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十八年

随浅张了张嘴,想要出声阻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她只得……

“咳咳,咳咳,咳咳咳……”装咳嗽。

顾景桓点烟的动作一顿,他停了很久,神色甚至有些怪异。最后他还是将烟扔出了车窗。

车子直接开进顾氏地下车库,苏曼和保镖们已经在停车场等候。

顾董马上有个重要会议,现在时间已经晚了。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随浅从车里钻出来。

她笑着迎上来,语速极快,“浅小姐,关于合约的部分,我整理好和您沟通。您看明天签约可以么?”

随浅点头。

“那个……顾景桓刚喝了一杯黑咖。现在胃不太舒服。”

“好的,我会叫医生过来。”

“嗯。”

苏曼坐进车里,随浅站在不远处,笑容恬静地挥手告别。

顾景桓淡淡地瞥了眼亭亭玉立的她,目光再次掠过那枚戒指,眼底窜过一抹戾气。

车队缓缓驶离,随浅也出了停车场,向京都医院走去。

她记得京都私立医院就在这附近。

京都医院是外婆生前那段时间居住的医院,外婆看中它的地理位置和医疗条件。

就用私房钱把它买了下来。后来外婆去世医院就直接转到她的名下,是不属于随氏的一个特殊存在。

至今为止随家没人知道这间医院是属于随浅的。

所以,她才会把他安置在那里。

顶楼,唯一一间VVIP病房。

见到随浅,保镖们恭敬地开门让路。

院长小心地和随浅汇报着顾少清的病情状况。

当他说到体征减弱的时候,随浅明显感觉众人投向她的目光充满怜悯。

“你们都出去吧。”她轻声说。

众人关门离开,随浅将视线落在病床上。

一个英俊的大男孩正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顾少清已经在这张病床上,睡了五年。

从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

为了她。

随浅寡言,可那一整天,她说了很多话。从初见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还记得很多事情。到了晚上,她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夜朗星稀,清透的月光洒在顾少清的脸上。

常年输液让他的脸庞白皙得近乎透明。

可还是遮掩不住他的英俊。

目光移到他修长的手指上,他的右手小指,戴着一枚尾戒。

随浅缓缓将脖颈的项链摘下,把项链上的男戒摆在他的手旁,两只戒指并排放在一起,细碎的钻石闪得她眼睛生疼。

耳畔,似乎是顾少清温和的声音。

——咦?随小浅,你为什么戴着一枚男戒?

——这是我的求婚戒指。等以后我找到爱的人,就拿这个戒指向他求婚。

——那……你找到了么?

——找到了我肯定死缠烂打,决不放弃。

——切,女孩子家家的真不矜持。

后来呢。

后来他也买了同款女戒,那是他用打工三年赚来的所有积蓄买的。

她问他为什么。

他笑得灿烂,“等着哪天有女孩和我求婚,我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不是?”

思绪回笼,随浅专注地看着两枚戒指,笑出了声。

“少清,我们认识十八年了吧?其实你走了也好,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再也不会忍饥挨饿,再也不会被人嘲讽,再也不会——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其实挺好。”

夜深,她轻轻地关上门,安静的长廊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随浅漫无目的地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心里空得吓人。

她偏头看向商场外的液晶屏幕上,正放着今日的A市新闻。

顾景桓一身灰色西装,正在出席一个酒店的剪彩仪式。

听说这座酒店是顾氏投建的,也是A市第一座六星级酒店。

电视上的他,英俊硬朗的相貌分外惹眼,他笑得得体,眼神犀利,一个商人该有的精明,你都能从他身上看到。

剪彩结束,顾景桓拒绝了一切采访,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豪车座驾。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上车时孤冷的侧脸。

随浅觉得,他的脸色极差。

“啪嗒——”

下雨了。

街上的行人纷纷慌张地寻找避雨的地方,亦或者冲到马路边打车。

只有她,不疾不徐地张望了一圈,然后向着一个角落走过去。

她已经安稳地站在屋檐下,而刚才慌张找地方的人,相反因为没找到现在还在雨里淋着。

不远处,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苏曼顺着顾先生的目光,看到了随浅。

雨中的她淡然优雅,苏曼她看过数不清的名媛淑女,却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浅小姐这份高贵的气质。

只是再看看顾先生苍白的脸,苏曼还是心有余悸。

早上她本来要叫医生过来给顾先生看病的,但会议召开在即,被顾先生拒绝了。

结果中午顾先生参加完剪彩仪式,刚坐进车里他人就昏了过去。

一向沉稳的苏曼被吓得六神无主,还是司机做主将顾景桓送到附近的京都医院。

医生后来清醒地说哪怕当时他再多喝半口黑咖,现在就不仅仅是胃病复发的问题了。

只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苏曼听到医生的话,心中震惊不已。这些年顾先生一直有最好的私人医生24小时待命,她一直以为顾先生的胃病已经好了!没想到竟然是越来越严重。

医生让顾景桓修养一个星期。然而下午顾景桓一醒过来,就坚持出了医院。

他说还有公务要处理。

顾先生态度坚决,苏曼即使担心,也说不上话。

然而此时,为了抓紧时间工作而不住院的顾景桓,却为了看一个女孩子而让时间缓缓而逝。苏曼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顾先生,要送把伞么?这场雨可能还要下大。”

顾景桓没回答。

其实她从那家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她了。

他当然知道那间医院里躺着谁。

顾少清,她的青梅竹马。

那个随氏救助的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