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乖

“狗狗!”小女生稚嫩惊喜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响起。

“小姐别去!”步步紧跟在周榆身后的女佣紧张的蹲下来,握住周榆的小手往怀里缩,“太脏了,小姐,不要碰它。”

黑色汽车的车窗缓缓降下来,周夫人焉焉的趴在车窗沿上,眼里全是恋恋不舍:“榆榆,你乖乖的,妈妈一个月以后就来接你,好不好?”

小姑娘专注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小狗,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伸出小手,转过身,看向周夫人,认真的说道:“要。”

周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随意瞥了地上的狗一眼,嫌弃的皱眉:“榆榆,野狗太脏了,你要是喜欢狗狗的话,妈妈叫人给你买一只,待会就送过来,好不好?”

周榆安静地看着周夫人,指着小狗的手没有动过:“要。”

许琛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三天没吃东西了,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翻滚,叫嚣着空虚。

稚嫩的“要”字传到了他的耳里,连带着,小女孩身上的奶香味,也一同传了过来。

……饿。

“啊啊啊!”女佣骤然尖叫着后退,惊恐的指着地上的脏狗,“它过来了!”

它大概有成年人双掌合起来那么大,身上的毛又脏又黑,还有些毛沾了发黑的血迹,眼神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又凶又馋。看着确实叫人害怕。

周夫人也吓得不轻,慌乱的推开车门下来,一把将地上的周榆抱起来,躲进了车里:“快把这狗赶远点!”

女佣白着脸喏喏应声,左右瞧瞧,最后捡起不远处挨着墙的半块砖头,咽了咽口水,手举起就想往狗身上砸。

“不许咂!”

一直安静的小周榆突然暴发出一声尖叫,气的浑身发抖,眼睛瞪大,眼珠黑漆漆的盯着女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尖锐和压迫感让女佣手一抖,下意识的卸了力气,砖头险险擦过狗狗的身体,砸在了靠近它尾巴骨的地方,发出一声脆响。

周榆挣扎着推开车门,在周夫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噔噔噔跑到了狗狗面前,一把将它抱起,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周榆凶巴巴的瞪着女佣:“走!”

“夫人……”女佣为难的看向周夫人。

周夫人眉头一直皱着,周榆把那条脏狗抱起来后,周夫人眉心的川字就没散过。

周夫人伸手,试图走近周榆:“榆榆,乖,把它给妈妈,好不好?”

抱着狗的小手收紧,周榆后退两步,眼神安静到近乎冷漠:“不。”

许琛已经彻底清醒了。

他睁着有气无力的眼睛,看着一脸厌恶表情靠近的周夫人,身体往周榆怀里缩了缩。有肉眼看不见的黑色触须从他身上伸出来,一根又一根的缠绕住周榆,贪婪急切的吸收着周榆身上的怨气。

奶香味的怨气。

而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人类有正面冲突。

周夫人费劲口舌的劝说,还是没能倔的过周榆,最后只能吩咐女佣:“等会把这狗洗干净,叫医生给它看看有没有病,之后去消一下毒,确定身上没有虫子了再给小姐玩。”

女佣微微弯腰:“好的,夫人。”

“榆榆,”周夫人上车,重新趴在车窗口,忍下不舍,挤出一个笑容,期待的开口,“跟妈妈说再见。”

周榆充耳不闻,垂着视线,目光全在怀里脏脏的狗狗身上,也不嫌脏小手一下接着一下的给它梳毛。

“……唉。”得不到回应,周夫人伤心的叹了口气,叮嘱女佣,“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有任何情况,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女佣敛眉低头:“是。”

车子缓缓开走,有些许尾气残留在空气中,味道呛人。

巷子里都是些老阁楼,几年前就有传闻说要拆迁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落实。

时针指向十点半,上午,太阳悬在半空,热浪一阵接着一阵的往身上打,很快就有细密的汗从毛孔里渗出来,湿了头发和衣服。

“小姐,我们上去吧?”女佣蹲在小周榆面前,温声细语的说道,“可以把狗狗抱上去。”

周榆转身,走在了前头。

小姑娘长的精致,脸上却是跟年龄和容貌完全相反的冷漠和平静,再加上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着实吸人眼球。

巷子小,邻里均八卦,丁点风声,不到一个小时,四号楼新住进来个有钱人家的小公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条街。

