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疑团重重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听见嘈杂的人声,展椒醒了过来。
“李峤,快醒醒,有人来了!”
李峤被叫醒,立马一脸戒备地看着展椒,展椒笑笑没理会他。
洞的上空传来绳索摩擦石壁吱呀的声音,有光亮自上面下来,“老龚,你在下面吗?”
展椒听出问话的是屠宰场的另一位屠夫老宋,扬声应了一句:“不在。”
踩着绳梯自上而下的老宋一愣,差点儿没猜稳,想看看下面是谁又看不清,只好加快脚步下去。
“展……展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不小心掉下来了,老宋,你来这儿找龚屠夫?”
“刚有客人指名找老龚,可老龚今早就没来,家里也没有,我们正四处找。”老宋四处望了望,显然龚屠夫不在这儿。
“你这梯子能上去吗,咱先上去再说吧?”
“能,能,大人请。”
“李峤,你先吧!”展椒拍了拍李峤,示意他先走。
“李……王爷?”
老宋被这名字吓了一大跳,他虽是屠夫,可豫王殿下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他正要跪下却被展椒拦住,“人上都上去了,还行什么破礼?”
幽暗中艰难攀上的李峤脚下顿了顿,这展椒,自己毫无礼数也就算了,还拾掇别人也不知尊卑礼仪,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峤正暗中腹诽,却不想自己才攀到半路,忽听得飒飒风声,竟有一人影噌地从他身后飞过去了。
等他上去,展椒早在那儿等他了。看天色已近黄昏,他们已经在山洞里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你会轻功?”他问。
展椒点了点头。
“那怎么不早点上来?”
“想跟你多待会儿。”
她意味深长地轻笑了几声,转身往洞外走。独留李峤愣在原地,他握紧拳头,咬碎银牙,快要原地爆炸了。展椒这个家伙,简直是太恬不知耻了!
哪天他一定要跟京兆尹商量一下,把京城里那些小倌馆都查封了,断不能让着好好的太平盛世被男男之风污了。
这厢展椒还未走出杂草掩映的山洞,就闻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心中立刻腾起不祥的预感,匆匆赶到,却是有人在猪圈里发现了死去的老龚的尸体。
孙仵作迅速到场验尸。
尸体被群猪踩踏多时,满身尽是血迹与污迹,肚子上插着一把杀猪刀,老龚的手还紧紧握着刀柄。
“回大人,死者是一刀毙命,初步判断应该是自杀,死亡时间大概是今日凌晨。”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老龚是屠宰场声望最高的杀猪匠,挣得钱也最多,每天都乐呵呵地,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把尸体带回衙门,再仔细查一遍。”
展椒吩咐了孙仵作,自己则小心地查看了现场,猪圈里湿漉漉的,连龚屠户的脚印都被猪踩得差不多了,看不出任何拖曳的痕迹或是别人的脚印。
就在展椒准备放弃时,突然发现通常进出猪圈的那方小门边有半截脚印,这截脚印甚是娇小,不像是男人的。
“来人,把这半截脚印拓下来,查。”
展椒看着地上的血迹,陷入沉思。今早问石榴妈妈,她说红袖最近身体不适已有五天没有接客了,龚屠夫是她最后一位客人。本来龚屠夫是最大的嫌疑人,可现在龚屠夫也死了,那会是谁呢?
***
北镇抚司衙门。停尸房。
展椒与孙仵作一起又将两具尸体仔细验了一遍。
“孙兴,你看,龚屠夫的伤口有没有可能……不只一刀?”
两人已经是老搭档了,熟稔得很,合作得也很默契。展椒举着灯,孙兴拿着细刀拨开伤口认真查看起来。
“伤口确实有补上一刀的痕迹,而且凶手很小心,两道伤口几乎重合。如果这样的话,龚屠夫就是他杀?”
“一个屠夫,平常脾气又好,又没有仇家,谁会杀他呢?”
“对了大人,龚屠夫身上还有一处伤,但不致命。”
“哪里?”
“……下/体,而且……”孙兴年少成名,而今不过才到及冠之年,让他在自己一向敬重的展椒面前说到如此隐秘之事,终究有些扭捏。
“而且什么?”
“红袖的下/体也有相似的伤,像是某种药物所致,不过两人都还不严重。红袖手掌上溃烂的伤,跟这个也相似。”
展椒闻言便想到了红袖房间那盒香粉,还有她亵裤上的痕迹,根本没注意到平常大大咧咧的孙兴此刻红了脸,“会是什么药?”
