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字条惹祸

这边岳冰秧下定决心从此以程湘芷的身份生活下去,那边程湘芦跟李翠儿这对黑了心肝的豺狼兄嫂也回来了。

百家屯,程家

“死丫头们都死到那去了?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啊!竟有胆子躲在屋里不出来,还不出来拿东西,都窝在屋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快都给老娘滚出来干活!”

李翠儿踩着小板凳从驴车上下来,在家门口没看到三个小姑子,向院子里望了望见里面静悄悄的,以为三个小姑子趁她不在偷懒,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身边还有车夫,就掐着腰像个泼妇似的嚷嚷起来,哪里像个秀才娘子,简直与村子里那些撒泼打滚的泼妇一般无二。

李翠儿掐腰嚷嚷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心里的火气又窜高了不少,二话没说抬脚踹开虚掩着的院门走了进去,还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打算狠狠教训三个小姑子一顿。

程湘芦刚才还在驴车上端着架子,等着三个异母妹妹像以前一样,卑躬屈膝诚惶诚恐的来服侍他下车,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过来,心里也冒出来火气。

听媳妇刚才的话,三个妹妹竟然没在门口迎接他,顿时撂下了脸,原本三分的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六分,想等会儿非给三个小贱蹄子三个大耳瓜子不可,没想到过了老半天都没听到动静,觉得奇怪湘芦掀开车棚前面挡着的帘子,往外面一看只有媳妇掐着个腰在那里骂街,并没有看到三个异母妹妹的影子,这下他更生气了,不过碍着有外人在强压住怒火,毕竟他身有功名不能跟媳妇那样骂街。

从驴车上下来,程湘芦装模做样的掸了掸身上的藏蓝色缎面夹衫,这是他出门的时候才穿的衣裳,轻视都舍不得穿放在衣裳箱子里面存着。

整理整衣领,程湘芦将腰间挂着的荷包取下来,伸手从里面摸出十文钱出来,就那么直接扔在了车上,也不理会脸色变得不好的车夫,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他拿出来的不是十几个铜板,而是数百两银子似的高傲。

赶车的中年汉子姓王叫王大富,家里人口多地又少,只靠种地一项根本养不活全家人,好在王大富是个肯吃苦的人,农闲的时候到处去打短工,他为人老实干活实在,从来都不会偷奸耍滑,谁家有个活都愿意顾他,前天刚帮村长家重新垒好了猪圈,就被李翠儿叫到程家来赶车。

说好将程秀才夫妇送到别处呆上一晚上,第二天回来,自带干粮,工钱本来说好应该是十六文钱的,可程家娘子李翠儿非只给十文钱,话说的也不好听,简直就是把他当成了乞丐,把它给七尺汉子给气的满脸通红,可再怎么窝火他也得忍着,人家有个当秀才的男人,他一个地里刨室靠力气吃饭的穷汉子能怎么样,十文钱就十文钱吧,总好过一文不给。

王大富没想到这次的活不但钱少,跑的路程还远,虽然来回都有驴车可也够辛苦的,让自带干粮也就算了,到地方了却只让他住在驴车上,也幸好还有驴车,不然他就只能睡着大街上。吃饭的时候更是小气到一口水都不给他,他只能自己去附近的人家讨口水喝。

全“百家屯”谁不知道,程秀才家的媳妇李翠儿是个死要钱的,抠门的厉害,没几个人愿意接她家的活干,工钱少不说,还得挨李翠儿那婆娘的骂,要不是她又该秀才相公,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就撕烂她那张喷粪的贱嘴。

王大富将程湘芦扔在驴车上的铜钱一一捡起来收进怀里,跟在后面将驴车赶进程家的院子,卸了车,把驴赶进棚里栓好就离开了程家,他其实很瞧不上程湘芦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对李翠儿那就更是看不上眼。单说他们两口子对三个年纪小的妹妹呼来喝,去像丫鬟似的使唤就太过分了些,有心想出来说句公道话,但人家是身有功名的秀才老爷,他一个平头百姓那里惹得起,就连村长都得让人家三分更何况是他,心里在如何过意不去,也就只能装做看不见。

“别嚷了,先把东西拿进去,那三个丫头跑不远。”

程湘芦叫住还要嚷嚷的媳妇,说起来他比自己媳妇还火大,他跟媳妇外出回家,三个丫头不但不早早在门口迎接,还有胆子跑得不见踪影,真真是胆大包天,看来最近对她们太娇纵了,今天非得好生教训教训三个死丫头不可。

没见到三个异母妹妹在家门口迎接自己跟媳妇,程湘芦觉得他身为哥哥的威严收到了冒犯,旁边又有车把势看到,他更觉得丢了面子,别看他没什么学问,却是个极爱面子的,三个向来被他当做奴仆使唤的妹妹,是绝对不可以反抗他的,就算又一个眼神或是表情都不可以,今天竟敢没在门口迎接他,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问青红皂白他已经在心里给三个妹妹定了个不敬兄嫂的罪名,决定等妹妹们回来好,下狠手教训。

“哼!今个我非打得她们哭爹喊娘不可,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的小贱人,几天没收拾她们到是得了意了!”

