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吗？”一阵相顾无言后，先开口的是季无霜。

她见姜晚悠愣了一下怔怔地望着自己，便又补充一句，“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挺久的，心情不似乎不是很好。”

姜晚悠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来散散步看看湖景……嗯，挺好的，现在心也静下来很多，那么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还有一堆工作在等着我呢。”

见姜晚悠说完欲走，季无霜下意识开口挽留，“晚悠，或许……”

嗯？或许什么？

姜晚悠心怀疑惑地望着季无霜，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或许你愿意的话，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其实我有很多想法想和前辈指教。”

前辈。

不知是否听惯了季无霜唤自己名字，这声“前辈”在此时竟让姜晚悠听来有些突兀。

只是……季无霜的表情太平淡了，平淡到让姜晚悠看不出她眼中有任何一丝想要向自己指教的欲/望。

这个女孩，总是这么轻易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让旁人实在无法看透她。正如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谁又能知晓湖下暗藏着什么。

而姜晚悠也是这旁人其中之一。

但她很少会拒绝别人，既然季无霜已经开了这个口，她也不可能再说一句“不”，只是她并没有想到季无霜今天竟会如此主动。不过也好，她们确实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与音乐相关的内容。

兴许，真如她那日所说，她真的可以在季无霜的音乐道路上给她一些有益的建议，而季无霜亦可以让她产生一些新的思路与启发。

“好，没问题。”

而当她拿出手机时，季无霜早已点入自己微信二维码的那一页，等着她来扫。

季无霜的微信和她的微博名与头像出奇的一致，都是“情歌sy”和那半张脸的黑白照片。

虽说姜晚悠多少有些好奇她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昵称，后面的“sy”又究竟代表着什么，但她自然不可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加上了，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聊。”姜晚悠收起手机，对季无霜轻轻颔首，面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

“好，有时间再聊。”

眼看着姜晚悠走远，直至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内，季无霜才终于回过头来。但她并未离去，而只是依旧坐在长凳上。

即便身旁的温度早已被微风吹散，她仍坐在那里，独自欣赏着那个女孩曾欣赏过的风景。

暖风拂面，她亦觉得身心万分舒畅。

回去后虽已差不多到了饭点，但姜晚悠并没有被张末薇在内的三位女员工成功挽留，而是径自走进了工作间。

出去吹过风回来后她多少产生了一些新灵感，而为了不让这些灵感消失，她必须赶紧记录下来。

整整一个下午，姜晚悠都待在工作间内，除了写歌还是写歌，指尖不知在琴键上按下过多少次，一遍又一遍地写旋律，一遍又一遍地作废着自己的想法。

就这样忙碌一天，姜晚悠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工作间走了出来。下楼时不见张末薇她们，她便直接出了门，将门锁好。

又是夜晚，姜晚悠如昨日那样靠坐在床头，翻看着季无霜今日的“晚安小语”。

所谓“晚安小语”，这是她给季无霜那些微博取的别称。只因季无霜的那些话，细细读来正如睡前在人耳畔响起的低喃，温柔轻缓的语气让人得以安心入睡。

情歌sy：今日的风暖而惬意，在湖边吹了一会儿，也看到了很多美好的景物，而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也还是很美好的，不是吗？或许你们在荧幕上看到的我总是冷着一张脸，寡言少语，但老实说我内心也有着很多美好的向往与希冀，只是我更希望你们能从我写的歌曲中感受到，而不是从我脸上看出。晚安，始终坚信没有什么困难是打不倒的，明天见。

来自于新歌的压力让姜晚悠前所未有的烦躁，但季无霜的微博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她细读过两遍后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了宽慰。

没有什么困难是打不倒的。其实她也一直坚信这句话，但如今却还是难免被情绪所左右。

正当姜晚悠准备放下手机时，手机却在那一刻震动两下，显然是有新消息通知。

她点开微信，入眼是季无霜的一条信息。

季无霜：晚悠，今天看你似乎真的有些不开心，现在问题解决了吗？

姜晚悠盯着季无霜发来的消息看了半晌，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那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但对于季无霜所问的，她除了回一句“已经解决了”，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见姜晚悠迟迟不回消息，季无霜也无法判定她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看到消息，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回复。但她还是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无论姜晚悠是否会嫌她烦。

