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进京赶考

大楚自太|祖开国以来,便经由科考取士,每三年举行一次乡试,为期九天,于农历八月初九开考,共三场,每场三天,故又称“秋闱”,通过乡试的考生称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于次年二月初九举行的会试,也是共三场,每场三天,为期九天,因是在春天举行,故也称“春闱”。

这是寒门学子实现人生理想的唯一途径,对于他们来说,每次春闱都是一场意义非凡的盛会,一旦中榜,便可鱼跃龙门,自此步入上流社会,成为人上人,而若未中,再蹉跎三年时光事小,而一些家境特别贫寒的学子甚至可能连再考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这样一场共襄盛举的大事面前,所有的人自然都希望能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参与。

有的学子甚至在春节之前就赶到了京城,寄住在寺庙或客栈中,一边备考一边结交同年。

由于林大人早已派了得力的管家去燕京安排食宿,楚忆风和韩凌才能在家过了新年,饶是如此,过了元宵节,他们也必须启程进京了。

正月十六一早,楚忆风便带着家仆来接众人。

在韩家用过午饭,韩凌拜托邻居余春生一家照顾母亲,楚忆风也叮嘱林家下人隔一段时间就来看望韩母,二人便带着云姝和碧瑶拜别了韩母,准备踏上赶考之路。

云姝看着林家仆人拉过来的高头大马,愣在了当场。她为难的看着这匹喷着鼻息的“庞然大物”,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看到就连碧瑶都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她只能接过缰绳,忐忑的踩上脚蹬,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爬到了马背上。

尚未坐稳,枣红马猛地长嘶一声,前腿离地而起。

云姝没有防备,险些被掀下马去,好在她缰绳抓的牢,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她颤颤巍巍的坐在马背上,看着路边的积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恐高症。

楚忆风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会骑马?”

云姝难为情的笑了笑,尴尬的说道:“好像不会。”

楚忆风轻踢马腹,来到她身边,道:“你刚才做的不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握紧缰绳,踩稳脚蹬,身体保持平衡,只要不从马上坠落,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略微顿了一下,又忍不住调侃道:“而且就算坠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会轻功吗?又不会摔伤。”

“好像也是啊!”云姝汗颜,乖乖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楚忆风轻笑道:“你看,两腿像这样轻轻撞击马腹,马就会往前行了。向左转弯时要拉左边的缰绳,向右转弯时拉右边的,双手同时拉住缰绳,马便会停下来。走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云姝用力抓住缰绳,学着他的样子踢了踢马腹,枣红马便迈开步子慢慢走了起来。

她眼角余光瞥见楚忆风一直缓缓跟在自己身侧,心中稍安,抓紧了缰绳,小心翼翼的在轻微的颠簸中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慢慢适应着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韩凌跟在他们身后,见此情景,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塞的移开目光,转向碧瑶问道:“你可以骑马吧?”

“都骑了这么久了才来问我,一看就知道没走心。”碧瑶腹诽着,面上却灿然笑道:“韩公子不必担心,我学过骑马。”

约莫走出了四五里路,云姝适应了骑马的感觉,四人这才加快了速度,翻山越岭,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庐州城中。

云姝觉得骑马简直比习武还要累,这一路下来,全身都要给颠的散架了,胳膊麻麻的,双腿也没了知觉,筋疲力尽下根本无暇欣赏庐州城的繁华。

好在林府早已安排好了客房,四人拜见了林大人和林夫人,洗漱一番,草草用了些饭菜,便各自回房安歇了。

是夜,客房,韩凌看着独自前来、面色肃然的林大人,愣了一下,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

林大人静静的看着他,沉声问道:“若是陛下起疑,你当如何?”

韩凌默了默,轻声答道:“如实交代!”

林大人诧然问道:“韩凌的身份都是真的?”

韩凌点头苦笑:“是真的。”

林大人沉默半晌,才低不可闻的说道:“你想翻案?”

韩凌自嘲一笑,点头道:“不过尽力而为,只求心安罢了。”

林大人又道:“令慈同意了?”

韩凌面色凄然,沉声道:“如今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我一人了,我若是不做点什么,余生都不能心安,好在家母一直支持我。”

林大人眸光中闪过一抹诧然,迟疑问道:“玄儿知情吗?”

韩凌摇头:“林公子光风霁月,林家又是世家大族、牵连甚广,所以我不想他搅进来,还请大人帮我保密,并照顾家母。”

林大人苦笑:“他……算了,不说也罢,你放心,令慈我会命人好生照佛的。”

韩凌郑重施礼,道:“多谢大人!”

林大人点头,肃然道:“没有十足的把握,切忌鲁莽行事!”

