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深忽梦少年事
“丢丢,丢手绢,轻轻放在小朋友的后边,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空中飘荡中童谣声,几个半大小孩手拉手围成一圈,将两个更小的孩子围在中央转圈圈,其中一个跟着另一个懵懵懂懂地拍手鼓掌。
穆正则看不见这一幕,只是听到孩子们的童谣明显愣怔了片刻。
秦风却是大松口气,放了心,这里的人还给灵灵提供了这么多玩伴,陪他玩得开心,看来果然没受罪。
这是京郊半山腰的疗养院,设施先进,环境优美,专为达官贵人而设计。
穆正则的父亲早几年就住进了这,被迫的,毕竟穆父还算是正当壮年的年纪,不会想提前退休,但这也由不了他。
草坪旁边还坐了几个看着孩子们玩耍的大人,他们额外要照看好的孩子不言而喻。
一个女人看到穆正则站起来,局促地搓搓衣角。
她的娇羞秋波穆正则收不到,秦风也没跟他说,只是例行公事似的报告了在场的人数和大概身份。
穆正则点点头,转身离开,另一个随身助理跟上他。
秦风则走向那群孩子,弯了腰,比像拐卖小红帽的大灰狼还大灰狼,“灵灵,跟叔叔回家吧。”
他们背后,穆正则面无表情,向一栋楼里走去,他脚步依旧稳健,甚至很快,不像个盲人该有的速度。
“丢丢,丢手绢,轻轻放在哥哥后边,妈妈不要告诉他……”
“快点快点捉住他……”
稚嫩的童谣,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串钻进耳朵,穆正则恍惚看到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草坪上奔跑,双目尚未失明的哥哥追着前面的弟弟。
旁边坐在野营毯上的女人温柔优雅,含笑看着他们,目光爱怜,“正则,灵均,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跤了。”
……
短短几年不见,穆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权力和女人确实是能滋润男人的东西,如今丧失了这一切,他连个乡村普通老人都不如。
现在还妄想染指他的人生。
穆正则进来后冷冷一笑。
被一群护士围在病床上的老人猛拍床沿,眼见又要发气,下一秒却奇异地压制住了火气。
他摆摆手,那些护士立刻散开,小心绕开房间当中的穆正则出去。
“这是给你安排的……用来结婚的女人。”他从窗口看着楼下的草坪说,他说话还要大喘气。
助理搬来一把椅子,穆正则抬抬手做了个手势,助理退到门口等待,穆正则仍没坐下,他没打算跟面前这个人来一场父慈子孝的促膝长谈。
病床上的人继续粗咽着嗓子说话,“养个小情人嘛,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男人也不要紧,但要是勾得你不肯娶妻成家,那人就该死了。”
穆话里威胁,直指一个人,穆正则神色仍然如平时般没有变化,只是眼底又阴沉了几分。
看他无动于衷,穆父又急又气,“你需要个上得了台面的妻子,这孩子需要一个正当的母亲。”
“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质疑他的来历吧。”
“母亲去世后你也是这么想的?呵。”穆正则嘲讽似的轻笑一声,看不出喜怒。
自以为借着孩子先向穆正则低了头,穆正则却全然不领情,这让穆父恼怒不已。
穆正则千里迢迢来了,却是为跟他说这样一句话。
“你老了,就在这养老吧。”
仿佛一锤定音,穆正则简单的几个字判定了他余下的晚年。
穆父瞳孔震缩,涌现恐惧惊慌。
穆正则面无波动,提了导盲杖离开,病床上的人在他身后大喊,“我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
穆正则走到门口回身嗤笑一声:“那你就继续恨吧。”
他前几年羽翼丰满时,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他亲爱的继母和继弟,穆父至今耿耿于怀。
“是你先背叛了我们。”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可消解恩怨的地步。
抱着灵灵上来的秦风叹声气,穆正则对背叛的容忍底线很低,唯一的例外……就是一个红麟了吧。
大概是因为红麟是他儿时经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穆正则到底不忍心责怪红麟。
相反,他还想紧紧抓住红麟带来的光芒,否则他的世界就彻底灰暗了。
——
两天后,处理好一切尾巴的穆正则带着灵灵乘坐飞机到达c市。
凤凰路的红色小洋楼庭院里,伫立着好像瞬间老了十多岁的王伯,期期艾艾出声叫:“穆先生,灵灵……”
穆正则置若罔闻,脚下未停,跟随的人也全当视而不见。
直到走进客厅,听见一人的声音,穆正则默了默看旁边的秦风。
秦风推了推眼镜掩饰不自在,这……这也不能怪他吧,当时情况这么急,他既要安排去京市的准备,又要到处打听那边的情况。
穆正则让他找借口瞒住红麟的吩咐就打了个折扣,从安抚变成了匆匆两个简单通知。
他们在外面奔波了两天,红麟就在家里提心吊胆了两天。
“孩子呢。”红麟紧张兮兮盯着穆正则。
身后的刘婶抱着灵灵向前两步。
红麟接过,直到有了紧紧抱住灵灵的踏实刚,他才松了口气。
“谢谢,穆正则。”穆正则微哑,这是红麟第一次直呼他名字。
红麟颠了颠怀里的灵灵,原本打算带上去给他洗个澡,放上床好好休息,看到还有个人没进来,奇怪地望了望院子里,“王伯呢?他不是出去接你们回来吗。”
穆正则没出声坐下,秦风顺势解释了一下王伯前几天的所作所为,有些事还是让红麟知道为好,还能提高警惕心,最重要的是,让他能知道穆正则这两天的辛苦。
