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微启瓶封,酒香清冽,微嘬一口,佳酿在唇齿间流淌,沿着嘴角滑落,滴在衣领上,余思许久未曾尝过如此美酒,一不留神,酒瓶见底,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好在她尚余几分力气,晃晃悠悠爬上木板床,正打算趁着酒意睡个好觉时,指尖忽然触到冰凉的肌肤,她有些怔愣。

室内没有点灯,朦胧云雾遮掩了明月,正是一片漆黑。

“喵呜。”柔软的皮毛蹭过她的脸颊,细长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鼻尖。

“是阿离呀。”阿离是她养的一只小橘猫,特别黏人,没想到今天还钻进了她的被窝里,真调皮。

“乖。”余思揉了揉小猫咪的脑袋,酒意上涌,神智不清,撸猫的力气也变得有些重,“小猫咪~可爱的小猫咪,让主人亲一口嘛。”

小猫咪一定会用肉垫抵住自己的嘴,余思暗自想道。

但她却亲到了。

柔软的唇瓣,沁着淡淡的酒香,还有一声似害羞般的呜咽声。

“嗯?”小猫咪好可爱嗷。余思伸出爪子揉捏着对方的脸颊,尽显变态猫奴本性。

“姑、姑娘,是我。”少年音色清透,此时似是被酒意感染,微微颤抖。

当然,醉酒的余思已经听不进去少年的抗拒,魔爪上下扒拉着,一边奇怪自家猫咪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一边又感慨自己没白当猫奴,猫儿子长大懂得来暖床了。

“是阿离嘛。我知道。”余思紧紧地揽着少年,嘴角微勾,毛绒绒的脑袋蹭在少年的脖颈,绕得少年心绪大乱,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耳边传来女孩的梦呓,他才松弛了紧绷的身体,但一张脸红得像熟虾,粉白的耳垂早已鲜红欲滴。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紧紧缠住的双臂分开,一瘸一拐地往衣柜走去,从里头翻出一床厚实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后,才蹑手蹑脚地挤回女孩床上,目光柔和,无声感叹:“……真拿你没办法。”

天边微亮,余思侧了侧身,脑袋一不小心碰到滚烫的胸膛,瞬间就清醒了。

少年睡得正熟,睫毛轻轻颤动,粉嫩的唇瓣好似被谁□□过有些红肿,黑发柔顺地披散在枕头上,模样乖巧得很,但余思“呼啦”地就掀开被子,跳到了地面上。

她昨天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屋子睡觉,要跑去和可怜的伤员挤一张床?

“唔……”少年眉头微蹙,睁开了双眼,水光潋滟的眸子聚焦了片刻,落到了她身上,白皙的脸上飞上一抹绯红,害羞道:“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余思顿时背后一阵冷汗,扯了扯嘴角道:“嗯,还好。你、我……嗯,我昨天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少年弯了弯眼,清澈的桃花眼里荡开无限春情,道:“不过分,我很高兴。”

少年拄着床头的拐杖,有些艰难地向她走来。

余思后退半步,扶着门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懊恼的情绪同时上涌,都怪自己嘴馋,昨日将少年用作报酬的灵酒给喝光了,却没考虑到自己现在身体素质远不及前世,醉倒后就犯事了。

“我还有事!”说完,余思便一溜烟地跑开了。

少年愣了愣,最后却只是失笑着摇摇头,道:“我只是去厨房而已。”

窗台外忽地跳下一只肉乎乎的橘猫,绕着少年的脚边亲昵地转圈圈,少年静静地看着他,几秒后,挥动拐杖驱赶,声音冰冷:“别靠近我。”

直到余思一头扎进猪圈里,才恢复了冷静。

历经三年磨练,她好歹算是掌握了农家人养猪的窍门,勉勉强强地将这些臭烘烘的猪们给养得肥嘟嘟的,膘肥体壮,怎么说也能卖个好价钱了吧?

只可惜那少年于一周前从天而降,佩剑重重地砸进她的猪圈里,直接将她的猪宰成肉块,还顺带将旁边的稻田给轰出了个坑。

当时,余思的泪刷地就落了下来。

自从发现自己莫名夺舍重生后,她就活得胆战心惊,好好养猪种田,生怕这毫无修为的身体被其他人发现,但如今辛苦劳动的成果毁于一旦,这人生哪还有盼头?

她当时就挥舞起锄头气势汹汹地朝着少年冲过去,怒吼道:“小贼哪里跑!”

