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
按照闻镜的实力?,若他真要收回蝶簪,旁人怕是连碰都?碰不着。
姜糖夺走?蝶簪,捧在?手心?里,才慢慢发觉,他本来?就是要送她,故意装作收回礼物?的样子,是想她亲自来?抢,最好两人再你争我抢来?个三四回合。
奇怪的男人。
她撇了下嘴巴,正要把簪子插在?垂髫上。
手腕被他握住。
姜糖的头顶似乎冒出一个问号:?
闻镜唇角含笑,先是按了下她的小小发髻,在?她不满的神色中保持不变的微笑,然?后帮她戴上发簪。
顺手把她颊侧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话,但话语让她分外想逃跑。
“还剩下八幅画,今日争取完成?四副?”
她被他按在?椅子上,勤勤恳恳地过上了社畜的生活。
期间,闻镜时不时失踪半天。
她咬着覆盆子,无语地看着倚靠着桃树的傀儡版闻镜。
这人肯定是坐不住了,竟然?不陪她一起画画。
过分,太过分了。
姜糖眯了眯眼,指挥傀儡摆出一个滑稽的姿势,一边偷笑一边画出来?。
闻镜归来?时,她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惬意地倚在?树下,和傀儡打牌。
根据现代的尺寸和牌面,用坚硬的纸板画出来?几十张纸牌,有一搭没?一搭和傀儡玩得起劲。
傀儡没?智商,没?意识,根本不晓得出牌的规则,归根到底一来?一往都?是她自己打的牌。
自己和自己玩的乐乎。
闻镜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脑袋:“无聊了?”
“有一点。”姜糖抬头,“你来?和我玩。”
他侧耳倾听规则,起初被姜糖压着欺负,后来?渐渐熟悉了套路,又反手将她打了个落花流水,回回胜利,没?让半分。
冷酷无情又不懂顾忌情面。
渐渐地,姜糖的脸颊越来?越鼓,越来?越鼓,眼看就要变成?个松鼠。
系统连忙提醒宿主?:“悠着点啊宿主?,她要生气了。”
闻镜剩下一副好牌,迟疑了片刻,最终没?出手。
等姜糖扬眉吐气,重新?扬起了笑容,整理牌面时,看清了他手里的好牌,挂着的笑容一僵,气势汹汹地问:“你为什么?不出牌?”
闻镜不是很?理解她,眼前的她张牙舞爪,令他觉得很?难办。
他思?索了下,回道:“大概是赢多了没?意思?,想输?”
姜糖:“……不打了。”
她收走?了所有牌,决定还是跟傀儡比较好。
闻镜静静地看她扔下他,又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玩。
心?里泛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像是一个酸酸的小泡,从平静的水面鼓了出来?。
他凑过来?,把手扣在?傀儡的脖子上。
姜糖:“?你干嘛。”
眼睁睁地看着,他捏了捏,可能觉得手感没?活人好,顿了下,神情恹恹地收回了储物?袋。
她发誓,那一刻,他似乎要把傀儡的脖子给掐断。
简直了,姜糖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脑瓜子里在?想什么?,依然?很?难猜。
莫名其?妙和傀儡过不去。
姜糖把这一行为划分为——男人针,海底心?。
呸不对?,男人心?,海底针。
气氛突然?变得凝滞。
她摸了摸泛凉的后脑勺,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刚刚,好像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啊啊啊。
突然?想起了某种内涵,在?男人面前,不能说针!
果然?,闻镜神情古怪,泰山压顶前的脸色依旧平静,口里的话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以后,再跟你算账。”
姜糖的脖子一缩,突然?觉得,还是不要长大比较好。
闻镜不搭理她了。
抱她回了厢房后,三日没?来?主?动找她。
这个记仇的性子,和她没?什么?两样。
刚开始姜糖想,要不要哄一哄。
过了一天又换了个想法,这点小事哄个屁。
过了两天也跟着生气,不来?找我,我也不来?找你。
几日没?见他,每日出门?,却总能从其?他弟子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这不科学。
在?极寒门?,闻镜的存在?感低下,和一竹这种吃得开的女弟子,第一次正式见面时都?不认识他,可见人缘差到没?眼看。
如今,路上走?两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夹杂着闻镜两字,不时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姜糖逛逛走?走?,又听到了关于闻镜的谈话,没?忍住拉住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弟子。
“近日,你们?怎么?老是提到闻镜?”