红麟听完也哑了,看了看怀里的灵灵,又紧紧抱住了几分,到底没再说什么。
秦风的意思是,王伯已经被送去乡下养老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王伯原本的好意是想通过灵灵这个契机,让穆正则父子和好,可他忘了,他的擅作主张,犯了穆正则的大忌。
红麟上楼的脚步顿住,余光扫到还坐着的穆正则,想了想,把灵灵交给刘婶带上楼,他走到穆正则身边,小声说:“陪我出去走走吧。”
这也不是红麟会说的话,他一贯待他小心翼翼又拘禁,嘴里尊敬地叫着他穆先生,心底不知道怎么把他腹诽了个遍。
穆正则即刻起身往外走。
外面已经日暮西沉,穆正则等人回来时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凤凰路这边有一个上世纪建的公园,红麟挺喜欢来这里散步,这一次也习惯性走到了这里。
树影婆娑,月光如水,公园的路灯昏昏沉沉。
走在小径上,穆正则忽然开口:“他是没有错,可我不喜欢自作多情。”
“嗯,我知道。”红麟顿了顿道,“我不是想说这个。”
穆正则就停下来等着听他说真正想说的话。
红麟默然片刻出声,“到此为止吧。”
“你觉得可能吗。”穆正则几乎是立刻接了他的话。
红麟一噎,脸上显出几分懊恼,穆正则在一边的公园长椅上坐下。
身后的林间闪过几个人影。
“趁我没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前——”
“没有麻烦。”有他也可以解决,穆正则唇角翕动,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好了,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样,那才该到此为止。”穆正则揉了揉太阳穴位置,朝他展开双臂,“过来。”
红麟视线扫过穆正则身后的林间,叹声气,向他走过去。
刚走近,穆正则一把揽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深深喟叹一声。
“就这样吧,咱们烂锅配烂盖,谁也别嫌弃谁。”他的声音有几分疲倦,这两天舟车劳顿,没有一刻歇息,马不停蹄带了灵灵回来,也无怪乎此。
红麟喉间一哽,默然无语下伸手想摸摸怀里人的头顶,就像穆正则经常对他做的一样。
最后还是没做成。
穆正则察觉到那只垂落的手,放开红麟站起身:“还没散够步吗,那就再走走。”
这一走没有整晚,但也整晚坐在车里。
红麟钻进了牛角尖走不出来,穆正则就陪了他一个晚上散心,让他清醒清醒。
东边朝阳初生时分,前排的司机和秦风都不禁打起了哈欠,红麟突然动了动。
穆正则立刻有所感应:“冷静了?”
红麟别扭地往他这边靠了靠。
穆正则便吩咐人开回去,久坐的身体都僵住了,他也不好受,下车时因为看不清,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红麟想去扶他又缩回手,倒是穆正则自己向他伸出了手,完全无视了来给他引路的秦风。
红麟望着这个向他求助的男人,终究还是牵住了那只手。
他领着穆正则上了二楼,一进门,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谈谈。”
穆正则微讶,很快反应过来:“不急,熬了一夜,你可以先休息。”
“不,我先说,我就说一句话。”
红麟十分坚持,穆正则默了默,抬手示意他说吧,自己寻了张沙发坐下,疲倦地揉揉太阳穴。
他刚坐下,红麟小声却字正腔圆地说道:“穆正则,谢谢你。”
这不是红麟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但穆正则仍没料到红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偏过头去看红麟,无焦的眸子在薄薄的晨光里显得更加迷蒙。
红麟看着这双眼睛,想明白了,也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穆正则:“你帮过我很多,千真万确,我都听郝兵说了。”
穆正则根本不欠他的,他不能忘恩负义,倒打一耙,责怪穆正则没有给他更多帮助。
穆正则内心的冷酷突然就动摇了,低下头去,手支着额头:“也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
红麟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游艇上的一晚是个意外,他们本可以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谁知道他一个男人还能怀孕,谁让他自己想生下灵灵,那之后生孩子带孩子的辛苦,也是活该他自己受着了。
穆正则已经叫人给他送过钱,暗地里也帮衬过他许多。
“只是,你那时候不想见我,也不用叫人送钱来,”红麟抿了抿嘴,“平白让郝兵昧下了不少。”
“花钱给你做个朋友。”穆正则回答得轻描淡写。
“幸好高阳不会受你的贿赂!”高阳的人品绝对有保障。
红麟挠挠脸,厚着脸皮说:“那钱我不会还给你的,你自己找他要去,我只还我花掉的那部分……我们,互不两欠。”
穆正则抬眼,轻笑出声:“这可算不清帐了。”
红麟目光漂移,嘴唇嗫嚅:“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该轮到我说了吗。”穆正则没回答他,站起身,手臂一捞,红麟被他扯进怀里坐下。
“你……你干嘛?”红麟坐在穆正则腿上问,他的手臂被穆正则箍得紧紧的,脚也被穆正则夹住了。
“可以听我说了,嗯?”
