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靠山
端王府门前的开阔地界,涌满了人,密密麻麻地跪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似乎整个大梁帝京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这南府门街。
那被指“狗仗人势”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随着内侍的一声唱起,姿态舒展的起身,缓步向公主而去。
天光丰足,日头赫赤,金芒落在江微之的肩头,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缓缓向着公主走来,眉眼有笑意氲氟。
他在日光里,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暖风,便有些香柔的细碎花瓣随风而来,像雪似的。
霍枕宁有一霎儿的走神,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的恍惚被江微之打断,他躬身而请,旋即抬头,眼眸中春意凝结,望住了公主。
“公主是来为臣撑场子的么?”他说话的声音轻而和缓,自有一番温柔,“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恐污了公主的眼睛。”
霍枕宁稳住了心神。
江微之今日这阵势,震惊朝野。
这案子由她而起,她自是义不容辞,来不及回禀陛下,匆匆命人将养幼院诸人带至南府门街,再派人去请太子为她兜底。
她素日不是微服便是偷偷出宫,从没有大张旗鼓过,今日却摆了梁国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出宫而来。
她蹙眉,不忍看那一具具被白布覆盖的尸体。
“我来砍了他。”她胸中怒火熊熊,冷冷地抛出一句,“腰斩。”
江微之嗯了一声,不再赘言,引着公主略略走近了端王府的大门。
端王自恃皇帝大伯父,此时见了公主也不跪,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令人作呕。
“无凭无据,你要扣粪盆子在本王头上?”他恬不知耻,大言不惭,“本王府造价三十万两,竖子敢轰我府门,可赔得起?”
卑鄙,无耻!
霍枕宁冷冷地看着这浑身散发恶臭之气的腐朽之人,心中几欲呕吐。
“我赔你一张裹尸布。”
围观的百姓们不敢有声响,却也在偷偷议论起来。
“听闻这端王爷好幼/女,强/暴奸/淫,各种手段,这些年来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小女儿。”
“去年上元节,我家那八岁的甥女当街被掳走,七月初被送回来,一身是伤常常夜里惊醒……后来才知,便是这位公主娘娘着人救出来的……”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哀凄,“这回她娘亲领了她,去做了证词,你瞧,那个穿水蓝带帷帽的,就是她和我那姨姐。”
围观的百姓早有听闻,群情激愤起来,又得见这满地的白骨尸体,愈加的怒火冲天。
谁家没有稚女?不管穷富,都是在膝头长大,都是娘亲心头的肉,那样纯洁单纯的女孩子,怎能遭受这般凌/辱?
眼见着百姓们怨怼之声鼎沸,那端王霍毓昌却仍不惧——这般下作狠辣之人,怎么会怕这个?
“若有关于本王的诉状,那便告上公堂去,在本王家门口耍什么威风?”
说到这儿,那霍毓昌一张老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本王一没谋逆,二不结党营私,三不任官职,无处贪魔,殿前司怕是出师无名吧?”
这样猖狂的变态,江微之有一屋子的酷刑等着他,正要出言呵斥,却听公主笑了起来,转脸而看,公主面上笑涡浅浅,略有意得之色。
“知道你不要脸,本公主特意将公堂搬了过来,咱们当街审案吧!”
她话音落下,那禁军自动让路,有两班衙役扛着杀威棒冲进来,列阵站好,新任京兆尹董迈肃穆而来,其后跟着四个衙役,两人抬着“正大光明”匾额,两人抬着案桌。另有师爷、掌笔随后。
江微之不禁击掌赞叹,公主算无遗策,不愧是他心悦之人。
那董迈向公主跪拜,得到公主的允准后,自在案后坐下。
霍枕宁往那董迈面前一站,环顾四周,扬声出言。
“本公主为首告,状告端王霍毓昌私拐幼女,行强/暴/奸/淫之事,残杀七十余名幼女。”公主声音和婉,却字字有力,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里。
那端王霍毓昌哪里肯乖乖受审,立时便要转身回那废墟一般的王府,江微之早有预料,郑敏领着一群虎狼禁军,扑了上去,不仅将端王绑在了董迈跟前,连那王府的长史小厮一个不少地绑了过来。
董迈心里直叫苦,堂下二人,一个是当朝最有权势比肩亲王的梁国公主,一个则是如今辈分比太后娘娘还要高的老王爷,也只能硬着头皮审案。
“殿下,您可有人证?”