季无霜：如果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说出来，也许我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忙，但我会尽力帮你。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姜晚悠哪里还有不搭理她的道理。她知道季无霜是在关心自己，但自己的事情毕竟也与她无关，没有必将麻烦也招到人家身上。

姜晚悠：真的没事，事情都已经完美解决了，不用担心。

也不知那头的季无霜会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但她自己在发出去之前仔细读过一遍，想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破绽。

而很快，季无霜就回了消息过来，果真是信了她的话。

季无霜：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早点消息吧，明天才能振作精神好好工作。

姜晚悠：好，我会的，你也早点休息。

季无霜：嗯，晚安，睡个好觉。

姜晚悠：你也是，晚安。

那边没了声息，姜晚悠却不禁盯着自己和季无霜的聊天记录发起呆来。

若她没有记错，她和季无霜的关系应当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吧，可为何她们二人的对话却这么奇怪。

姜晚悠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搞不清楚自己与季无霜之间的关系该如何来形容。

亦师亦友吧，或许。

总的来说，季无霜其实说得没错，无论如何还是要早点休息，明天孙宵樊来了就和他好好聊聊思路，听听对方给出的意见与建议。

如此一来自己所纠结的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了吧。

.

或许从职位上来说，姜晚悠是孙宵樊的老板，但在音乐这一方面，后者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前者的老师。

在与对方进行过长达几个小时的讨论后，姜晚悠终于在第三日的中午之前把第一首新歌写了出来。

听过几遍小样后，她又召集工作室所有员工到会议室开会，对于这首新歌的小样这些人各抒己见，八人轮流发言。

但总的来说，这些人都是在对着姜晚悠吹“彩虹屁”，除了旋律好听、歌词好记之外再无其他评论。其中就属张末薇说的多了些，却也都是对这首歌的好评，没有什么大价值。

姜晚悠更想要听听那些中肯的评价。

于是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季无霜。

而当季无霜这个名字从脑中蹦出来时，姜晚悠自己都不免有些震惊。

为什么会是季无霜，大概就是因为对方一直以来走的就是她现在想要尝试的这种新风格吧。

让员工们先回了各自的办公间，姜晚悠独自一人在会议室中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把歌发给季无霜，听听她给出的评价。

她相信季无霜的评价该是最独到最一针见血，也是自己最需要的不同声音。

.

当姜晚悠的消息发送过来时，季无霜恰好刚吃过午饭准备休息片刻。

她和姜晚悠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们一个属于工作狂魔，可以为工作做到不吃不喝只一心扎在其中，而另一个再怎么热爱自己的工作也比必按时吃饭以及适当休息。

前者是姜晚悠，后者是她。

因为在她看来，无论工作有多重要，都比不上自己身体健康更为重要。

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在看到发消息过来的人是姜晚悠时，季无霜有些讶异。但这抹难得起伏的情绪只在她眼中存在连一秒都不到的时间便转瞬即逝。

晚悠：小季，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想和你讨论讨论。

季无霜：有的，现在就有。

晚悠：其实可能也算不上讨论吧，就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麻烦我一件事……季无霜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一遍。

在她的印象中，姜晚悠从小就是个心里头有什么事都会极易在脸上表露出来的人，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她始终认为这叫单纯，也叫纯粹，亦为真实。

于是从昨天见到姜晚悠开始，季无霜便在她脸上看到了极其少有的忧色，显然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而季无霜也无需多猜，能给姜晚悠增添烦恼的，基本上除了音乐方面的事情之外很少再会有其他。

昨晚姜晚悠告诉她问题已得到解决，她也信了，但现在看来，或许也只是晚悠安慰她的吧。毕竟她们现在，终究还算不上是朋友。

季无霜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垂了垂，发了消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