一恼怒的看了一眼，脸转向一边，留下半边脸侧对着这五月：“王婆交代你的事你可是办好了？”

“啊？王婆交代的事？什么事？”五月回过神，什么事，王婆可是什么时候交代了她？她可是不记得什么时候王婆交代了事的。

“呵，我怎么会记得，劝你还是问问王婆去，不然误了事，你那文韬哥哥也不一定帮得了你。”李一冷笑，尖锐的嗤笑传进五月的耳朵里。有些刺骨的寒意。

“哦，我这就去。”

五月低低的回答一句，转过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点。她当然不会为了李一这几句话就生气。

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五月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李一并不像外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冷，只是不太习惯对别人好罢了。

直到看见五月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大门外，李一才恢复了自己的表情，冷冷的看了屋顶一眼，开口说道：“怎么，人都走了，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至少，他李由还可以看见这样的笑颜，不用背负太多，这样的的笑，对他来说，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