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想离婚的第十天

段书昀已经走出去好远,而俞赫奕还停在原地,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不肯听也不肯信。

就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对着装傻的人,你也永远说不清楚。

段书昀照常没有回复消息,他回到了妹妹的家里。

段书雯下班之后,早早做好了饭等着他,两人以前生活的时候,大都是段书昀做饭,因为段书雯年龄小。

后来段书雯长大,段书昀又结婚搬了出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做饭给段书昀吃。

段书昀在俞家的时候,通常都是他等别人,俞赫奕先在微信上告诉他当天想吃什么,然后他告诉厨房,等厨房做好饭之后,他就在饭桌面前等着,有时候可以等到饭菜都凉,也等不来一个人。

诚然俞家夫妇是对他很好的,可是这种好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也不能感同身受到下边人的苦恼。

段书昀在俞家不是受气,而是被漠视付出。

他向来不会闹脾气,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沉默别无他法,毕竟俞学唐和他没什么交集,而俞夫人对他又是很友好的。顶多他下楼的时间晚一点,不再去等候。

都说哭闹的孩子有糖吃,段书昀在俞家没咂摸到甜味。

除了他儿子那里。

想到段俞敏,段书昀估计了下大概的时间,吃完饭后就给他打过去了视频,段书雯凑在他的旁边,也想见一见小侄子。

她特别喜欢段俞敏,隔三差五就会给他买玩具。

然而视频一打开,出来的不是段俞敏的脸,而是俞赫奕。

段书雯和俞理萌不一样,她是知道两人在闹离婚的,面对俞赫奕,她还挺尴尬,叫了声“奕哥”就躲开了。

段书昀面无表情:“怎么是你。”

“小敏在学习,不能玩手机。”俞赫奕道,“你今天去小雯家了?什么时候回来?”

段书昀道:“不回去了。”

“今晚在那里过夜?”俞赫奕点头,“那也行,听佣人说你是拿着行李箱走的,估计东西都拿全了,你明天回来的时候,把家里的司机叫去,给你搬行李。”

段书昀隔着手机屏幕和俞赫奕对视,沉默了片刻。

俞赫奕镇定的神色略有僵硬。

“我是说,”段书昀一顿,“我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俞赫奕表情彻底僵住,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是带着几分茫然的,“为什么?”

段书昀:“……”

他还是没意识到问题。

不过他还没从俞赫奕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态,仿佛真的遇到了什么千年未解难题,段书昀曾见过他在公司里杀伐决断的模样,与此时大相径庭。

可能他连婚姻什么时候出的问题,都不是很清楚。

段书昀能感觉到他的懵懂和困惑,但他已经不再试图和俞赫奕解释了,因为解释了也没什么用。

这次的通话没能维持多久。

段书昀不想再和他干耗着,也没再提出见段俞敏,直接挂断了电话。

留下俞赫奕对着挂断的界面发愣。

俞赫奕开始真正感觉到不妙了。

段俞敏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手机还是他趁着保姆给孩子讲题的时候顺手捞出来的,在段俞敏没发现前,他把手机放了回去。

手机放回去之后,俞赫奕想起什么,和一个人通了个电话。

晚上十点,俞赫奕和梁思玉面对面出现在二十四小时营业便利店。

梁思玉不满:“大半夜为什么来这么素的地方?你找我什么事?”

梁思玉是个妻管严,在和他现任老婆结婚之前,一直算个浪子,结婚之后就不太敢浪了,为妻子守身如玉——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蠢蠢欲动的念头。

俞赫奕之所以找他,是因为他和他妻子感情还不错。

两人一身西装,在各类休闲装的路人中格格不入,尤其是他们各自戴着不同款式的名表,面前却摆着几块钱的速溶咖啡,更是引得别人频频侧目。

俞赫奕尝了口咖啡,味道还不错,面无表情道:“我老婆和要我闹离婚。”

“就这?”梁思玉翘起二郎腿,“omega嘛,难免有闹脾气的时候,你哄哄不就得了?一般他们闹脾气,是说明最近有想要的东西了,我教你一招,你去翻翻他的购物车,把他购物车里的东西一键付款,保准什么脾气都烟消云散了。”

“我老婆不在网上购物,给他买了珠宝,他不喜欢。”俞赫奕一顿,“他搬出去了,我也摸不到他手机。”

梁思玉抖动的腿一顿,“这问题是有点严重。”

俞赫奕说:“我不知道问题在哪。”

“东西也买了,人也哄了,还不消气。”梁思玉把腿放下来,“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于是俞赫奕给他说了下他的版本。

段书昀突然想出去,突然发情期拒绝被他碰,突然搬出去。

总之就很突然。

梁思玉听完后,一拍脑门:“完了,你这是婚变了啊!”