韩凌同样肃然点头应道:“是,我记下了。”

次日清晨,林大人设宴为四人践行。

他出身名门望族,自己又是正宗的科举出身,自是经验丰富,给出了许多若非亲身下场经历,根本就无从得知的建议。

临别前,又递给二人一张拜帖,嘱他们到了京城可先去拜访这位鸿儒大家、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杨奕真杨大人,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当可事半功倍。

云姝看着林大人和楚忆风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疑窦丛生:难道他真是林玄,那林大人知不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呢?如果知道,为何还让他去参加科举呢?他到了京城真的会去考试吗?如果考中了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饭毕,林大人亲自送了几人到大门口,又叮嘱林禄和另一个名叫林福的小厮一定要照顾好几人,这才挥手让众人上马离开。

一连十数日,几人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一路风平浪静的来到了京城,并没有出现云姝先前担忧的被人认出来的状况。

林大人早在年前就已派得力的管家在距离贡院不远的荣膺客栈中订好了房间,几人倒不必担心此时京城一房难求的局面。

顺利安顿了下来后,几人好好洗漱一番,休整了一夜。

次日一早便向杨府递了拜帖,楚忆风和韩凌二人去见了杨大人,不知说了什么,至晚方归。

之后韩凌便在客栈中闭门读书,并不过多的与他人走动,碧瑶主动在一旁端茶研墨、红袖添香。

楚忆风自然也无意结交所谓的同年,每天只在房中指点云姝武功,偶有兴致还与她切磋一番。云姝每每都自觉受益匪浅。

时间如白驹过隙,倏忽之间便到了开考之日。

入场的前一夜,四人在一起小聚片刻,楚忆风与韩凌互相勉励了一番,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寂静的夜色中传来悠远的更鼓声,云姝缓缓收了功,正要休息,窗棂上突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她心中一惊,疑惑的走到窗前,侧耳倾听。

楚忆风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是我,开窗。”

云姝狐疑的打开窗户,闪在一旁,看着他如孤鸿般轻巧的翻了进来。

见她疑惑的望着自己,楚忆风略有些赧然,迟疑说道:“虽然这段时间你勤学苦练,可毕竟时日尚短,此时也不过才堪堪入门,切不可轻易与人动武。明日我就要入场了,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注意安全!”

大半夜的翻窗来到自己房中,难道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些,这是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吗?

虽然心知他可能只是担心自己出事后有碍于他的计划,她心头还是不可自抑的泛起了一丝涟漪: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他总算有了一丝人情味儿,不再像以前那样虽然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疏离了。

楚忆风久久未听到她的回答,疑惑的转过身来,便看到她在自己身后傻笑,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中竟也莫名泛起了丝丝涟漪,语气不由也柔和了几分:“可记住了?”

云姝犯傻被他撞破,不由大囧,忙刷的收起脸上的笑容,乖乖点头道:“记住了,您放心,我会小心的。”又问道:“您真的准备去下场考试啊?万一中了怎么办?

楚忆风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这样巴巴的跑来叮嘱她的行为十分不可理喻,面色倏然沉了下来,淡淡说道:“我身为林玄,自是要下场。”便匆匆翻窗走了。

即便早已习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难言的失落,云姝望着半开的窗户愣怔了半晌,才慢慢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次日一早,云姝和碧瑶并林禄和林福四人一起送了楚忆风和韩凌入场。

林禄向云姝和碧瑶拱手道:“不知二位姑娘是回客栈还是四处逛逛。”

云姝听了下意识的游目四顾,但见碧空如洗、艳阳高照,远处金黄的琉璃瓦熠熠生辉、恢弘大气,近处的建筑古色古香、韵味十足,突然就想要好好逛逛:“我想随便逛逛,几位有什么打算?”

因宋朝中晚期时经济已经相当繁荣了,在这个时空又没有经历元朝中后期的“神奇”倒退,所以本朝的经济持续宋朝时的发展,手工作坊已有了相当规模,男女之间的礼教大坊和对女子的桎梏并没有像明朝中后期那般严苛。

平民之家的女子多在作坊中做工补贴家用,富户家的小姐虽不用如此,却也可以抛头露面的逛街游玩。

碧瑶奉了楚忆风之命保护云姝,不敢主动求去,笑道:“早就听说京城繁华,我也想逛逛,不如一起吧。”

林禄听了忙道:“两位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朋友,小的们自是要随从服侍的。”

于是一行四人便慢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此时的燕京远没有北京那种现代化大都市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景象。

街面上一派悠闲祥和,锦衣行人宽袍大袖、衣袂飘飘的缓步前行,布衣小贩精神抖擞、抑扬顿挫的吟唱吆喝,人人均是一副身处太平盛世的舒适惬意。

不时还有衣饰华美的名门贵女在丫鬟小厮的簇拥下出门来买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

云姝看着街边铺面内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竟然身无分文,说是逛逛便真的只能是逛逛了。

而且这也说明自己离开了韩凌或者楚忆风根本就难以生存!

这个问题太过致命,云姝没有办法淡定了,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去哪里赚些生活费:是去饭馆打工,还是在街头卖艺?

正思索间,猛听得一声大喝:“孽女?”

云姝猛然回神,诧然抬头,却见一名身着藏蓝色衣衫、头戴同色纶巾的中年儒生正双目圆睁的怒视着自己的方向。

因为自己与他中间并没有隔着他人,云姝下意识的回头,想看看自己背后有什么人,竟惹得这人如此气愤。

岂料刚转过头去,却被人扯住了手臂,她只能又回过头来,却见拉着自己的正是刚才那中年儒生。

云姝微怔:“难道这人也是自己该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