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天鹤宫的寝殿。
一双赤足踩在白玉铺就的冰凉地板上,衣摆摩擦的声响过后,宽大的玄衣褪落至脚边,凌乱的黑色衣料交织在一起勾着苍白的皮肤。
待穿上了略微紧身的黑衫和护臂,那双足将玄衣随便往旁边一踢。
转身经过时,衣袍自动燃成一团火焰,浮起的灰尘纷纷扬扬。
耀眼的阳光从长排的窗棂上投下来,空阔的寝殿落了满地的金灿灿。
闻镜快步走向大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在落下的阳光间往前移动。
他打开沉重的大门,日光充足,略感刺目,不悦地拧起了眉毛。
系统大声地感叹:“天气真好呀。”
对于它有事没事就找存在感,闻镜早已习惯,捏了捏鼻梁,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抬起脚往山下走。
系统奇道:“你又要去清心殿?干嘛不飞下去?”
闻镜简单地嗯了一声,作出了冷淡的回应。
系统:“你又要找那个姜糖?”
闻镜:“嗯。”
没被冷落的言语打击到,系统长吁短叹:“秘境已经覆盖,广隐罩也起了作用,庞大的恶意值即将涌来,你还稀罕姜糖那一丢丢做什么。”
闻镜懒得理它。
系统自己脑补完毕,以一个人生导师的身份教导道:“做人不要钻死胡同,失败只是一时的,我们还可以从其他人那里回收……”
闻镜不耐地打断:“闭嘴。”
系统执着道:“学会放弃,也是一种变通。”音调抑扬顿挫,颇有种励志鸡汤的意味。
闻镜面无表情地关闭语音功能。
从曲折蜿蜒的山径一路向下,他走得飞快,衣袍掠过蔓生的杂草,凝结的露珠抖动着向下落,划过他的袖口和衣摆,浸湿了一小片。
待走到极寒门的殿门口,闻镜仰头望刻着遒劲三字“极寒门”的匾额,嘴角微微弯起,用一张笑容满面的面具覆盖住没什么表情的脸。
随后往前踏出一步。
与此同时。
姜糖正坐在别院里的石桌上,别院里的一棵枫杨树郁郁葱葱,垂落着排列紧密的果序。
阳光从树叶间隙中洒落,在她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叶影。
她穿着单薄的粉裙,手指捧着一个小匣子。
这是近日在床底暗格里发现的盒子,檀木做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能是原身被废前的物品。
她犹豫了两下,仍然打开了。
匣子内部藏着一个黄色的铃铛,长得小巧可爱,晴日下隐隐透出灵动的光泽,与普通的铃铛大为不同。
原身曾经是个修士的身份,她猜测可能是什么法器。
两根手指捏着,举起来观察了一番。
晴日的早晨,除了叽喳叫唤的小鸟,院中寂静得毫无人声。
正想要晃动时,破旧的大门发出嘎吱一声异响。
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石子,打破了接下来幽静和安然。
几个陌生弟子突然闯进来,手提着剑,如潮汐一波又一波,站定后,一排排整齐地立在面前,银色的剑流动着冰冷的锋芒。
俱是穿蓝衣的极寒门弟子,神情与路上遇见的友善态度有天壤之别,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姜糖心里咯噔一下。
她猛地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喊道:“你们干什么!?”
对方来者不善。
面对人数众多的修士,一个小小的凡人首先要从气势上战胜他们。
姜糖扬起下巴,不由得踮起脚尖为自己增加点高度。
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她觉得看上去厉害了点。
弟子们漠着脸并不回答,左右两侧各向外退了一步,空出一条走动的道路。
为首的执事秦修从最后面穿梭过来,严肃地绷着脸,冷酷道:“姜糖,你和容景串通谋害素怀心之事已经水落石出,等着判决吧!”
串通、谋害??
判决!??
姜糖:???
……
闻镜来时已迟了半刻。
他慢悠悠地往前走,从天鹤殿下来带着的烦躁情绪渐渐松散,高高扎起的发尾随风摇动,早晨的风还染着夜的凉意,轻柔地扑在他的脸上。
路过一排矮树上的刺桐花,他悠然地摘了一朵。
端详了片刻,然后笑吟吟地将它碾碎,红色的汁液挤出,粘在手指上像是鲜红的血。
甚是好看。
他一路摘,一路捻,硬是让自己白皙的右手变成沾满汁液的鲜红色。
脑海里发不出声音的系统:“……这是什么变态的恶趣味。”
满手血色的他不以为意,临近目的地时,又把系统的语音功能开启,在它长久的缄默中来到属于姜糖的别院门口。
门大开,他抬眼瞥去一眼,院中无人。
走进去,右侧姜糖的房门半掩着,狭小的缝隙中看不到全部的空间。
他推开房门前先喊了一声:“姜糖?”
回答他的唯有漫长的沉默,以及鸟儿振翅飞翔掠过枫杨树叶片的声响。
房内的桌椅床榻安静地躺在阴影中,进深长的小屋即使大开着门,阳光也照不到最里面。
屋里显得有些暗。
长长的人影挡住洒下来的阳光,他立在门口,自言自语道:“不在?”
这时系统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似乎怕他又关闭语音。
“可能又下山去了吧。”
“或许。”他颇为无聊地回过头,随意坐在院中心的石椅上。
一个小匣子置在石桌上,有人将它打开了却未收回。
闻镜盯着这个小匣子,片刻后,啪地一声将它盖上。
突兀的响声在这离离疏影的别院显得尤其大声,把系统吓了一跳,也将屋里修炼的庄柔月引了出来。
她开了一条小缝,从门缝中观望院子,一眼便认出了坐在石椅上的人。
脸色变了又变,庄柔月稍作迟疑,语气略带攻击性:“你怎么还在此处?秦修没把你押走?”
闻镜捕捉到两个在他面前几乎不常见的两个字,顿时联想到了所有近来发生的事。
陷害、押走。
隐匿在树影下的双眸,看不清任何的情绪。
手指在粗糙的石桌上轻点,发出细微的轻响,半晌他不言语,好像是在苦恼地思考。
一会儿后,他的嘴唇轻启,说出了几个字。
离得远,庄柔月没听清说了什么,也不是很关心,冷冷地瞧了一眼后关上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