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天云派坐落燕京天云山,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每天怀揣梦想登山拜师的有志青年如过江之鲫,山道上一路都设了不少关卡,常有人云比蜀道还要艰险。
不过这些对乔微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她只觉得好玩,一下便溜进了峰巅的山门。
天云派的人也不会想到魔教第一杀手敢从正门进来,因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乔微也不敢太轻敌,天云派好手众多,不然也不会是武林正道的表率。上次在山洞能杀五个,一来是出其不意,二来是因为那五人修行不深。
长碧如洗,天高云淡,山色鸟鸣和着两边的飞流清涧,十分动人。
天云派建筑宏大,参差相映。往来人群众多,乔微不好掩蔽,便打晕了个弟子,扒了他衣服换上,再用杀手必会技能简单易了下容。
练武场上簇拥着许多蓝衣弟子,围在一起看热闹。
乔微走近了几步,只见人群中间有一个俊秀的青衣少年,拿着把剑瞎比划,舞得虎虎生风,其他人还不停拍手叫好。
青衣少年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剑气扬起青丝,他高高吹了声口哨,问道:“你们说我这云宁剑法,能不能胜了徐家那破掌法?”
“大师兄天赋异禀,这云宁剑法又是我们师父师母合力创出的,横扫武林自然不在话下!”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天云派还真喜欢自吹自擂,乔微想。
“徐家和师家当初那么欺负我们师母,直到现在还传播谣言,败我天云名声,这次试剑大会一定要他们好看!”众弟子摩拳擦掌,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其中的恩怨,乔微倒也听说过一点。
师家祖上源自大理苍山,门中绝学是蛊毒之术,凭此在中原武林说一不二,风头无两。
可十几年前却出了桩贻笑大方的丑事。
师家长女师宁黛是个女中豪杰,容貌天下无双,武功高强,智计卓绝,最爱行走江湖惩奸除恶。
谁知竟招来魔教教主戚穆的垂涎,被其掳走。可谓是一下从云端跌入了泥沼。
师家联合其他门派多次追寻未果,一年后,师宁黛重创魔教,自己逃了出来。
后来不知从哪传出师宁黛偷出了魔教秘籍,正派们纷纷上师家去讨要,师家却说她带着秘籍逃了。几大家族合力追击,最终师宁黛带着秘籍跳崖,尸骨无存。
可是谁也没想到,若干年后,籍籍无名的天云派横空出世,势不可挡。此后天云派日渐壮大,处处与师、徐两家作对。
而天云派的掌门夫人,正是本该葬身崖底的师宁黛。
乔微想起这段往事,更想去看看这个师宁黛了。她正要离去,人群中的青衣少年忽然对她招了招手。
“时文师兄,你来得正好,快来与我过过招。”
乔微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她步伐稳健,短短几步走出了大家之风,气势压得这些比她还虚长几岁的少年们说不出话。
“时文师兄,你不是要下山找白师兄他们吗,怎么还没走?”有弟子问道。
乔微闻声望去,心中一个激灵。
那里站着两个面熟的弟子,是那天晚上乔微和公子尘在山洞遇见的师兄妹,好像叫什么……云平和竹青。
好在乔微一直是个面瘫脸,表情跟不上心思,没露出惊慌之色。
“突然有些事要去请示师父。”乔微含糊其辞。
“那几个家伙成天游手好闲,好高骛远,不知道在哪吃了苦头,不找也罢,让他们多历练历练。”青衣少年满不在乎地说。
竹青掩嘴笑道:“乔师弟学掌门的架子哩。”
原来这青衣少年就是天云派掌门乔云彬和师宁黛的独子,乔无忧。
乔无忧挺着单薄的胸膛,“不准叫我师弟。”他又打量打量正在沉思的乔微,“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乔无忧嘀咕着抬手轻捶了下她的肩。
乔微不明白这种男孩子间打招呼的方式,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啊!”乔无忧轻呼一声,他自幼被师宁黛娇生惯养,即使乔微没用什么力,他也疼得脸色发白,腕上瞬间起了淤血。
这细皮嫩肉的。
“你干什么!”乔无忧气恼地把手抽出来揉着,一双好看的星目都红了起来。
说起来,乔微发现他容貌与公子尘有几分相似,都精致至极,透着股女子般的清丽冷艳。只不过乔无忧人如其名,眉目清朗,永远都看不见阴霾。
而那人……
他虽然总是温雅随和地微笑,眼中却总藏着一丝疏冷,包裹着危险的敌意与防备。
乔微不禁失神,心间浮现那天他捉弄自己、笑得刺眼的样子,那一刻他好像是发自内心地在笑。
乔微一向静如止水的心绪霎时搅起许多涟漪。
乔无忧生气起来,咬牙抓着剑指向她,“出剑!”