听了自家相公的话,李翠儿到是没像刚刚那般大吵大嚷,但那撸胳膊卷袖子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让旁人忍不住为程家三个小姐妹担心。

夫妻两个气急败坏的走进堂屋,推开门就见靠墙放置的方桌上放着张字条,程湘芦走过去将字条拿起来,原来字条是湘芷留下的,说是自己带着两个妹妹去山上砍柴打猪草去了,家里的鸡跟猪她跟两个妹妹都已经喂过了,小灶上的大铁壶里有热水,告诉他们可以用来洗漱泡茶,至于为什么湘芷姐妹三没做饭,则是李翠儿怕他们夫妻不在家湘芷姐妹偷吃,所以把厨房放米粮的柜子锁了起来,除非将锁砸坏否则取不出米粮来做饭。

“混帐丫头,竟然有胆子用笔墨!”

程湘芦将字条一揉狠狠捏在手心里,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怒喝道,因为声音太大,仿佛屋顶都跟着抖了抖。

“相公你别生气,因为那个贱丫头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也累了先回屋去歇会,等那死丫头回来想怎么教训不成,我先去厨房做饭,昨天忙了一天,今天又折腾了这么一上午,你一定饿坏了。”

李翠儿虽然又懒又馋又泼辣又不识字,却不是个傻瓜,见自家相公额头青筋都出来了知道他是动了大气,她这个相公对她平时纵容不假,可一旦动了气是什么都不顾的,她可不想被当成出气筒,还是把怒气都发泄到那三个死丫头身上去的好,于是便轻声软语的哄道。

程湘芦将将手里已经揉成一团的字条扔在地上,不解气还在上面踩了好几脚才回房去休息。李翠儿见他回房去了大大松了口气,转身走出堂屋向厨房走去。

厨房

李翠儿进来厨房,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大灶台那边找昨天的鸡蛋,见大灶台靠墙角的地方放着个陶碗,里面安安稳稳的放着四个鸡蛋脸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李翠儿给家里的毛驴喂草料,给两头猪喂猪草跟米糠,前院养的这九只鸡却只肯喂猪吃剩下的猪草跟湘芪挖的蚯蚓小虫,因为喂的不好下的蛋比较少,九只鸡一天少则两三个多则四五个,像现在碗里有四颗蛋李翠儿很高兴。

从腰带里摸出一串钥匙,在里面把开粮食柜子上锁的那把钥匙找出来,走过去把柜子打开,先将里面放鸡蛋的篮子拿出来,将里面的鸡蛋数了一遍确定没少后从陶碗里拿出两个鸡蛋放进去,小心的把篮子放回柜子里,这才开始生火做饭。

程湘芦在房里换了衣裳歪在炕上生气,李翠儿在厨房里很不熟练的做着午饭,他们两夫妻对三个妹妹可是厌恶的要死,不然也不会这般苛待她们,程湘芦尤其讨厌湘芷。

湘芷从小聪明伶俐在读书上很有天分,程父在世时时常将她抱在怀里手把手的教授诗书,比她大七岁的湘芦那时已经开始在父亲教授课业的私塾中读书并参加童子考试,可惜他的成绩非常不好,程父亲那时常常望着他摇头叹气,虽然不会硬逼着儿子去考状元当大官,却希望他能学有所成传递书香,可惜儿子是块朽木无法雕琢,任凭他花费无数心血都无法使其开窍,叹息天分高的女儿不是男儿身,唯一的儿子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因为如此程湘芦十分嫉妒异母妹妹程湘芷,父亲过世后他将父亲当初特意给湘芷准备的文房四宝全部收了,并当着继母跟湘芷三姐妹的面前砸碎焚烧,从此再不许湘芷用笔墨。

现在的这个程湘芷内里的灵魂却是岳冰秧,虽然在梦中她已经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了了解,但是在某些细节的地方没有在梦里出现,比如异母哥哥不许她动笔墨书籍的事就没有出现在梦中,所以现在的肠湘芷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早晨要出门的时候她习惯性的留了张字条,湘苓跟湘芪两个当时年纪小根本不记得哥哥对她们禁止用笔墨的事,也就谈不上提醒姐姐了,此时在山上的湘芷没想到会因为张小字条招来一顿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