女弟子抓了抓头发:“谷师姐不知吗?前两日听说闻镜杀掉了魔主?,铲平了整个魔界,令四海八荒震惊,各大真人道长源源不绝地跑来?见他,想亲眼看一看这位天之骄子。现在?闻镜的大名,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啦。”
前两日,正好是她在?青石洞府作画的日子。
所以,他在?作画时时不时失踪,是为了宣告修真界,他做的那些铲奸除恶之事。
而这几日,都?在?忙着招待那些老头子。
姜糖忽然?心?口一松,好脾气地朝女弟子笑了笑,轻声哼着歌,小跑着去找闻镜了。
这几日,各大门?派的真人们?轮番踏平极寒门?执事殿,闻镜忍着性子见了几位,在?絮絮不断的询问下,脸色越变越差,越变越差。
最后,他死死按着那颗暴虐的心?脏,才没?掀翻整个执事殿。
来?的人没?有尽头,他想了个法子,佯装重伤支撑不住,赶走?了一批批前来?看望的真人修士。
有些人是抱着交识未来?大能者的目的。
有些人是前来?打关系,明里暗里套好处。
这些人,别人陷在?困境时装作看不见,待站在?高处顶峰了,又两眼冒光跑来?奉承。
真是难看的嘴脸。
闻镜揉着眉心?,脸色苍白如薄纸,一副重病在?身快死了的模样。
此时,他没?回屋子,闻星剑给他安排了另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说来?也巧,正好是未来?清心?殿的那间小院。
他去见闻星剑,并不知道姜糖正在?找他。
极寒门?总支位于苍岭山主?峰半腰,而闻星剑的大殿,占了一整座侧峰,比闻镜的天鹤殿不遑多让。
他们?父子,大概只有喜奢侈这点相像之处了。
唇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他见了闻星剑,收回了笑,恭敬地行了个礼:“父亲。”
“你不是受伤了?”闻星剑蹙眉,满脸不赞同,“不去歇息,怎么?还来?寻我。”
语气里满是对?亲儿子的关怀备至。
闻镜微微低头,眸底不屑。
声音却仍旧尊敬:“我听闻您在?寻求仙人遗留的洞府,试图找到长生不死的天魂丹。”
天魂丹,是上古飞升的仙人遗留在?修真界的长生不死药,据说,即使一辈子拘泥于最低层次的炼气境,也能永生。
闻星剑寿命还剩下二十年,修士的二十年,譬如凡人短暂的一个时辰,眨眼间逝去。
他想尽快飞升。
焦急无措中,飞升的希望反而越发渺茫。
一个沉溺欲望堕落的修士,天道有眼,岂会让他飞升上仙界。
化为尘土,已是他最幸运的结局。
闻星剑不甘心?,他一定要活着!
可是走?错了一条路,接下来?的路,不管怎么?纠正,都?是错的。
冲着这点,闻镜露出一个诡谲的笑,道出话因太让人惊喜若狂,闻星剑反而没?发觉他的表情不对?劲。
闻镜:“天魂丹的传闻已有千年万年,寻到它难如登天。但和它相近的丹,我却有一个。”
骤然?间,闻星剑从椅身上站起,快步走?到他跟前,“在?何处!?”
昔日泰然?自若的门?主?,脚步急切,狰狞着一张脸冲他来?。
闻镜向后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不是怕,是深深的厌恶。
离他近些,就会恶心?的感觉。
“快说!”
