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慕云择原本带着淡淡三分笑意的脸冷了下来,他目光飘到桌上,无聊地转着手里的笔,模样专注,平静道:“老师这是来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方俊宁道:“我以为,减少实验动物的痛苦是基本的医学道德。”
慕云择把笔啪地一声压到桌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轻哼一声道:“反正都是要死的,难道你麻醉了它,它就不用死了吗?扯什么道德不道德的,说得好听是减轻动物痛苦,其实不过是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吧。”
方俊宁气得脸色煞白,怒道:“你以后也打算这样对待你的病人吗?!”
慕云择轻轻一笑:“老师,你实在操心太过,放心,我对人没兴趣的,我以后不会成为医生,我只对动物感兴趣。”
说着,他站起身,把单肩包甩到肩上,又浑不在意地朝人笑了一下:“好了,老师,别生气了啊,不就是一只猫吗,你再这样抓着我不放,我要以为你看上我了。我可要走了啊,今天食堂有鸡排。”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股邪气,眸色很深,眼尾轻轻勾起,仿佛要直直勾进人的心里。方俊宁蓦地一怔,等他反应过来,大教室内已经人去楼空。
……
后面还有很多回忆的小片段,云择已经不忍心看了。总而言之,方俊宁是个好人,而慕小少爷,是个十足的变态。
云择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回沙发上,额头上搭了一只毛巾。
方俊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好点了吗?”
云择有些无言面对方俊宁,小少爷那么挑事作死,方俊宁不掐死他不错了,居然还关心他。
云择嗓子发干,轻轻叫了一声:“学长。”
方俊宁身形一滞,还以为对方早就不记得他了。
云择笑了一下,道:“对不住,我最近记性不大好。以前的事情经常一段一段的忘。”
方俊宁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口响起敲门声,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探进半个头来:“方主任,院长找您开例会。”
方俊宁站起身,云择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学长去忙吧,我没事了。”
方俊宁回到办公桌边拿了纸笔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云择好笑地道:“放心,我不跑。”
方俊宁莞尔一笑,推门走了。
云择自打来到这个世界,碰到的人,不是在算计自己,就是准备着打折自己肋骨,他一天天活得胆战心惊,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反派炮灰,还能有朋友的一天。
方俊宁明显是个人品相当不错的人,而且和他也没什么利益纠葛。之前慕云择那么作死,方俊宁好像也最终没把他怎样。
所以,方俊宁这里很安全,他可以暂时待一段时间。
*
云择本想开个房去住酒店,转而想到住酒店会有开房记录,他那两个哥哥神通广大,暴露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万不得已,晚些下班的时候,云择厚着脸皮提着行李箱跟人来到方俊宁的公寓。
“抱歉啊,学长,我实在没地方去了。”云择心虚。
方俊宁一句话也没多问,只是笑笑道:“出来住几天没问题,只是不要让家里人担心。”
得,对方把他当成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了。云择汗颜……
晚上,云择睡不着,起来喝水路过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暖暖的灯光。
云择犹豫了一下敲门。里面响起轻轻的声音:“进来。”
方俊宁坐在书桌旁正看着一本医学书,戴眼镜的样子沉静斯文。
云择给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到人对面去,淡声道:“学长,我有问题请教。”
方俊宁抬头看他一眼,往书里放了一张书签,合上书,样子很耐心:“什么问题?”
云择道:“要是一个人发现自己有了两种人格,怎么办?”
慕云择确实已经死了,不然他也不会穿过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慕云择一部分意识却保留了下来,他没法和方俊宁解释这种事情,只能换了个类似的说法。
方俊宁思考了一下,道:“这个问题,我不是学心理学的你知道。只是略微懂一点点,所以可能没法给你很专业的建议。”
云择点点头,心道,这也太谦虚了,您老人家大概所谓的懂一点点就是别人眼中专业水准了。
方俊宁道:“一个人产生多重人格,在心理学上称为分离性身份障碍,这种病的产生有很多种原因,但是结合大量的案例来看,很多人格的产生,是出于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云择挠挠头,这太难为他了。他又不是慕云择,这些医学上的东西真的是一窍不通。
方俊宁把胳膊肘拄在桌上,道:“简单说,相对于主人格,其他人格的产生是为了保护患者曾经受过的创伤,或者因为某种强烈的心里执念而产生。有些愿望和心里诉求,身为主人格无法完成,其他人格便产生了。”
云择没仔细听完全部,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执念。对啊,是执念。他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自己能明显感觉到慕云择那部分强烈的情绪波动。
原主一定是有哪些执念没有完成。才不愿离去。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能找到慕云择那部分没有完成的事情,是不是自己从此以后就能完全掌控这个身体了?
一味的逃跑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他也不想一辈子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天无绝人之路,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云择原本暗淡的眸子在黑夜里亮起了光芒,他不自觉了握紧了拳头,兴奋道:“谢谢学长,多谢你!”
方俊宁笑容带着温温的弧度,“不客气,你要是……遇到这种问题我可以推荐这个领域专业的医生。”
云择忙道:“不用不用,我……我就是突发奇想。呵……呵呵。”
很遗憾他没法对学长坦诚,云择心里有点小愧疚,但是好事是,他好像不用逃跑了。
*
“谭圆圆。”
“到。”
“李光希”
“到。”
“董卓宇”
“到。”
还是医科大学,还是一样的阶梯教室。只是当年的助教已经不再是助教,而是医科大最年轻的大学教授了。
云择问方俊宁为什么工作很忙还要坚持回学校给学生上课。方俊宁笑了一下,目光飘远,看向阶梯教室的后排,只道:“盛情难却。”
这次云择坐到了前排的地方。他发现周围坐的都是一些年轻女孩,她们手里也不记笔记,而只是双手捧着脸目光痴痴地望向讲台中央。
云择觉得有趣,于是也放下了笔,有样学样的,用手捧着自己的脸,望向讲台。
方俊宁本来背对着台下正在黑板上写下一排漂亮的板书,一回身就瞧见那少年人万花丛中一点绿的坐在女生堆里,双手捧脸,眼若抽筋,表情矫揉造作的笑望着他。
方俊宁受了刺激,连忙用手掩饰性地挡在了嘴边,咳嗽了一下。
云择哈哈一笑,有趣有趣。
他正笑得欢,浑然不觉周围气压冷了几个度。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狠狠攥住了。
云择抬头。
易乘萧正站在他身旁的过道,一手如钳子般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语带着几分讥诮的怒意,“我的好弟弟,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云择的笑容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