吱——嘎——

女佣推开老旧的木门,把周榆的行李收拾好,就开始里里外外的搞卫生了。

周榆始终将小狗抱在怀里,翻开带来的箱子,找出湿纸巾,坐下,把小狗放在腿上,专注的给它擦身体。

“天哪小姐!地上太脏啦!”女佣是周家专门挑选的,跟周榆的八字很合,不犯冲,人还算勤快听话,就是有点咋咋呼呼,擦完桌子一回头,看见周榆坐在地上,嗓门立即就拔高了。

周榆没反应,已经吃饱喝足的许琛抬起狗头,看了女佣一眼。

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没有丝毫怨气,天灵盖上面一点悬着一小团白色的雾气,雾气中间有零星金光在闪。

是个有功德的人。

许琛是混沌时期就存在的魔兽,经历过很多大战,沉睡了千百万年,前几天才终于醒过来。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醒来后,他竟退化到了诞生期,虚弱的可怕。

魔兽挑食,混沌时期的魔兽就更加了。

要不是周榆出现的及时,许琛就是不饿死,都要被这巷子里的熊孩子们给玩死了。

周榆身上的气息很奇怪,可惜许琛现在能力有限,看不出什么。

“小姐,小姐?”女佣又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又不敢强行抱起她,只好算了。

别看周榆这么小小只,发起飙来,大喊一声就能把人阵晕。

门外有人敲门,是周夫人叫来的兽医。脸型憨厚,肚子微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许琛“嗷~”了一声,迅速窜起来,躲进了周榆的怀里。

这家伙,身上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奶声奶气的叫声瞬间就吸引住了周榆的目光,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小狗的背,眼睛冷冷地看着兽医,面无表情的哄道:“乖。”

“狼?”兽医很惊讶,“这里怎么会有狼?”

女佣没听见兽医的话,走到周榆面前,轻声哄道:“小姐,这是兽医叔叔,先让他给狗狗检查一下,好不好?”

察觉到了狗狗的躁动不安,周榆面无表情的拒绝:“不。”

兽医推了推眼镜,笑着蹲在周榆面前:“小朋友,叔叔看看它就还给你,不会抢走你的,可以让叔叔看看吗?”

周榆冷漠的抱着狗狗转身,背对着兽医和女佣,坐到了沙发上,慢条斯理的给狗狗擦爪爪。

女佣无奈的跟兽医对视:“小姐不愿意,可以不抱那只狗,直接这样看吗?主要是想看看它有没有得什么病。”

兽医摇摇头,换了个能看见许琛的位置,眸光微闪:“这样看不出什么的。”

周榆又换了个位置,拒绝让他看见狗狗。

兽医和女佣哄了好久,都没能从周榆身上把狗单独弄出来,打电话给周夫人也没用,最后只能留下药水喷雾,让周榆自己折腾了。

临出门前,兽医顿住脚步,侧目,定定地看了周榆怀里的小狼狗一眼,憨厚的面孔因为这一眼,颇有些高深莫测感。

周榆猝不及防的抬头,小姑娘的眸子黑漆漆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直视他。

兽医微愣,随即勾起一个憨厚的笑,温和道:“再见,小姑娘。”

周榆面无表情的从旁边抓起一个玩具,用力一扔,砸在了兽医的脸上。

“天哪!”女佣惊呼一声跑过去,“这位先生,你怎么招惹我们小姐了?她现在情绪不太好,绝不能受刺激的!”

兽医:“……”

周榆抱着小狗回了卧室。

兽医探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小姑娘冷漠至极的背影,呵呵笑道:“可能是我长的不好,你家小姐不喜欢。”

女佣的声音被彻底关在门外,周榆把小狗放在床上,凑过去,嗓音稚嫩又好奇:“狼?”

许琛甩了甩乱翘的毛,下颚微抬,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警惕倨傲。

他不喜欢幼崽。

周榆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下巴:“骗子,怎么看都像狗。”

被推的四脚朝天倒在床上的许琛:“……”

曾经称霸全混沌,所有物种心头的恶魔,竟然虚弱到了,被人类幼崽一指推翻,还起不来的地步。

许琛奋力跳起来,眼神阴鸷犀利,张嘴怒吼一声,原想吓一吓这人类幼崽,结果,声音出来,预想中的震怒却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嗷呜呜~~~”

许琛:“……”

一直面无表情的周榆,在听到这一声叫之后,瞳孔微睁,眨了眨眼,忽然弯唇,笑了。

“小奶狗。”

许琛:“……”

周榆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放在许琛面前,认真道:“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