红麟一听也对,便点点头。
穆正则先叫人送了牛奶和早餐上来,让红麟边吃边听他讲故事。
“十几年前,有一对兄弟,哥哥十二岁,弟弟八岁,他们的父母经常吵架。一天母亲带着他们离家出走,因为不谙世事,路上被一伙人贩子盯上了,当着兄弟俩的面把母亲杀害了。”
红麟刚拿起一块三明治,这下食不下咽了。
穆正则将三明治送到他嘴边:“吃吧,一个故事而已,听听就算了。”
“之后哥哥看准时机,送弟弟逃走了,自己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偏远的大山里。那个弟弟在街头流落了几天,最后被c市的一户人家收养了,改姓,白。”
红麟仰头看看,将下巴搭在他头顶的穆正则,可惜他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穆正则语气倒是很正常,甚至就像平时说话一样平淡,然而就是这样,才叫人无端触动心弦。
“身在大山里的哥哥过得没有弟弟好,不过也有一个值得纪念的人可谈,那是同村的一个小男孩,经常来买他的那户人家找他。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个小男孩的存在,是他难得的心灵慰籍。”
“这个哥哥甚至将自己准备逃跑的计划告诉了那人,对方支持他回自己的家,还说好到行动的那天,会给他准备干粮送他一程。”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人不仅没有来,哥哥的行动计划还被人发现了,也是在那一天,他的眼睛被人用石灰粉弄瞎了。”
“咕咚”一声,红麟艰难地咽下一口牛奶。这个故事……听着莫名的熟悉。
他头顶的穆正则接了牛奶杯,换了一块面包给他,示意他继续吃。
穆正则只手握着他的肩膀说:“对了,某天哥哥和那个小男孩交谈深了,对方还脱下过裤子,说他的身体比别人多了一个器官,问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红麟手里的面包“啪叽”掉了,他想弯腰去捡,穆正则箍着他不让他动。
难怪游艇上那一晚,穆正则发现他是个双性人后,会问他的名字是什么。
“掉了就掉了,别捡起来再吃。”穆正则边给他擦嘴角的牛奶渍边说。
红麟嘴张了又张,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总说不出口。
穆正则也不需要他说。
这么些年了,穆正则想了解的事情都查清了,那些该找上门的仇人他也找过了,至于那些能推测到的隐情,他自然也能知道。
只是心上仍然留下了疤痕。
“穆正则,我我我……!”
穆正则手指堵住红麟的嘴,他说:“我最恨,我付出所有真心去信任的人,弃置我不顾。”
红麟憋红了脸,眼角也渗出了泪珠。穆正则故事里的兄弟俩就是他和白茭,而那个小男孩就是他红麟啊!!
他小时候是交过一个大他几岁的朋友,可当时那个人没有瞎啊!
穆正则说他最后是被那户买他的农家弄瞎了眼,这个红麟完全不知道。
他只在那个村子里住了一个月,他就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
他是因为家里想生一个健全的儿子,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把他送给了那个村子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家。
说是送,也算变相的把他卖了,最后由于成交的价钱不合理,他父母一个月后过来闹,就是在穆正则行动的那一天,又把他强行带回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候去见穆正则,是他食言了,但他的确没有背叛过穆正则,穆正则的计划败露,真的不能怪他。
红麟看着一脸平淡的穆正则,他想解释,可无论什么隐情,在穆正则眼里,他就是个懦夫,叛逃者!
这样看,他这两年受的苦算什么啊,比不上穆正则一根毫毛。
心里骤然萌生一个念头。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穆正则的报复!
