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丢了公主的宝座?
慕月奚倒是从来没在乎过这公主的身份。说白了,现在她不是公主,却比以前当公主的时候日子好过多了。
公主什么的,只是个虚名罢了。吓唬吓唬百姓还行,在这知根知底的皇亲国戚中,还是皇帝的宠信最重要。
她不介意皇帝把自己推到前面当活靶子,只要他肯给她相应的“宠信”就行。
擦了擦眼泪,慕月奚一笑,“只要能留在陛下身边,别说公主了,就是宫女,臣女也是愿意的。”
刚刚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乌黑莹澈,在绚丽的夕阳下,像是最珍贵的黑曜石,纯净清澈。
萧御缜不由得想起刚才在大殿上她所说的“那些说星星多闪耀的,肯定没有见过陛下您的眼睛”,当时,他还觉得这句话又荒唐又可笑来着。
修长的食指屈起,骨节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放心,不会让你做宫女的。”
慕月奚抬手捂住额头,轻轻揉了揉,“……哦。”
跟在萧御缜身后去了寝宫,照例在明堂用过晚膳,慕月奚站起身,纳了一福,“陛下,臣女告退。”
萧御缜淡淡开口,“今晚你留下。”
“啊?”慕月奚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要、要侍寝了吗?”
萧御缜额角青筋跳了跳,“不侍寝,各寑各的。”
“……哦。”
萧御缜磨了磨后槽牙,“慕月奚,你还没及笄。”
“我当然知道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乌黑圆润的眼眸无辜地看着大帝王,“我这不是想着您会忍不住嘛,毕竟我生得这么……国色天香的。”
萧御缜直接被气笑了,连她自称“我”都顾不上计较了,“慕月奚,你是不是没有见过镜子这种东西?”
镜子谁没见过呀?慕月奚眼神茫然地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明白了,哦,是在嘲讽我没有自知之明。
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被嘲讽的小公主不高兴了,“陛下不是因为我太好看才时刻留在身边的吗?”
“不、是。”大帝王一字一顿。
“那为什么?”如果不是沉迷她的美色,那显然就是出于更复杂的考虑,也许他需要一个活靶子。至于要她这个活靶子来达到什么目的,慕月奚其实也并不在乎。
“朕不是说了吗,你让朕想起了早夭的妹妹。”
“陛下的妹妹……什么时候没的?”慕月奚小心地问道。
“十多年了吧,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没了。”
慕月奚:“……”
刚刚出生就没了的妹妹还能让您想念这么多年?!我信了你的邪!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萧御缜低低地笑了一声,“慕月奚,过来。”
跟在他身后,慕月奚去了东次间,一眼看见正中摆着张宽大的龙床,没有挂帷帐,看来这就是大帝王安寝的卧房了。卧房明明很大,却没摆几样家具,显得有些空,完全不是慕月奚想象中极近奢华的样子。
穿过东次间,再往里是梢间,也布置成了卧房,却跟刚才大帝王的卧房完全不同。
南边窗下摆了张软榻,淡绿色的大方枕绣着清新的玉兰花。东墙靠着大衣柜,西墙摆着梳妆台,旁边的高几上一樽阔口花瓶,插着满满一束鲜花,娇艳欲滴,上面还带着水珠。
屋子靠北是八扇大屏风,紫檀木框,上面镶嵌了无数的云母、水晶,光华璀璨。屏芯是半透明的薄纱,绣着八仙过海,精美飘逸。
屏风后隐约有床帐的顶子露出,慕月奚好奇地看了一眼,萧御缜却已经绕过了屏风,“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睡这里?!
慕月奚赶紧跑过去看,大屏风后果然摆了一张千工床,床帐又轻又薄,朦朦胧胧的雨过天青,下面绣着昙花夜放,上面绣着云朵,云中还有繁星,金线绣制。可以想象要是熄灭灯火,这些繁星若隐若现,就是一幅绝美的夜色图。
慕月奚一看就喜欢上了,就冲着这床帐,她也要睡在这里!
“陛下,我——”她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声音都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以后?我以后都睡在这里?!”
“对。”
“不行,我还要回四方馆的!”慕月奚急了。
大帝王黑眸眯了起来,“你回四方馆是想见谁?”
“见——”慕月奚磕巴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见父王呀、兄长呀、姐姐呀……什么的。”
大帝王嗤笑一声,“你姐姐刚刚因为你告状而被打了五个板子。”
“所以嘛,我就很内疚了,要去探望姐姐。”慕月奚低头掰着手指头。
“朕每日卯时早朝,你可以随意,想在宫里转转或者出宫游玩都可以。”
慕月奚眼睛一亮,“那我能回四方馆?”