“这个……我也不清楚。”
夜,衙门里灯火通明。
离两桩谋杀案案发已经过去了两天,展椒派出了大量手下盘查妓院、屠宰场的一众可疑对象和案件相关人员。关于两桩案子的各种口供证词已经堆满了展椒的办公桌,但这些东西却没能给案件的告破提供帮任何帮助,一个个有嫌疑的对象都被展椒否决了。
首先是妓院里的妈妈和众妓/女,因为红袖平常待人温和,而且她已经快从花魁的位置上下来了,所以妓院里的人没有动机杀她。况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绝对不可能将尸体切割成那样完美的两半。
接着是屠宰场,巧的是,城东的牛铁匠今年只打了一把薄刃杀猪刀,而且就卖给了龚屠夫。可最有嫌疑的龚屠夫已经死了,线索也就这样断了。
这可是她升任百户以来的第一桩大案子,她一定要早日告破。
案发的第三天,展椒出去查案去了,李峤这才瞅到机会坐镇北镇抚司衙门,查看案子的各类相关卷宗。
红袖曾经是他的手下,替他杀掉了前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如今无缘无故被人杀害,他怀疑是有人发现了他做的事。
如今盛世升平,父皇年事渐高却迟迟未能立储,他若要实现儿时帝皇签中所言:三番浪中龙现爪,必须要步步为营,徐徐图谋整个朝堂。
而首当其冲,便是要将这手眼通天的北镇抚司收入囊中,与东西二厂抗衡。
李峤脑袋里都是治国之道、兵戎之计,对查案之事不甚精通,看卷宗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展椒又不在,他脑袋里没有想法,都有些百无聊赖了。
这时他发现衙门里谁养了只绿毛鹦鹉,忍不住逗了逗它。
“小家伙,会说话吗?”
“你好看!”
“你好看!”
鹦鹉一开口,李峤手中的鸟食差点儿都没拿稳。偏这时初一还不知情况地赞到:“王爷,这鹦鹉真聪明,惯会说好听的话!”
李峤没说话,扬袖就走了,鹦鹉还在后面不停地说着“你好看”。初一不知道李峤怎么就生气了,想一想觉得他可能是无聊了,毕竟都在逗鸟了,又问道:“王爷,要不我派人去寻展大人回来?”
这下李峤的脸更黑了。
“不用找她,她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她在也别叫本王。”
看李峤气哄哄地,初一不明所以,愣在了当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
初一本来想问,怎么那天从屠宰场回来就不对劲儿了,可李峤打断了他。
“本王让你找京兆尹商量的事儿商量好了吗?”
“这事儿不大不小,京兆尹也没这个权利,要不王爷您亲自出马?”
“废物!”李峤一拍桌子,这是把气都撒在桌子上了。
展椒欺负他,鹦鹉欺负他,现在连京兆尹都不听他的话了,真是欺人太甚!
这厢李峤气还没消,衙门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竟然有人敢来镇抚司击鼓鸣冤?
未几,刘元霸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王爷,有人击鼓鸣冤,展大人不在,只能请您看看了。”
李峤理了理衣服,去了镇抚司大堂。
他才坐下,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连续有三十八个人前来投案自首,都是男人,他们都声称自己是杀害红袖的真正凶手。不间断来自首的人叫李峤一下子懵了,在场的锦衣卫们也毫无思想准备,面对这么多“凶手”,叫他们一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李峤头疼了起来——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就在这三十八个人当中?那谁的嫌疑最大呢?又如何才能找到有力的证据来辨别真凶?
他围着“嫌犯们”转了好几圈,绞尽了脑汁想破案的切入点,却一点儿眉目也没有。
前来投案自首的这些人,有的面目狰狞,一看就不像好人;有的一脸络腮胡子,双目露出凶光,看样子就像是真杀了人;也有的慈眉善目,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凶手。他们为什么会来“投案自首”呢?是真的是凶手,还是说,这起案件背后本身就潜在着某种阴谋?
李峤吩咐锦衣卫门先挨个审问这些人。
他自己先亲自审问了一个目露凶光,他觉得像是凶手的中年汉子。
“你为什么要杀红袖?”李峤不怒自威,声音极具压迫性。
“我……我喜欢上她了,我得不到她,可我不能忍受别的男人可以得到她,我要毁了她。”虽然那人说话流利,可眼中流露的一抹怯畏还是被李峤捕捉到了。他说得那般坦然,为何还害怕?
“你叫什么?”
“秦三。”
“你用什么杀的人?”
“刀,杀猪刀。”
“刀呢?”
“扔……扔在井里了。”
“在哪儿杀的人?”
“我家里!”
“怎么放的血?”
“吊起来……”
………
那人回答得几乎全部都跟案子对上了,连李峤都差点儿相信了。可他又觉得不对,他回答得太过行云流水了,就像……事先背过台词一样……
唉,要是展椒在就好了。
李峤才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句,反应过来正准备遏制这个想法,就听初一在他耳边唠叨:
“唉,要是展大人在就好了。听说镇抚司衙门里好多陈年旧案都是她破的案,连公主府那毫无头绪的案子都破得了,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好想见识见识……”
初一完全忘记了李峤先才还说展椒不是好人,唠叨属性又上来了。
“闭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