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赴秦(四)

茗玥一愣,他死去的母亲?他母亲的东西,为何又出现在秦都?

“你母亲不是……”茗玥惊异道,又看云罄脸色不对,便安慰道,“或许只是相像而已。”

云罄也未说什么,只是一直到回客栈要睡下的时候,都是心神不宁。

茗玥知道云罄的母亲在云罄心里,一直是个解不开的结,便是她也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由着他自己伤神。她对云罄这个母亲,也着实没什么好感,除了医术,当真无一处可取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云罄竟不见了踪影。

茗玥到他房间里不见他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又去了白盈房里,谁知竟也不见了人影。她便又到白青房里,谁知竟也无人。

她这才有些慌了,抓住店小二就问:“昨日与我同行的人呢?”

她看店小二手里拿的送上来的食盒,里面有四分饭菜。不等他回答,茗玥便知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一把将他扔开,面色凝重。

他二人本是打算今日去云王府,云罄绝不会不等她便自己去的。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云罄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她便再也等不住了。

在这秦都,她前世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可这一世她识得的人,除了让自己射了一箭,烧了两次帐子的秦千颂,便只有青阳绪了。

幸而青阳绪与云罄是好友,她思来想去,还是去请青阳绪帮忙。青阳绪前年升了官职,皇帝赐了将军府,青石瓦砌的,朱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子,好不气势。

茗玥此时并不敢挑明身份,也懒得动脑子,便直接潜进了将军府。她本以为青阳绪那样死板的人物,必是在研习兵法,想着军队布局,谁知她偷偷摸摸进了书房,却不见他的踪迹,连书房里守夜的小童也在打盹。

如今已是辰时,将军府竟还如此懈怠,也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她跳下房梁将那小童摇醒,那小童还睡的迷蒙,一见是个蒙面黑衣人,立即吓的清醒过来就要大叫,却让茗玥一把捂住了嘴。

那小厮惊恐地看着她,听她问:“你家将军何在?”

他眨眨眼,让人捂着嘴说不了话,黑衣人像是意识到了,便松开捂着他的嘴的手,却制住他的胳膊。

这人看着不想什么好人,她若是对将军有什么不利可怎么好?

茗玥看他似乎有些骨气,便扯下面巾,笑了笑,道:“我与你将军是好友,此番是前来会友的,不会伤害你家将军。”

她还是个女子打扮,谁知那小厮见了眼睛瞬间睁大了,急急忙忙道:“你不要污蔑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对将军夫人一往情深,如今还在夫人房里呢!岂会在外面拈花惹草?!”

茗玥听后便笑了,当日清玄寺她便知道青阳绪对他妻子疼爱的紧,也不知将军夫人是何等花容月貌,竟能让将军大人扔下公务只在房里陪着她。

茗玥笑笑,那小童也是可爱,就这样将青阳绪的行踪告诉她了。

茗玥不再犹豫,怕他阻拦反手将他打晕了,直奔将军夫人的房间而去。将军夫人的房间布置的精细华美,茗玥悄声呆在房梁上,看着那两人已经起身洗漱,还好一番遗憾。

青阳绪此时穿了身便服,头发还披散着,少了当初逼人的气势,整个人温和的不像话。更甚者他还手执着一直眉笔,有模有样的给将军夫人描眉。茗玥看将军夫人的脸,不是绝色,却十分乖巧温婉。

茗玥看着那双执着眉笔的手好一番惊奇,这双手耍的惯大刀握得住□□,却不知手里握着这么细竿子的一支眉笔,也画的有模有样。

她越看镜前如胶似漆的那俩人,越发觉得牙槽发酸。她的云郎此时不见了踪影,他俩倒好,还比翼蝴蝶似的恩恩爱爱。

她这么看着看着,便看不下去了,从房梁上跳下来,低咳一声。

那将军夫人吓得一抖,青阳绪画的眉一歪,将军夫人又惊呼一声,连忙拿帕子遮着画残的眉。

青阳绪转过头不悦的看着她:“你是何人?”

茗玥此时易了容,还是那个小丫鬟的模样,青阳绪认不出也是应该的。她看着将军夫人一脸惊慌的模样,就想着逗逗她,谁知青阳绪却是一笑,道:“玥公主不是明日才到吗?怎么今日就来了?”

茗玥瞠目解释:“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青阳绪挑眉一笑,指了指她的脸:“你的脸是云罄帮你画的吧?他的易容术,我怎么会认不出?”