大帝王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正午时分回宫,陪朕用午膳,之后在禅心室待到晚膳。”
慕月奚明白了,就是上午他早朝她可以自由活动,下午他批阅奏折处理朝政她在旁边陪着,“那晚膳后呢?”
萧御缜这么多年都忙于东征西战,在京都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要把朝政大权重新拢在手里,总是要忙一些。“晚膳后朕还要去前殿,处理朝政到亥时,你愿意的话就在禅心室陪朕,要是困了就早点回来歇着。”
看来晚上也算自由,慕月奚满意了,“那我去禅心室陪陛下。”那个九连环眼看着就能解开。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九连环就解开了,慕月奚推开小门偷偷看了一眼,大帝王还在勤勤恳恳地干活。
啧啧,当皇帝也怪辛苦的。
慕月奚没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沿着穿堂回到了寝殿。
她自以为无声无息,却不知道刚刚离开前殿,大帝王就察觉到了。
“她走了?”
“走了,回寝殿了。”安德平躬身道。
“唤顾东廷过来。”
……
慕月奚一回寝宫,上次服侍她沐浴的四个宫女就过来了,齐齐一福,“小公主回来了,小公主是要沐浴吗?”
慕月奚点点头,先钻进床帐,把在怀里藏了一天的匕首小心地压在枕头下面,这才去了东边的耳房,大浴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蒸汽缭绕。
任由宫女帮自己解了衣裙,散了头发,慕月奚刚想迈进浴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陛下也在这里沐浴吗?”大帝王住在东次间,那东边的耳房显然就是他沐浴更衣的地方。
宫女笑道:“原本是的,不过小公主来了,陛下用的物件都搬到西边耳房去了,以后陛下沐浴更衣也在西边耳房,这里的一切都是给小公主重新准备的。”
他住东次间,要是去西边耳房就得穿过明堂、西次间、西梢间,那晚上起夜可够不方便的。
她倒是很方便,卧房和耳房挨着。
为了迁就她,大帝王宁可委屈他自己。
慕月奚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恃宠而骄”的日子应该可以过很久。
沐浴过,宫女们帮她换了新的衣裙,用小熏笼慢慢将长发烘干,又上了茶点,这才退下。
慕月奚在屋里转了转,大衣柜里摆了满满当当的衣裙,各式各样。梳妆台上有各色胭脂水粉,抽屉里堆满了首饰,珍珠翡翠金银水晶全都有。
到门口探头看了看,隔壁屋子空着,大帝王还没回来。
慕月奚钻进床帐,满意地滚了两圈,抱着柔软的锦被闭上了眼睛。
睡到凌晨隐约感觉到有动静,她瞅了一眼,外面天还黑着,扯住被子蒙着脑袋继续睡,直睡到辰时才醒,大帝王早就出门去早朝了。
用过早膳,慕月奚拿了大帝王给的随时出入皇宫的龙纹腰牌,兴冲冲地出了龙极宫,准备回四方馆。
前两次出宫都是龙极宫的小内侍送她到宫门外,又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四方馆,这次却换了个内侍,一出龙极宫就跟上了她,甚至她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那人还骑着马跟着。
慕月奚挑开车帘:“你谁?”
“顾东廷。”年轻的内侍端坐马上,高大沉默,惜字如金。
等慕月奚下了马车进入四方馆,顾东廷依旧跟在她身边,这下慕月奚不乐意了,“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顾东廷:“只要小公主离开龙极宫,属下……奴才就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那她还怎么去找姬长夜?!
慕月奚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我不要你跟着!”
顾东廷:“这是陛下的旨意。”
慕月奚试图好言好语,“我不用你跟着,你自己去玩儿,想玩儿什么都随你。午时初刻咱们在四方馆门口会合,一起回皇宫。”
顾东廷:“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公主,这是陛下的旨意。”
慕月奚:“……”
“那我要是去净房呢?你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吗?”慕月奚挑衅地抬起小下巴。
顾东廷:“是。”
慕月奚惊了:“男女有别!”
顾东廷:“奴才是太监,内侍本就可以服侍宫中女眷。”
慕氏原本的皇宫也有内侍,慕月奚自然知道内侍是可以近身服侍宫妃的。可眼前的内侍有点不一样,高大英俊,除了脸色有点白之外,完全没有小太监的阴柔感。
想象了一下自己去净房而顾东廷站在一旁的情形,慕月奚打了个激灵,表情很是复杂。
“……算了,我选择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