少年闻声转头,白净的脸上沾满血污,左腿以诡异的姿势折在地上,破烂的衣衫是深色的污渍,显然受伤不浅。但这家伙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将腰上的储物袋解下来,抹去上头的神识,委屈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会赔偿的。”

硬生生地止住了她杀人的念头。而里头的灵酒正是昨日作祟的根源。

虽然这个身体没有修为,但余思的神识依旧强大,笼罩在少年身上时并未察觉到其骗人的意图,而储物袋里五花八门的宝贝也不少,遂勉强道:“先给你找个郎中吧。”

少年闻言勾唇浅笑,即使脸上脏得像泥猴,温润的气质倒是半分不假,莫名地提高了自己对他的印象分。

郎中住在镇上,明明生得一副好面相,看人却总带着些许蔑视,但由于这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么一个郎中,大家还是好声好气地供着他,而姑娘们也总爱往他那跑,纵得这人越发嚣张。

余思对其无感,但他的医术确实不错,起码比她自己半调子治猪的医术好多了。

推门的时候,方兮枝正和一清秀姑娘交谈正欢,桌上的医书摊开着,但书册却是颠倒的。

装模作样。

见是她来,青年顿时正色道:“文姑娘,与你相处的时光总是如此短,现在我需要为下一位病人看诊,只能下次再会了。”

文姑娘面若桃李,闻言羞赧点头,道:“嗯。”临走前还往方兮枝的怀里塞了个香囊,布料华贵,绣工精细,显然是用情真切。

方兮枝这才将医书倒过来,端出一副悬壶济世的医师模样,问道:“怎么了?”却端出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要请她品。

茶香飘逸,衬得一旁的糕点愈发香甜,余思有些馋。

但眼下并不是品茶的好时机,那杀猪少年还躺在她家猪圈里,余思只得道:“不、不了。我家有人受伤了,想请您来看看。”

青年好笑地勾唇:“是人不是猪?”

余思在其桌上盘出几个铜板道:“不是,这是出诊费。走吧。”

“欸,就这么点?”青年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全无救人性命的急迫感。

余思咬咬牙,又从口袋里摸出小半块碎银,补在旁边,

青年的目光亮了亮,提起出诊箱就走,见余思还有些愣在原地,道:“不是要救人性命吗?”

余思回过神,赶紧跟上。

尽管余思前世修为了得,但对医术依旧知之甚少,只见青年手法娴熟地给昏迷的少年修士正骨包扎,又配了些药叮嘱她,心里还是有些敬佩。

不修行的凡人也不可小觑啊。

方兮枝临走前还邀约道:“要不要晚上来我这里吃糕点呢?”却在刚踏出门时碰上了不知哪家的闺女,二人相谈甚欢,竟是打算上那闺女家里吃饭了。

少年得到了救治,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没多久,幽幽转醒,嗓音干涩道:“你救了我吗?”

“没有,是我用你的钱请镇上的郎中给你看病。”余思撇得很干净。

少年脸色一僵,遂重重地咳嗽了起来,余思不忍心,只好给其递了杯水。

得到水的滋润,少年的嗓音变得清朗不少,他展颜一笑,浅淡的眉眼有了颜色,道:“我叫秦逾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嗯,不客气。我已经拿你的储物袋作抵偿了。”余思接话道,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道:“秦逾白?怎么写?”

少年依言照写,正是那三个字。

余思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听少年继续道:“我于舌甘山中修行,此次外出历练被仇家所害,若不是姑娘相救,我可能已经断气许久,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噗。”余思没忍住,笑出声。

看来她不是夺舍重生那么简单,眼前这个倒霉少年竟然是她书中的天才主人公,而他所拜入的门派名字却是她随便起的,因为她嗜好甜食,所以当时就直接将“甜”字拆成左右两半,乍一听还有些韵味,但随手一写便十分滑稽了。

少年扑闪着乌黑的眼睛,奇怪地看着她。

余思收敛了笑意,道:“那么,那奸人修为如何?”虽然书是她写的,但情节也并不是全都能记住,这才如此问。

少年情绪一瞬便低落,好似阿离般垂下尖耳朵,无奈道:“我才筑基期,并不清楚。但我也奇怪,为何仇家未将我追赶杀尽?”

余思轻咳道:“兴许是以为你受重伤如此,也活不长,便放弃了追杀。嗯,天色也不早了,秦……”

“叫我逾白即可。”少年腼腆道。

“那么,逾白,你将桌上的清粥喝掉便早点休息吧。”

离开木屋,天色已深,余思握着怀里的灵石,往村口的石碑走去,而漆黑的穹顶上有什么在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