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冰释前嫌

清晨,陆家家宅门口粗使奴仆还在洒水打扫,一顶绛青色的轿子就落在了陆宅门口,而此时,陆宅东南角的佛堂正是佛香缭绕,佛堂内陈设简单,当中两团半旧的蒲团干净素雅,佛堂中央正跪着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妇人,纵然是大热的天气,她还是规规矩矩地穿着立领的短衫,将袖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发白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丝落下的碎发都没有。

她的神态、装扮、气质正如她掌管整个陆家米铺的风格一样,整齐划一,恪纪守律。

陆宁氏手撵佛珠,嘴中喃喃诉念《法华经》。

“老夫人。”有人进来了,呈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陆宁氏轻轻地瞟了一眼,复又闭上眼睛,就像什么都没看见,直到这来人举着东西的胳膊都快酸了,她才慢慢睁开眼,缓缓道:“拿个双鱼玉佩就想打发我?她陈莞在安平侯府是个受欺负的角色,就以为我也是好欺负的吗?”

“那?”

陆宁氏思量了许久,终于松了口:“让她在松木堂等着吧,对了,千万不要让那个姓梁的纨绔进了松木堂,虽然莞娘姓了陈,可也不是他姓梁的能轻薄得了的。”

传话的苏嬷嬷颔首一笑,看来,在老夫人的心中,陆清水和外孙女陈莞终究还是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松木堂是陆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亲自设计修建的花厅,故而这风格难免留下了前朝的遗风,不论是假山奇石的摆设还是花卉珍果的排列,都别具一格。

陈莞今日简单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上头是一件小巧精致的长臂对襟,头上戴着一只装饰素净的珠钗,这身样式,都是母亲做姑娘是最喜欢的打扮。

陆宁氏隔着屏风看着静静站着等候的陈莞,有那么一刹那,让她觉得当真是自己的小女儿陆清水回来了一般。

“无事不登三宝殿,陈二姑娘来寒舍,有何贵干?”陆宁氏从屏风后绕出来,一脸肃然。

“香林,将东西拿上来。”香林应声端着一个锦盒上前,陆宁氏似乎有些不屑,还没等香林打开便道:“无功不受禄,陈二姑娘若是想馈赠什么礼物,我老太婆实在是受不起。”

“哪里能说是馈赠呢?”陈莞笑道,“是能说是物归原主罢了,香林,将东西打开。”

锦盒一开,里头的东西让陆宁氏眼睛一亮,里头是一只纯白色的沉水白瓷茶盏,这是她前些日子专门托人从虞国带回来的佳品,专门送给余氏的,只为让余氏家族不再为难陆家的南方商路,为何,会在陈莞的手中?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只茶盏?”

陈莞微微一笑:“当铺。”

“当铺?你花了多少银子?”

“卖了我所有的首饰和一些字画,总共凑够了三百两银子才赎回来。”

三百两?陆宁氏心头一沉,当时她为了寻得这只纯白的沉水白瓷,可是来来回回花了三千两都不止,那个姓余的,居然把东西就这么轻易给当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难怪他们陆家米铺的南方商路,虽然官道上的阻拦少了,可是这拦路的流寇和马帮却多了起来,合着余家是拿了钱,东西照样扣。

“区区三百两银子,你要卖首饰才凑得出来?”陆宁氏试探地道,“看来那余氏对你,可太克扣了一些。”

“岂止是克扣,”香林抢过话头,“那余氏和陈嫣然都时常欺负二姑娘不说,就连下头的姨娘也是,这双鱼玉佩就是之前被兰姨娘给使计夺了过去,我家姑娘费了好些力气才要回来,这不,连忙着就送了过来,物归原主。”

陆宁氏听了,眉头一皱:“一个姨娘都敢爬你头上去了,看来这安平侯的家风,也不怎么样。”

忽而,从松木堂外传来一阵放荡不羁的男声:“听说莞娘回来了,怎么,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也不来看看你梁表哥?”

陆宁氏怒:“不是说了看着他别让他过来的吗?”

“怎么,我的好外婆当真这么烦躁我?论资排辈,我也是排在莞娘的前头呢。”说话间,梁起鹤已经嬉皮笑脸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内,眼神止不住地往陈莞身上黏,这有些年头没见,没想到这小妮子生得这般水灵灵,甜蜜蜜的,真是忍不住想大快朵颐一番。

“你母亲呢?怎地没看好你?还想要你到处惹事不成?”陆宁氏显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外孙梁起鹤,若不是其母亲陆秀水早年守寡,梁家都是欺负他们母子二人的恶霸,她也不会收留这般作风的纨绔在府内。

“诶,外婆说得不对,孙儿之前不懂事那是以前,可这一次孙儿可是正儿八经地过来传消息的。”

陆宁氏冷冷一哼:“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能来传什么消息?”

梁起鹤邪邪地一笑:“宫里头来人了,说是要请外婆进宫,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