声音又凶又脆,像只才断奶的小老虎。
乔微拔出剑,魔教势力渗透各个门派,尤其密切关注劲敌天云派,因而杀手们各路功夫都会一些,糊弄他们应该不难。
随意与乔无忧过了几招,乔微发现他资质不错,但是武功并不算突出,想来平日贪玩。招式比同龄人要好一点,但年少轻狂,难免急躁。
无论乔无忧是进是退、是急是缓,乔微始终不疾不徐地化去,如石沉大海,连脚步都没怎么动。反而是乔无忧累得气喘吁吁。
若是武功高深的人看见,定会惊叹乔微小小年纪出手便如此老练沉稳。但是在场的都是年轻人,哪里会想那么多,他们只惊呼着“时文师兄真是突飞猛进”。
乔无忧满头大汗,明明是一样的剑法,怎么他就是找不到她的破绽!
他终于坚持不住,停下喘着气歇了会,见乔微想走,乔无忧拦住她:“再来!”
即使爹娘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压力,即使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乔无忧一直知道自己将来会是天云派掌门,满门荣辱系于一身,绝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脸。
如今连门中一个小弟子都打不过,以后出去了岂不是要教外人欺压?
乔无忧想起外界对他父母的谣言,心中斗志彻底被点燃,汗水打湿额发贴在面颊上,星眸光芒熠熠。
乔微察觉他心境变化,虽无杀意,但在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她不敢再拖下去。
奈何乔无忧不顾她推辞,又扑了上来。
杀手岂能容人近身,乔微侧身一步,本能地挽剑刺去。
“叮”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击中她的剑,剑身一震,乔微虎口一麻,险些脱手。
这一瞬的偏差,剑尖已歪,乔微的剑贴着乔无忧的衣摆擦过,剑气在那翠竹青绸衣上割开了一道小口。
来人深不可测!即使乔微一向沉着,此时也不禁面露愕然。
在她迄今为止的短暂生涯里,从未遇见过如此高手,这是一种绝对的实力碾压。
她大概是被发现了。
心思千回百转,只在一瞬,其他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微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无忧,放开了跟她打。”
这声音尖利而狂傲,听着便能想象出一个厌世独立的美人来,又如雷霆千钧,让人冷汗涔涔,直想跪下俯首称臣。
乔微无暇亦不敢去看这声音的主人,她待想逃,那人仿佛知道她会往哪逃似的,总能先一步发出暗器,逼得她寸步难行,偏又不伤她,像猫玩老鼠一样。
乔微只听别人都纷纷敬重地跪拜:“师母。”
竟然是师宁黛!
师宁黛怒道:“什么宵小竟敢混进我天云派,无忧,用你爹之前教你的星雷剑,杀了她!”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正要拔剑围剿乔微,却被师宁黛喝退:“都别插手。无忧,这是你第一次对敌,没有人会帮你,你只能握紧手中的剑。别怕,她不是你的对手。”
敢情是把她当陪练了,乔微想,等乔无忧练习完,自己大概就会被师宁黛解决。
乔无忧迷茫了一瞬,好在他机灵活络,手下招式不减,眼神变得清明刚毅,出手也越加快狠准。
星雷剑也是天云派的绝技之一,如星飘忽不定,如雷瞬息爆发,最适合他这样灵敏力强的男子。
然而乔无忧武功远逊于乔微,况且乔微此时也动了杀意。
乔微未露锋芒,师宁黛还以为她武功平平,才敢如此逼她。此时见乔微手起刀落间越来越狠厉,还远远未到极限,师宁黛心中微微胆寒。
乔微使出看家本领,一把短剑从左袖滑出。她眼也不眨,镇定地唰唰打掉接连袭来的暗器,如有千手,剑法快得旁人都看不清。
唯有师宁黛连珠般飞速道:“这是南星派的武功,果然是师徐家派来的走狗!”
话音未落,却见乔微又变换数个门派的招数。师宁黛瞪大了眼睛,目光转为惊惧,一瞬间脑袋嗡嗡的,恨不得将她瞪出一个洞来。
乔无忧完全束手无策,见乔微刀尖劈来,狼狈地一躲,乔微就此脱身。
就在此时,一个尖刻怨毒到令人头皮发炸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是魔教的!!”
乔微几乎被那非人的声音吓得虎躯一震,所有人也都被震住。平日端庄威严的师母,此刻疯狂地投射暗器,同时携狂风骤雨之势拔剑追去。
乔微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发誓以后绝不再去看什么美人了,看别人要钱,看她要命啊!
现在的美人怎么都那么能打?
乔微腾挪躲闪,走位风骚,衣角差不多都被暗器削完了,这要是一般人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师宁黛疯子般在后面横冲直撞地劈砍,剑气爆涨。乔微只听她们所过之处树木倒塌迸裂。她终究挨了一下,吃痛地从空中坠落。
不是只有师宁黛会发暗器,乔微落地后便撒了一发暗器,同时脚步不停地逃了。
师宁黛没料到她中了自己的暗器还能这么快地反击并逃跑,更加暴怒地追了上去。
背上伤口不算严重,却淬了毒,又麻又痒,乔微心慌不已,眼前发花。
她恐怕逃不出去了。
为了看一眼美人而被美人砍死,这也太丢脸了,要是被公子尘知道……
他大概只会一笑置之吧,乔微忽然心中一酸,一下滞了脚步。
她俩一逃一追,片刻间奔了十几里。这一停下,乔微顿觉浑身如有千斤重,胸口闷痛,气都喘不上来,再也动不了了。
师宁黛眨眼间已到她面前,狞笑着举刀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