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赵兮微昨天睡得晚,一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最先苏醒过来的,是身体上的酸麻感,像是触碰到了记忆的开关键,循着这条线索,昨晚的回忆一下子全部涌进了她的脑子里。

糟了。

赵兮微猛地坐了起来,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过半了。她点开微信界面,粗略地翻看着弹出来的新消息,果然,没有找到桑谨发来的短信。

除了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电话联系以外,桑谨几乎很少会给她发什么信息。当然,赵兮微也从不主动打扰她。

这个时间点,桑谨应该已经结束了早上的日程,准备吃午饭了吧?

赵兮微咬着指甲垂头丧气地想,到底要不要给桑谨发个信息说明自己已经起来了?发吧,好像显得自己有些大题小做,不发吧,好像又不太合适。

烦死了。

赵兮微一个人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她索性把手机丢在了床上,自己一个人溜下床往楼下走去了。

这个时间点,家里的阿姨应该已经准备好午餐了。

赵兮微刚下了几节台阶,隐约听到楼下有声响,她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发现桑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她穿着贴身剪裁的白色衬衣,灰色西装裤包裹着她修长的双腿,鼻梁上的金框眼镜衬得她的眉眼越发的精致优雅。

似乎是避免打扰到赵兮微,桑谨故意把电视声音调小了许多,所以赵兮微刚刚在楼上才没能立马发现她在家。

“起来了。”桑谨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停留在楼梯间的赵兮微。

“嗯。”赵兮微下了楼,走到桑谨的身边坐下,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着的新闻,不尴不尬地开了口:“你今天不忙么?”

桑谨端起茶杯抿了口红茶,“我刚从公司回来。”

赵兮微:“......”

这个天算是彻底被自己给聊死了,赵兮微微微垂下了头,心里尴尬的恨不能直接抠出一座飞机场来。

沉默了一会儿,赵兮微这才说道:“抱歉...我起晚了。”

桑谨仿似漫不经心地朝赵兮微看了一眼,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淡淡回道:“我没怪你。”

虽然桑谨嘴上说着不责怪,但是赵兮微却并不怎么相信,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愿意自己忙碌了一个早晨回到家,看见自己的另一半还躺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的。桑谨不表态出来,只是因为她平日里向来是个面瘫罢了。

“饿了么?我让曾姨准备了午饭。”

曾姨是桑谨家里请的阿姨,因为在桑谨很小的时候便一直在家里帮佣,所以桑谨习惯了这么称呼她。

“嗯。”赵兮微点了点头,问道:“你吃了么?”

桑谨取下了眼镜,听闻赵兮微的话,她道:“没有,在等你。”

大概是与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桑谨说话的口吻总是从容而优雅的,带着独属于她清冷的音色,别样的好听。她这么说着,赵兮微听在耳里竟然会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忍不住又把话题绕回了原处。

赵兮微道:“我最近的确是累坏了,我会好好调整作息时间的。”

桑谨的确是不太在意赵兮微睡到大中午这件事,但是赵兮微认认真真反省的口吻总让她觉得格外生分,这种生分像是一道设置分明的界限,始终盘亘在她们之间,让她们本就显得陌生的关系更加疏远了。

吃过了午饭,桑谨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我下午还有个会,要先走了。”

桑谨起身,低头看着安静坐在餐桌前的赵兮微,问道:“你下午有什么安排么?”

赵兮微想了想,说:“如果可以的话,晚上我想回家看一趟奶奶。”

桑谨道:“晚上我有个宴会,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回去了。”

“没关系的。”赵兮微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很快接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桑谨心里清楚,赵兮微也并不希望有她陪同,或者说,是生怕会麻烦到她。作为妻子,赵兮微一直以来都做的很好,懂事、体贴、乖巧,几乎从来不会让桑谨感觉到困扰。就算是平日里拍戏赶通告忙得不可开交,她也总是很很努力地平衡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关系。

可是桑谨依然会觉得不满足。

人或许大都如此,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心底里生出一点细小而卑微的愿望,可一旦这个心愿得到满足,便会不知餍足,贪婪地想要得更多。在赵兮微的身上,桑谨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桑谨道:“你大概几点出门,我让司机来接你。”

赵兮微想了想,回道:“傍晚六点。”

“好。”桑谨道:“你难得回去一趟,去储物间里挑选些合适的礼物带过去吧。”

桑氏集团旗下涉及的产业众多,其中以金融和地产最为出名,自从桑谨接手桑氏之后,又朝着时尚产业的方向拓宽领域,打造属于自己的时尚品牌。这些年,合作商们时常会送来些价格不菲或者新奇珍贵的礼物,桑谨偶尔会挑选一些自己中意的留下,置放在她用来存放私人收藏的储物间里。

虽然赵兮微不常踏进这间储物间,但是这里每一个储物柜上存放的东西到底值个几位数,她心里大概也是清楚的。

她真的要拿桑谨这么贵重的礼物带回家么?

