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桑谨的出现,让原本诡异的气氛越发微妙了。

最先接过话茬的是江兰,她笑着起身道:“哦,没聊什么呢。就是刚刚听微微说起你们的感情很好,每天呆在一起寸步不离的。”江兰说着,还掩着嘴笑着补了一句,“尤其是晚上......”

赵兮微发誓,她的人生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尴尬过。她能感觉到桑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但是她哪里有那个胆子和脸面抬起头来,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埋了。

桑谨性子向来内敛沉稳,应该不会喜欢听到别人胡乱编造这些感情生活的事情吧?尤其,她不仅大言不惭地说了这么一堆谎话,还隐晦地谈及了这么隐私的事情......

赵兮微没有胆子再继续往下想了。真的,如果不是江兰此刻原原本本把她刚刚说的话如数复述了一遍,她直到现在都不会发现,她说出的这些话究竟是有多么羞耻。

胡思乱想间,赵兮微听见桑谨很轻地笑了一声,含着笑意的声音格外温润,“是么?”

江兰连连点头,道:“当然是的呀。”

桑谨并不搭理江兰的回答,她依然低垂着视线看着始终不敢抬头的赵兮微,声音故意放得很轻,她又重复了一遍:“是这样的么?”

桑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在生气吧?赵兮微并不太确定地想着,下一秒,回答她的是桑谨轻轻落在她头顶的手。那双手缓缓地拍了拍赵兮微的头,力道那么轻柔,像是羽毛划过心间,赵兮微那颗忐忑揣测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嗯。”赵兮微很小声很小声地应了一声,但是她仍然不敢抬头去看桑谨,只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是我说的...”

“我在,你反而不好意思了?”不同于赵兮微的尴尬局促,桑谨倒是淡定大方,她笑道:“你脸皮薄,如果下次再有人问起这些事,你就让他们直接来问我。反正我们俩之间的事,我说你说,都是一样的。”

桑谨的话是意有所指的,但是她的语气实在平静得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就像是情人间的打趣一般。

赵昀飞听出了桑谨的话外之音,但是他并不想把关系闹僵,毕竟桑赵两家结为姻亲,说到底,还是赵家高攀了。正因为如此,即使他作为长辈,待桑谨也一向客气。

“桑谨,你看你来之前也不让微微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赵昀飞说着,偏头对江兰说道:“你再去厨房让阿姨做几样菜送上来。”

桑谨叫住正要起身的江兰,微微笑道:“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听说今天是赵总生日,我是特地来祝寿的,顺便接兮微回去。”

“那...”江兰一时拿不定主意,她看了看桑谨,又看了赵昀飞一眼,道:“那我让张阿姨切点水果吧。”

桑谨一来,赵家的氛围立马变了个味,赵兮微偏过头,看着江兰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江兰将果盘往桑谨的方向推了推,道:“来,桑谨,吃水果。”

“谢谢。”桑谨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她挑了一点火龙果递到了赵兮微的嘴边。

桑谨平时从不会主动这样,赵兮微微怔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桑谨是故意做给赵昀飞他们看的。

只有桑谨对她好,好得明目张胆让所有人艳羡,赵昀飞他们才不会轻慢她。

想着,赵兮微偏过头去,就着桑谨的姿势咬下了那块水果。

鲜红的火龙果汁蹭在赵兮微的嘴唇上,让她原本就嫣红娇艳的嘴唇显得更加诱人,桑谨伸出指腹轻轻擦拭掉赵兮微嘴角的汁液,淡淡地笑了笑,“甜么?”

“......”赵兮微愣了愣,她看着桑谨言谈和神情之间透出的宠溺意味,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动声色地偏转开视线,低声道:“很甜。”

拍过那么多场戏,赵兮微与许许多多形形色色地演员对过戏,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她明明清楚桑谨不过只是在二叔他们面前作戏而已,但是她竟然会有些应对不了。

“对了。”江兰开口问道:“桑谨,桑澄是不是快要回国了?”

桑谨点了点头,“下个月初回来。”

江兰说道:“桑澄应该与微微同岁吧?我记得,他们以前还是初中同学来着。”

桑谨应道:“嗯。”

“那桑澄今年也有25了吧?”江兰顿了顿,问道:“这个年纪,应该交女朋友了吧?”

赵兮微抿起唇笑了笑,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江兰身边玩着手机的赵佳雯,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是赶着来给自己女儿说媒来了。

“还没有。”桑谨说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挑,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这些事情,令千金应该比我清楚。据我所知,他们早就认识了。”

赵佳雯错愕地抬起了头,视线在触到桑谨的一瞬间又仓皇地移开了。

“雯雯?”江兰诧然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呀?”

面对江兰的询问,桑谨从容平淡地笑了笑,道:“那看来是令千金没有选择跟您提起,抱歉,怪我失言。”

桑谨四两拨千斤,把话说得恰到好处,既不挑明直说,也给彼此留了情面。毕竟关乎到赵佳雯,这下就算江兰心里再好奇,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呆了一会儿,桑谨便打算带着赵兮微离开了。

道过别,桑谨特地走到了方仪的身边,道:“奶奶,今晚我先带兮微回去,改日再来看望您。”

方仪点了点头,目带深意地看了桑谨一眼,宽慰地笑道:“谢谢。”

桑谨回道:“您不必客气。”

方仪是个明白人,今晚桑谨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很多事情,赵兮微或许看不明白,旁观者清,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想着,她轻声说道:“奶奶是想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你在她身边,奶奶就放心了。”