俞赫奕一懵,“不可能。”

梁思玉道:“怎么不可能?”

“我找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让你造谣,”俞赫奕懵完之后,迅速冷静下来,“他不是那种人,不可能出轨,再瞎说今年俞氏的项目一个也不给你。”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为他说话!”梁思玉压低声音,“你现在和那些被辜负还替渣A辩解的O有什么区别?”

俞赫奕:“……”

“你想想,突然要出去,是不是外边有什么他牵挂的东西?”梁思玉开始给他分析,“发情期不让你碰,是不是在为什么人守身如玉?”

俞赫奕面色阴沉。

梁思玉抬高声音:“搬都搬出去了,你还存在什么幻想?!”

俞赫奕:“……”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俞赫奕听不下去了,他把咖啡推到一边,站起来就想走。

梁思玉忙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与其在这里猜忌,不如当面问个清楚。”俞赫奕语气沉沉,“婚姻需要沟通。”

梁思玉道:“拉倒吧,你要能沟通明白,还用大半夜和我坐在超市里?”

“……”俞赫奕:“那你说怎么办?”

梁思玉建议他冷静冷静。

介于现在梁思玉的婚姻比他还是成功一些,俞赫奕没有轻举妄动——他有种预感,如果他再采取行动,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或许梁思玉说的有道理呢?

回到家之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俞赫奕没有上楼,而是自己在客厅坐了片刻。

卧室内应该还残留着段书昀的信息素,他想闻一闻,然而想起段书昀心里有人,又觉得生气。

正坐着的时候,客厅的灯咔一下被人打开了。

刚抬起一只脚的俞理萌和俞赫奕面面相觑,俞理萌瞬间后退一步,捂住头,可是还是晚了。

俞赫奕沉声道:“俞理萌,你干了什么?”

俞理萌老大不小了,还是个alpha,却始终怵她爸和她哥。

她清咳:“我只是把头发染成了红的。”

这个“只是”是试图给俞赫奕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可惜俞赫奕不吃她这一套。

不过今天俞赫奕没力气教训她,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始终说不出口,最终他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道:“行了,上去睡觉吧,别让爸看见。”

俞理萌如释重负,答应了一声就要上去。

没走到一半,她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倒回来,“你怎么坐这里?嫂子……段书昀呢?”

这还是俞赫奕第一次听“嫂子”这个词从她嘴里蹦出来,虽然半路又收回去了。

“还是这么没大没小。”他一顿,才道,“你嫂子不在家,外出旅游去了,正在外边玩,过两天回家。”

他不说旅游还好,一说俞理萌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白天她和段书昀待了一天,可没见他去旅游。

忙了一天,更别说有闲心玩了。

俞理萌干脆道:“哥,你俩吵架了?”

俞赫奕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敏锐,语塞了片刻。

片刻后,他点点头,“先别跟爸妈说。”

俞理萌想起最近段书昀要出去,估计俞赫奕不会同意,她以为是这件事情造成了两人吵架,居然在一瞬间冒出来个劝和的念头。

几秒钟后,她觉得自己疯了。

就因为和段书昀相处了一天,她竟然要开始倒戈了?

回到房间后,俞理萌想着她哥在客厅里落寞的身影,皱眉向梁思玉发了条消息——他和俞赫奕是发小,估计可能知道。

果不其然,梁思玉回过来:唉,这件事先别让你爸妈知道,你嫂子可能是变心了。

俞理萌:……

她一向是把段书昀往坏了揣测,但是这次,她难得动脑子思考了思考。

段书昀向谁去变心?

段书昀哪里有和alpha接触的渠道?

但很快,梁思玉的话又打消了她的疑虑。

梁思玉向她列举了段书昀的异常举动,说得有模有样,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梁思玉:最近你嫂子是不是闹着要出去?今天你回去之后,他是不是不在家?我猜你哥肯定和你说没事,但是其实你嫂子离家出走闹离婚呢。

看到闹离婚三个字,俞理萌瞬间放弃思考,为她哥抱不平起来。

甚至在大半夜给俞赫奕发消息:哥,我来帮你盯着他!不抓出那个小三我誓不为人。

俞赫奕:?