赵兮微站在储物间里举棋不定,犹豫了半天,她最终还是退出了储物间,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好一阵,才终于听到一道慵懒沙哑的男音响起:“喂?”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被自己打醒的,但是赵兮微却没有半点愧疚心,她说道:“还睡着呢?”

“大小姐,拜托你能不能算算时差,我们这里现在才是早上七点过五分,你说呢?”

“桑澄,我找你是有正经事。”赵兮微收敛起笑音,微微正色道:“今天我二叔过生日,虽然不是什么大寿,但礼总该是要送的。可你也知道,自从爸妈过世之后,我与那边的关系一直很生疏,所以我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比较合适。”

“......”桑澄明显地沉默了一下,许久,他问道:“我姐知道这事么?”

赵兮微回想起她刚刚本来是想着要告诉桑谨来着,可是下一秒听到桑谨今晚有别的安排,所以后半句话就憋在了喉咙里,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虽然她没有提起自己二叔过生日的事,但是好歹也说了她要回家吃饭的打算,这么算起来的话,那也应该是说过了吧?

“我说了,可她今晚有重要的宴会,时间上安排不过来。”赵兮微说着,靠着储物柜门外的墙壁站定,轻嗤了一声,道:“再说,除了奶奶,我与赵家的其他人早就疏远了,要不是看在奶奶的份上,我根本不想再回去、”

赵兮微说的是实话。

赵兮微的父母是在参加晚宴回家的路上突遭车祸去世的。那一年,赵兮微十七岁。

她原本以为父母去世已经是她人生最灰暗的遭遇,可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不过只是开始。

赵家世代经营餐饮行业,做到她父亲这一辈,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连锁企业。父母去世后,她的二叔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监护人,并且接管了父亲的公司。而作为父亲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她,成了赵家人眼里最不受待见的人。他们排挤她、提防她,时时刻刻防备着她来争夺家产。

那个时候,只有奶奶依然护着她。她是靠着奶奶给她的庇护,考上了心仪的电影学院,离开赵家的。

“嘁,要我说,按你二叔的为人,你送什么他也不见得领情。”桑澄这时已经彻底清醒了,他不屑道:“你干脆就在我姐的酒架上随手挑瓶香槟带过去,意思到了就行了。”

桑澄的话一下子把赵兮微逗乐了,她轻笑了一声,从回忆的不郁里缓过神来,“你姐要是知道你这么算计她,你说她会不会放过你?”

“别啊,我好心给你出主意,你怎么老想着害我。”桑澄抱怨道:“我好歹也算是你跟我姐的媒人,要是没我当年带你这位同班同学回家作客,你能遇上我姐?我当初就不该给你这个机会,省得你现在天天在我姐面前吹枕边风,净说些我的坏话......”

赵兮微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淡了淡,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桑澄埋怨个不停。

挂了电话,赵兮微下了楼,在酒架前挑选了一瓶看起来不那么贵重的香槟,然后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拍了个香槟的照片发给桑谨。

【我挑了这瓶香槟带回家。】

【希望你不会介意。】

发完微信,赵兮微回到浴室里洗了个澡,等她收拾妥帖重新拿起手机查看的时候,发现桑谨依旧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桑谨不回复信息,到底是在忙,还是压根不在意?

赵兮微摇了摇头,不再惦念着桑谨一直没有回复的那条信息,她抬头看了眼壁钟,差不多该出门了。

与此同时,微信另一边的桑谨此时刚刚结束会议,她拿过助理递来的手机,看着赵兮微发来的微信,微微皱起了眉。之前在会议上雷厉风行的桑谨,居然为了如何回复一条微信犯了难。

桑谨坐回办公室里,趁着空当斟酌着语句,突然手机屏幕一闪,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桑谨按下免提,“什么事?”

听着姐姐并不愉悦的声音,桑澄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一口气说道:“刚刚兮微给我打电话了,你知道她今晚为什么要回赵家吃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