霍枕宁看了一眼那一排头戴帷帽的少女,再看了看满地的白布,沉默了一下。
“本公主去岁被掳,送至郊外寿养斋,同我一起被掳走的还有二十一名稚女,如今皆在场。”她良久才出言,“若不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营救,本公主怕也要遭这禽兽的毒手。”
“为了保全这些稚女的声名,这二十一人皆以化名相称,董明府可要记住,万莫叫错了。”她冷冷一眼,看向那变态的禽兽霍毓昌,“这些白骨和尸体皆是当日在寿养斋地下挖出来的,众所周知,这寿养斋乃是端王的别业,你有何话说?”
霍毓昌老着一张脸,叫嚣道:“谁来证明这些尸首是在本王宅子下起出来的?即便是,谁又能证明这些尸首是本王所害?”
江微之朗朗出言:“当日起出尸体时,围观者上千,皆可作证,至于你说如何证明由你所害。忤作!”
一位中年男子出列,静默行礼,他名唤施行,有二十年的验尸经验。
“回禀殿下、殿帅、大人。这七十余具尸体,皆为八至十岁左右的幼女,死前有剧烈挣扎的痕迹,下/体皆有撕裂之伤,皆是在被凌/辱时窒息而死。至于为何判定是为王爷所为。列位请看。”
他信步往一具尸体走去,掀开一角,从那快要腐烂的尸体上取下一块幡布,又从口中掏出一枚珠子,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约端王爷深信采阴补阳的邪说,在每具尸体的衣襟内缝制了‘明皇毓昌,千秋万载,登临地府,跃居仙班。’的幡布。”他高声念着幡布上的字,又不顾那霍毓昌要杀死他的眼神,道,“而这珠子上,也刻了端的字样。”
霍毓昌闻言撕心裂肺道:“你胡说!本王怎么会蠢到缝制……”
他的嘶吼被人倏地打断,江微之大踏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明皇毓昌?”他冷峻着一张脸,“造反谋逆,正该我殿前司管!”
董迈见状,正起神色,接下来去审那马九银、温玉娴。待这二人尽数吐露罪行,供出了他为之服务的端王,以及朝中许多各热衷于奸/淫幼女的大臣。
再去问那二十一名稚女,一一取得证词。
董迈心道,今日自己也要做那包青天了,即刻拍下惊堂木,高声道:“霍毓昌,你这奸/淫/幼女,谋害七十四条人命的重罪,可认?”
霍毓昌在地上挣扎,嘶吼:“我不认!那些人不是我杀的!至于那些小贱人,她们都是自愿的!”
百姓们都沸腾起来。
犯下滔天的罪行啊?竟然还在说是那些幼小的女孩自愿的!
霍枕宁慢慢走上前去,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
“相鼠尚有皮,你却没有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她眼中满是鄙夷和唾弃,“死到临头,还在往女子的头上泼脏水。”
那霍毓昌被江微之踩在地上,依旧恶狠狠地抬头,骂向霍枕宁。
“你敢杀我?我可是太宗的亲儿子!”
霍枕宁不再理他,抬头去问江微之。
“江指挥使,本公主在民间的名声是什么?”
江微之对上公主的眼神,确认了她的认真,唇畔牵了一抹柔情。
“公主在外,骄纵蛮横,刁钻无礼。”
霍枕宁并不因他的话而生气,反而转身面向百姓,高声道:“是了,如本公主这般娇纵蛮横之人,便只会干我该干的事儿。”
她往前一步,自江微之的腰间抽出一柄刀。
寒光闪闪的刀,重的她快要抬不起来。
公主却仍将大刀用双手握着,毫不犹豫地,往霍毓昌的肩头砍去。
寒光一现,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端王的一只手臂已然落地。
血流成河,他也瞬间昏了过去。
公主脸上被溅了血,可她一点也不怕,缓缓地垂下大刀,又在昏死的端王身上比量着什么。
江微之有些震惊公主的决断,此时怕她害怕,问道:“您还要砍什么?”
霍枕宁小声说着:“我要把他阉了。”
……
江微之把大刀从公主手里接过来,道:“这事不劳烦您了。”
百姓们沸腾起来,巨大的震撼之情让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山呼千岁。
董迈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二十一名少女,道:“哎,造孽啊,这些女孩的一辈子都被毁了。”
霍枕宁冷冷地看了董迈一眼,旋即高声道:“人的一辈子有多长?怎么就毁了?她们还有灿烂美好的前程。她们可以绣花、养猪、可以读书、可以种田,可以嫁人,可以做母亲。靠着本公主,她们的一辈子都会过的好!”
董迈闭嘴,不敢再言。
江微之命人将端王抬下去,务必要好好医治他,要他受到该得的刑罚——腰斩。
他走到公主的跟前儿,轻轻扯了扯公主的袖子。
“臣的这辈子,也靠您了。”他春意在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作者有话要说:正义必胜。
愿每个女孩都被世界温柔相待。
比心我的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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