梁思玉可真是长了一张好嘴巴。

*

白天一大早,段书昀开始起草离婚协议书。

他对晚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不知道被他一直“信赖”的俞理萌,已经变成了个小间谍。

段书昀写完之后,对窗静坐了片刻,看着满纸的公式化的文字,忽然想起两人度过的那些时光。

两人生活,不能说没有过好时候,就像再互相恩爱的夫妻也吵过架,再互相怨恨的夫妻也有过高兴日子。

但那些好,不足以弥补他剩下人生的空虚。

段书昀面无表情地把离婚协议书放到一旁,开始看起手中的日历。

他买回来了二十四本日历,正好是他剩下的日子。

之前觉得漫漫人生长,当人生有了倒计时,反而有了盼头,因为他知道他就能活这么多天,再多一天都没有了。

所以他的日子格外珍贵。

划掉天数后,段书昀翻了翻手机上,某视频软件的浏览记录,都是练声乐的,他的嗓音已经找回来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正式练习了。

这天去到公司之后,他发现俞理萌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疑惑中带着些愤怒。

段书昀不确定是什么事情惹怒了她,因为最近能惹到她的事情有点多。

但没等他开口询问,俞理萌率先移开视线,“人都到齐了就练习吧。”

段书昀没怎么在意,没有继续问下去。

俞理萌主要是找灵感来写歌,再根据段书昀的音色来调整,且她不想改变自己的风格,只能段书昀配合她。

不过段书昀竟然敢找她,也是知道她的作曲风格的,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俞理萌配合自己,要是就是这种感觉。

喻伟从一开始的担心,变得格外淡定。

本来他对段书昀的要求就不是很高,加上段书昀现在发挥的还算不错,应该能有个好成绩。

至于一位,那是玄学,说不准,所以就顺其自然。

段书昀今天的状态不错,声音很稳定,昨天还不太熟练,今天已经能顺利驾驭几个小高音,俞理萌再防备他,也还是忍不住认真倾听。

听着听着,她已经忍不住写了好几段曲子。

她接着就让段书昀现场试了试。

试出来结果还算不错,喻伟听着都觉得激动,他是真心替段书昀高兴,几次忍不住上手拍段书昀的肩膀,就差搂了。

俞理萌在音乐中抬起头,看见他和段书昀状态亲密,微微皱眉。

接着,她给她哥发了条消息:哥,嫂子平时有O性恋的倾向吗?

俞赫奕这会儿没在忙,很快回复:……没有。

俞理萌偷偷摸摸拍了张照片发给他,郑重道:你再想想呢。

这次俞赫奕没再回复她。

俞理萌一点也没觉得她不靠谱,俞家人的自信仿佛是天生的,后天几乎不可逆,她越想越有可能,偷偷摸摸盯着两人看。

最后看到段书昀也垂眸看她。

联系今天俞理萌的神情,段书昀猜她可能回了趟家,也极有可能知道了他要和俞赫奕离婚的事情,甚至还把错误都怪在了他身上。

反正曲子都出来了,段书昀考虑了下卸磨杀驴的可能性。

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俞理萌把手机收了起来,开始专心致志谱曲。

没过多长时间,喻伟低头看了下手机,冲段书昀道:“书昀,你的微知打发了复出动态后,就没再有过新动态,距离回归还有段时间,你好歹先营下业。”

大部分爱豆为了拉近和粉丝的距离,也为了圈粉,会在微知上经营。

很少有爱豆不发动态,除了那种已经稳居神位,不需要考虑粉丝基础的前辈。

段书昀答应了,然后在休息期间,拍了张麦克风的照片,发在了微知上。

老粉立刻占领高地。

[再次等到昀哥冒泡!]

[这是在准备新歌?要回归了吗?呜呜呜好期待。]

在一众或者会员或者普通用户中,突然出现了个金光闪闪的大v。

v是说明这个用户经过了真实身份的审核,每个职业有每个职业的标志,就在头像旁边,像自媒体网红就是个圆圈,明星则都是v。

这个明星,是段书昀以前认识的朋友,一位人不错的beta,混得还算不错。

他同样评论了张麦克风的图片,然后点了个[握手]的表情。

在评论区为了他们的友谊干杯时,俞理萌抓紧给俞赫奕截了张图。

并附言:哥,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