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中毒了
那是靳竹的父亲,是她未来唯一的亲人,她如此想道,紧张地轻咳一声。
从门口走进来的男子阳刚大气,一身深红色纹虎官服,步伐稳重笔直,略显沧桑的脸颊,眉眼间透着与温靳竹一模一样的温柔似水,只是经历人世变故后,那双眸子显得更加深沉,透着她花伊婧看不懂的淡淡哀愁。
见到与温靳竹并立的花伊婧,温太尉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向前踱步:“伊婧,好久不见。”
花伊婧反应灵敏地一笑:“温太尉午安。伊婧不知道太尉会来,穿成这样就来太尉府,实是有失礼节,还请太尉谅解。”在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前,一定是见过温太尉的,她脑中思绪运转得飞快,如此想道,面色依旧带着自然的笑意。
“伊婧真是变礼貌了。”温太尉轻笑,“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讲究什么礼数?快近用膳的时候了,伊婧就留下来同我和靳竹一起用膳可好?”
花伊婧眉色一沉,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慌慌忙忙地松开温靳竹的手朝门外走去:“被太尉一说伊婧也忘记了,本来伊婧出府是想替丫头采点药草,经过太尉府就顺便来坐了一会,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伊婧先行一步!”说罢,她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温太尉面色并无怒色,转过头来,目光内多了丝漠然:“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温靳竹别过头去,十指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儿臣,儿臣无法控制对她的喜爱。”
温太尉微许叹息:“那让为父帮你一把。”说罢,他浅抿了口茶,拂袖准备离去。
“父亲!”温靳竹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拦在温太尉面前,眸中闪着倔强之意,“您打我骂我都行,儿臣只恳求您,不要伤害她。”
温太尉脸色渐现愠怒,拂袖一掌将他重重击倒在地,声音透着无尽的失望:“你已到而立之年,我以为你会长大懂事,学会替为父分担,可没想到,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就足以迷惑你的心智。靳竹,你心里除了她,可还有复仇之事?”
那一掌并不轻,温靳竹的右脸颊微微红肿,但他却毫不抗拒地低下头,面色沉痛:“儿臣从未忘却过,只是这日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痛苦过了20年,终于有一日,有一个她能走进儿臣的生命之中,替儿臣排忧解难,抚平心境,这又何不是一件好事?父亲,您……”
“你给我住嘴!”温太尉抬手,猛地将桌子掀翻,灼灼眸光内是对他的威胁之意,“我不想听你说的每个字,这是我的第二次提醒,大婚之后,该怎么做,你最好趁早做决定!”说罢,他扬长而去。
温靳竹呆呆站在原地,默然不语,眸中是愕然沉痛之色。
温太尉表面上温润如玉,气质不凡,但真正想暗自除掉谁简直是易如反掌,作为他的儿子,温靳竹亲眼见过那些断送在他手中的一条条性命,他毅然捏紧拳心,青筋泛滥手臂,他在做着最痛苦绝望的挣扎。
一面是最爱的女人,一面是沉蓄20年之久的复仇大计,他到底该如何抉择?
温太尉走出府中,来到不远处一亩恬静的荷花池中,他负手站在小亭之中,低敛着眸,幽黑的眸底映出一片翠绿,荷叶拥簇着小荷尖尖,时有蜻蜓停歇其上。面前和谐的景色让他的心思逐渐沉静下来。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女人,浅绿衣衫,乌丝飘逸,她自在地旋转在亭中,脸上噙着比那一池荷花还灿烂美丽的笑意。
“易卓……易卓……”翩翩起舞的女子也曾如此轻柔地呼唤过他,一声声入耳,竟如同铁锥狠狠砸在他心头。
他记得20年前,她一袭素色青衫上满是血迹,面色惨白,脸上失了清纯善良的笑意,取代的是无尽的恐惧:“易卓,救我……救我……”她怀抱着他们才3岁的孩子,跃入火海,再也没有出来……那时的他只是个地方小官,面对皇令也只能默然地跪下,什么也做不了。
陈氏因联通朝中重臣计谋反之心,罪不容诛,庆复现在朝审已入情实,今日赐白绫一条,加恩赐令自尽。
当年的皇旨还回响在耳边,他愤怒地捏紧了拳心,眸色遽然冷冽。
那皇帝老头怎么会不知道,那次的刺杀事件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妻子所为!那样一个弱女子,在宫中默默无闻服侍后宫的女人们,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起谋反之心?简直荒唐!