为了让他也体会一把被人抛弃的痛苦?
“你怎么会这么想。”穆正则头疼似的扶额,好像完全知道他心里所想。
“唔……抱歉。”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红麟缩了缩。
穆正则确实不至于那样,之前的坐视不理,大概是对他还没情谊吧。
未到深处的情,他有什么值得穆正则付出的地方。
红麟沮丧地垂头,那他还有什么理由生穆正则的气。
穆正则叫人给他送了钱,又让学校给他休学方便,已然是仁至义尽了。
脸上是温柔抚摸着他脸颊的修长手指,穆正则自顾自地问:“以前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但是以后你不会再那样做的,对不对?”
什么那样做,抛弃……他?
他的语气略显森然,唬人的很,红麟仍然坚定地点头,片刻反应过来穆正则看不到,重重应了一声:“嗯!”
他以后绝对不会再丢下穆正则不管。
要不然肯定会被穆正则追到天涯海角报复的!红麟小心眼地想。
不管他怎么想,这对穆正则也算个好事,能吓住红麟达到他的目的就够了。
至于其它的……日久见人心吧,他们未来还有很多日子。
“这样就好。”穆正则在他唇上亲了又亲。
好像是在表扬他的乖乖听话。
红麟抹了一把脸,揽着穆正则的脖子亲回去,又轻轻啄了一下——
在穆正则的右眼上。
穆正则今天再次被他惊住了。
穆正则是聪明,总有他预料不到的事,比如,红麟的改变。
红麟有一腔孤勇,能将人心口灼伤,猝不及防。
一股热流涌蓦的涌上心头,穆正则摸了摸心口,将红麟从腿上放下。
红麟不明所以。
穆正则在原地转了几圈,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气势陡然一变。
“啊!”红麟惊呼了一声,他被穆正则拦腰打横抱起,一把丟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红麟刚在软绵绵又有弹性的床上坐起来,穆正则欺身而上,迅速扯去了他的衣服,将他全身上下吻了个遍。
红麟被吻得酥意横生,脑子晕乎乎的。那些委屈和意难平,全都荡然无存。
穆正则逃回家后,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听说过瀚海国际的人都知道,原掌权者不姓穆。穆正则要一个外姓人的身份掌权管理,难如登天,他还是一个瞎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也许去年红麟在外面生育灵灵的时候,正是穆正则攻克最大难关的时候。
c大不少人疑惑,穆正则毕业了为什么还留在学校不走,甚至霸据学生会的办公室为己所用,那不仅是为了就近看护他的亲弟弟白茭,也是为了躲避外界的袭击。
至少c大还算是个平静的地方。
日头越升越高,然后西沉,一个白天这就过去了。这次红麟彻底被做晕了,原来上次穆正则怕吓着他,还留有余地。
家里的佣人送了回餐上来,穆正则吃过一点,上了床又在红麟身边躺下。
他伸手描摹着红麟的眉眼,这应该是一张很秀气的脸庞,相较正常男人而言,确实少了分硬朗。
他也记得,这张脸小时候笑起来时有些憨,傻里傻气的,不过听别人说现在不会了,这个人学会了矜持地笑,腼腆地笑,甚至是讨好地笑。
倒是那双大眼睛,瞪人时应该还是一样的凶巴巴,眼底像是有星子一闪一闪的。
穆正则侧卧着,无聊地戳着红麟左颊上的酒窝,门外灵灵拖着他的小熊猫过来拍门,他都一天一夜没见过红麟了。
穆正则赤脚下地开了门,居高临下,和仰着头看他的灵灵大眼瞪小眼。
只是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还是灵灵先出声,软软糯糯地喊:“抱,抱。”
穆正则这才抱起他,放到卧室的床上,和红麟一边躺着。
灵灵给他的小熊猫掖了掖被子,看到床头柜上那只大型的熊猫,眼睛瞬间亮闪闪的。
穆正则虽然看不见,这一刻却心有灵犀,把那只大熊猫取过来,放在灵灵另一边的床上。
灵灵坐在床上,左右围绕着两只熊猫玩偶,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开心。
穆正则见状放心了些,垫着手臂仰头闭眼,耳边有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声,还有小孩子不时的童言童语,心就沉静了。
夜深忽梦起少年事,故事的最后,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家了,可他成了孤身一人。
那是他一个人的孤单。
罪犯已被惩处,母亲逝去,弟弟有了新的家人,不必打扰。
亲生父亲已然再婚,后妈生了一个不是残废的儿子,不是他这样半残废的人。
他已然没有资格进那个家门。
只有他孤孤单单一个人。
半夜惊醒,看到躺在他身边酣眠的人,穆正则依旧不敢置信。
原来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