将军夫人听了这话也放下心来,慢慢将柳眉画好,才站起身来朝她行了礼,“原来是南楚玥公主,常听相公说起你。”

茗玥撇了撇嘴,怕不是常说起她,是常说起云罄,顺便在说云罄的时候提起她吧?再者云罄的易容术也不过是自己前两年才刚刚知晓的,青阳绪竟已经熟悉到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她心里冒着酸水,酸溜溜道:“那云罄昨日跟我一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青阳绪哈哈笑了笑,似是看出她那点小情绪,故意添油加醋:“自然知道,云罄还没到秦都便告知于我,进城之时我还特地安排人暗中保护他!”他说完这句话还不算,又道,“先前他到南楚为官之事,也是同我商量过的。”

茗玥听了这话,看着青阳绪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红。据她所知,连云王府的人都不知云罄在南楚为官,这青阳绪竟何事都知晓,且事事早她一步。

于是她接下来的问题便有些咬牙切齿了,问:“那云郎今早失踪,你可知去了哪里?”

青阳绪先是一愣,也顾不上与她玩笑了,正色问道:“云罄失踪?是怎么回事?”

茗玥听他也不知,心里隐隐得意,幸而不是云罄自己走了告知青阳绪却没告诉她。可转念一想,连青阳绪也不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心里忧心,就道:“我也不知,今早我一醒来,便见云郎不在身边了。连白青白盈也不见踪影。”

青阳绪思索片刻,沉吟问道:“你昨日进城,可遇到什么事了?”

茗玥一想,昨日那醉汉言文太后之死……

她想到暗处那人杀人于无形,顿时慌乱起来,忙将事情与青阳绪说了,见青阳绪面色凝重,又补充道:“云郎还说……还说杀死那醉汉的银针,似是他母亲生前之物!”

青阳绪一愣,脸色变了几面,才道:“我记得云罄曾说过,他母亲的银针是半刻都不离身的,便是死也要带到墓里去,旁的人,便是拿到手里也不会用。”他想到云罄在清玄寺时说他母亲已经离世,颇为艰涩的说,“云罄断不会将他母亲银针认错,那银针也断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茗玥身子一抖,难不成,难不成云罄的母亲竟还活着?不,不可能,当日她与云罄同时得知他母亲的死讯,一同到他母亲分钱祭拜,怎么可能……

可又有什么不可能?他们从头到尾,都未曾见到他母亲的尸体,莫不是云罄母亲的死,竟是假死?

怪不得,云罄向来沉稳,昨日也会那样魂不守舍。原来是他早就确定了,他母亲还活在世上。

可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母亲又和文太后之死有什么关系?又和那个传闻中的玉和有何关系?

这些暂且不论,眼下当务之急,是知道云罄的去处,知道他有没有遇到危险。

青阳绪和茗玥分析一番,觉得云罄去向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回了云府,而是去寻母,三便是昨日与茗玥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遇到了危险。

且第三种,云罄母亲又莫名的与玉和有关,若是想杀人灭口,昨日便可,定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茗玥便让青阳绪去云王府探一探消息,自己再回客栈看看云罄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她所料不到的是,自己回了客栈便收到一封信,信上写道:“玥儿,我这几日留在云王府,不必来找我。”

那笔迹是出自云罄之手不错,只是她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若只是回云王府,怎么会瞒着自己?甚至连白青白盈也没空来给她传个话,让一个陌生人带消息给她。

只是他还能写信,暂时便还安全,茗玥勉强耐着性子又回将军府等着青阳绪,看他能带回什么消息。

青阳绪一直到傍晚才回来,见到茗玥便道:“云罄被云王爷软禁起来了!”

茗玥一惊,“软禁?为何?”

她知道云王与云罄相认虽晚,可父子之情向来浓厚,云罄多年未归,他怎么还……

青阳绪倒是不急,只道:“这事还是阿泽告诉我的,说便是因为云罄瞒着王爷在南楚为官,惹恼了王爷。”

茗玥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番愧疚,忙问:“那这可如何是好?”

青阳绪难得见茗玥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面上含笑,带着看好戏的神色,“能怎么办?他父子俩打闹能翻出什么花样?不过就是关两天,云王爷还能杀了云罄不成?”

茗玥一听他说“关他几天”,顿时心头一跳,想起安王关安少阙的模样,顿时心疼不能自已,几乎要哭出来。当初安少阙可是生生晕了过去,云郎身子又向来不及少阙哥哥强健,好生看护着还时不时身体不适,若是真……他可能受得住?

“不行!我今日就去救他!”

她直接就冲了出去,青阳绪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叹了口气。

凑到他怀里的人神色忧虑,问:“相公不帮帮她吗?”

青阳绪摇了摇头,“不必,有些事,云罄也要跟她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