闻镜慢条斯理道:“父亲有所不知,我生来?与他人不同,有复活重生的能力?,即使受了伤,若非重伤,稍许片刻便能恢复如初。”
依言,用小刀在?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闻星剑的目光死死凝在?他的手上。
那道伤口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凝结,慢慢收拢。
闻星剑的瞳孔紧缩,神情浮现一瞬间的侵占意味。
他垂头掩饰,故作叹气:“你有重生的能力?,爹爹虽高兴,但与我寻找天魂丹,有何干系?”
眼前黑发黑眸的小少年忽然?半跪,带着诚恳且敬爱的语气道:“为了父亲的安危,我愿意奉上自己的内丹。”
一个小小的少年,怀揣着对?父亲的尊敬和喜爱,用一颗诚挚的心?,巨大的代价,来?获得父亲的回眸关注。
多么?的让人心?疼。
闻星剑几乎感动落泪,摸了摸他的脑袋,未察觉到闻镜一瞬间的僵硬。
“我儿,爹爹这些年不对?,忽视了你,没?给你和正初相同的待遇,是爹爹不对?,日后一定补偿你。”
闻镜眸子盛着满满的讥诮,忍了忍,压制住砍掉他手的冲动。
一转眼,闻星剑又迫不及待地问:“我儿打算什么?时候给爹爹?我怕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以为会看到底下人的犹豫害怕。
没?料到闻镜干脆利落地下手,从腹中挖出一颗发光的内丹。
璀璨的明珠般的光泽,耀眼得让人垂涎。
明珠上沾染着他的鲜血,点点斑驳,瑕不掩瑜。
“请父亲享用。”
闻星剑急切地腾出一只手,捞起内丹,连带着鲜血咕咚一下吞掉。
体内灵气暴涨,四肢百骸传递来?一种强大的力?量,闻星剑闭上了眼,微仰头,感受到内丹发散出的汩汩灵力?,犹如沐浴在?仙泉中,让他恍然?生出错觉,自己已经成?了仙,脚踏仙雾,俯瞰万物?。
至高无上的感觉,美妙得令人飘飘欲然?。
不断往上,不断往上,到了最顶端,停滞住。
闻星剑突然?产生了不妙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整个人急速往下坠。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离仙境越来?越远。
闻星剑遽然?睁眼,感受到那颗内丹正以疯狂的速度吸收他全身的灵力?,他瞪大了眼,无法置信地看向闻镜。
然?后看到,那个小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满怀恶意。
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闻星剑像是濒死的人,赫赫喘着气,朝他走?去:“你、你竟敢……”
短短的三个步子,第一步他发丝尽白。
第二步,脸上密布恐怖的皱纹。
第三步,身体佝偻双手无力?垂下,双腿颤颤。
像是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他尖啸一声,蜷曲着手,似乎要扑过来?活活掐死他。
手距离一寸,还没?碰到他。
闻镜却陡然?咳出一口血,身上凭空现出数道剑光,他拿出属于闻星剑的长剑,放在?他的手上,用一种崇敬的语气道:“父亲,您的剑该陪着您。”
他微勾唇,吐出几个歹毒的字:“一起去死。”
飞奔出门?,他刻意去了众人修炼的广场,脚步踉跄且仓皇,倒在?了前来?寻找他的姜糖的怀里。
这一日,极寒门?的弟子,俱是无法相信,尊贵的门?主?竟然?发狂,谋害正备受修真界关切的闻镜。
众人窃窃私语,门?主?他疯了。
癫疯的闻星剑,一日之内,从至高无上的地位,掉到了受人唾弃的污泥里。
谷川隐撤下了他的门?主?之位,暂时以执事殿的执事接任,管理整座门?派。
闻星剑失踪。
五日后,清晨第一道晨光划破天际。
山脚下,蓝衣的药修弟子翻开半人高的草叶,见到那个素来?奢华穿着,至尊至贵的门?主?身体僵硬,朝天蜷曲手指,不甘地瞪着天。
他死了,死之前似乎想掐死某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得罪记仇的男人,死了一次不够,还要死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