早在5年前,他便将这一切查清了,所谓的刺杀事件,不过是那些无良皇子们一不小心所犯下的弥天大错,才误使得皇帝老儿在秋猎时被刺伤,但毕竟都是一家人,若真的怪罪到各个皇子身上,天下人又要指责皇上教子无方,为了给自己争得那点可怜的面子,皇帝随意抓来个宫女顶罪,而那个女人,便是他一生挚爱的妻子。
当时,皇上为了慑住百官,还出言要拿她年仅3岁的儿子的生命加以威胁,因此陈氏悲愤之下抱着孩子,并没有接受所赐的白绫,而是纵身跃入另一方正在行火刑的场所,一跃奔进火海中……
他亲耳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化成一团灰烬……
为报丧妻儿之仇,他与唯一的长子下定决心要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瓦解,不论在位的是谁,那都是将他心爱女人和孩子送入屠宰场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他反复查阅,了解清楚那起无须有的刺杀案真相之后,将原本的罪魁祸首,5位皇子一一铲除干净,手段之精练,甚至到现在都无人查得出凶手到底是谁。想必这天下人也不会想得到,当年一刀干掉五个男人的暗杀者,如今就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虚情假意地为皇上忍辱负重。
所以,他多年来的苦心不会让温靳竹因为儿女情长而毁掉,他必须将他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一刀两断铲除干净,否则,他的妻儿在天之灵也无法得到安息。
想到这,他眉色一凝,挽袖起身朝外走去。
府外一片森林内。
花伊婧挎着篮子,踏着轻便的脚步走在林间小径之中,和煦的春光拂在她面颊之上,照映出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她袅袅婷婷的身姿跳跃在阳光之中,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鹿在寻着草吃。
不远处,正是一大片甘草和白芍地,她喜出望外地向前奔去,看来走到林子深处总是没坏处的,相反还受益颇多。她蹲下身,白皙的手轻轻拨动着层叠的白芍枝叶,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选择长得最为茂盛的白芍带回去,否则全是徒劳。
谁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男子长长的叹息声,她不禁好奇地从草地之中仰起脸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正满脸愁容地站在原地,望着一张雪白宣纸上陈列的药物抓耳挠腮,想必是认不得上面写的药草吧。花伊婧莞尔,迈步朝那男子走去,盈盈笑道:“这位公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那黑衣男子侧过身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定定地盯着她:“花伊婧?”
花伊婧脸上的笑意凝住,定神望去,这才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仔细一想,她恍然大悟地捶了捶掌心,原来是那天晚宴上驾到的琴国五太子。
五太子盯着她,面露笑意:“你在这里干什么?”
花伊婧扬了扬手上的竹篮:“我的丫鬟受伤了,采些药材回去替她治疗,你呢?”
五太子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你还这么好心!我啊,呵,别提了,大哥上次又去了血炼洞,他孤身一人,中了那巨蟒的毒,现在正卧床不起,可急死母后父皇了,太医们说若是幸运,便能在这森林当中找到良药,若是不幸……”他顿住了话语没有再说下去,眸中多了一丝惆怅之意。
花伊婧讶然,大哥?难道是琴国大皇子夏颜修?她神色怔忪,眼前浮现的是那一身素净的男子盘膝坐下,手持玉箫,孤傲独奏的模样。他拥有着令人发狂心醉的俊颜,却是那样冷漠疏离得让人难以接近。她依稀记得那男子面色孤寂,语气怅然:“本太子不需要同伴。”
不需要同伴吗?可是他的神情明明很孤独寂寞。
一想到那样的男子正身处险境之中,她不知为何心跳突然加速,心里涌现出的满是想要拯救他的念头。
“把药方给我。”花伊婧不由分说伸手霸道地夺过药方单子,一副老沉的模样抚着下颌仔细观看。
那五太子也安静地守候在一旁,重重地叹息:“那些不要命的太医,说什么一定要守在大哥面前,若有什么突发状况好及时处理,其实不过是懒得出宫摘药材随便找的借口罢了。”
“你懂什么!”花伊婧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眉色微皱,“以这药方看来,你大哥中的应该是龙蛇毒,那是寄居在大型爬行动物身上常有的毒素,中毒者大多嘴唇泛紫,手脚冰凉,呼吸不畅,待毒素蔓延全身后,呼吸被扼制,浑身动弹不得,一点点死去,其死相十分可怕。那些大夫的做法很正确,因为患有龙蛇毒的人,就算是有点内功的,也有随时发病的可能性,更可怕的是……”花伊婧眉色一沉,没有接着说下去。
“更可怕的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别吊人胃口!”那五太子更是性子急躁地直跺脚。在那几兄弟中就属他和大哥是最好的哥们,要是大哥出了点差错,他也不活了!
花伊婧微叹一声,眼前浮现的是那男子端庄冷漠的模样,没想到如此身手不凡的他,也会疏忽受那么严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