赵兮微在玄关换好了鞋,等了一会儿,才看见桑谨与方仪走出餐厅。

回家的路上,赵兮微惴惴不安地坐在车后座靠近门边的位置,她其实心里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桑谨,但是只要一想起江兰学着她的腔调重复的那些话,她整个人就尴尬得不行,压根不敢往桑谨那边看。

赵家离桑谨家的车程大概有一小时左右,如果算上堵车,可能还要花更长的时间。

赵兮微望着窗外的霓虹街景,她想,不管怎么说,今晚桑谨能来赵家,并且还配合着她在赵家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亲密戏码,其实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了,于情于理,她应该要先开口道谢的。一直这么躲着不出声,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

想着,赵兮微偏过头去看向桑谨,轻声道:“桑谨,今晚...谢谢你。”

桑谨放下了手里的平板,问道:“谢我什么?”

赵兮微诚恳地说道:“谢谢你今晚能来,还...配合着我演戏。”

“你不必道谢。”桑谨重新拿起平板,“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我也不是故意要撒那些谎的......”赵兮微的声音越说越小,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垂落在了桑谨拿着平板的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呐呐道:“只是当时被二叔他们旁敲侧击地问急了,我一时没忍住,才会编出那些话的。”

桑谨佯装听不懂,淡淡问道:“哪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赵兮微总感觉今晚的气氛不太对。桑谨素来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赵兮微久而久之习惯了,两个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也不会显得尴尬。

可是今天不太一样。

或许是她撒谎心虚的后遗症,赵兮微看着桑谨拉下脸不说话的样子,她竟然会有些手足无措的窘迫感。

赵兮微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就是我撒谎说了很多有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桑谨转过头望向赵兮微,她的眉眼修长精致,优雅从容间,眉宇却又藏着一股英气,微微皱眉的时候,威严感顿生,光是看着,就能让赵兮微打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桑谨以为,赵兮微这一次回家,不过就是寻常回去看望一下奶奶而已。

赵兮微向来与她的二叔不和,往常回去,也总是会挑选方仪单独在家的时候。桑谨原本想着,赵兮微向来怕她,她在场,赵兮微自然不方便与自己的奶奶说些贴心话,所以每次赵兮微回家,桑谨总会主动避嫌。

在去往赵家的路上,桑谨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桑澄给她打的这一通电话,她们结婚三年,她根本不会知晓今天是赵昀飞的生日。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搜寻着往年有关于这一天的记忆,她不知道,每年的今天,赵兮微是不是都会像今天这样瞒着她,独自回去面对赵家的那些人。

想到这些的时候,桑谨真的很想问一问赵兮微,为什么宁愿选择独自面对,也不愿意告诉她。但是看着赵兮微因为猜测不出她的心意而忐忑不安的脸庞,她默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什么也没有问。

“兮微。”桑谨闭了闭眼,声音放得很轻,似是极力克制过后的平静。“你是我的太太,是唯一有资格向别人谈论我们之间感情的人。以后,有关于我们之间感情的事,不管你说了什么,都不必向我道歉,也不必经过我的允许。”

赵兮微以为桑谨会怪她,但是桑谨并没有。

她能够感觉到桑谨刚刚不满的情绪,但是她猜不透桑谨生气的原因,不过不论如何,至少并不是因为她编造的有关于两人感情生活的谎话。

想到这里,赵兮微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赵兮微忍不住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二叔今天过生日的?”

桑谨道:“你给桑澄打过电话,他告诉我的。”

桑谨从平板前挪开视线,望向赵兮微,神色划过一抹郁色。“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直接来问我。”

你看我敢么?

赵兮微默默地在心里回了句,但是她自然不会在桑谨的面前说出来,她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记着了。”

赵兮微答应的表情明显口不对心,桑谨神色微敛,正想说话,却听见工作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赵兮微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忘记问问桑谨,原本安排参加的宴会不去不要紧吧?可是看见桑谨接通电话之后的神情,她猜想或许这通工作电话应该不会太快结束了。她扭头望着车窗外飞速擦身而过的车辆,耳边听着桑谨有条不紊指示工作的声音,慢慢地一阵困意袭上来,她眼皮发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到赵兮微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还在车上。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家门口,赵兮微坐直了身子,扭头看见桑谨坐在她身边,正拿着平板翻阅着文件资料。

“我...我睡了很久么?”

屏幕微亮的光隐晦地照在桑谨的脸上,她道:“没有多久。”

赵兮微明显不信,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怎么没有叫醒我呀?”

桑谨道:“反正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在哪里都一样。”

赵兮微问道:“那我们现在下车么?”

“嗯。”桑谨道:“你饿了么?”

“啊?”赵兮微钻出了车厢,听到桑谨没来由的一句话,眨了眨眼睛。

“我有些饿了。”桑谨依然坐在车厢里,她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向赵兮微,重复问了一遍。“你饿了么?”

今天晚上在赵家,赵兮微的确是没有吃什么。不过作为一个明星,身材管理是很重要的,乔黎一向在饮食上盯她盯得很严,所以她就算吃得少也不太会觉得饿。

“饿了。”赵兮微惯来不会拒绝桑谨提出的任何要求,听到她这么问,她本能地点头道:“你想吃些什么?还是,我回家简单给你煮点吃的?”

桑谨下了车,她想了想,说道:“小龙虾吧。”

赵兮微一愣,“什么?”

路灯的霓虹光彩打在桑谨的侧脸上,照出她眼底深邃的斑斓,她的眉眼间漾出浅淡的笑意,问道:“小龙虾,你想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