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 12
当他注意到我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时,他在暗影的掩映里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唇角,一抹稀薄的笑意浮现在他苍白的面容上。那抹微笑并不真切,在他脸上仅仅停留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一闪而逝。
“……洛基?!”我不太确定似的开口唤他,声音有点发抖。可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发抖。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他之后产生的欣喜?抑或是某种奇异的直觉,在看到他这身不同寻常的打扮之后?
神域变得愈来愈奇怪了。而这座神域里的每一个人也是如此。神王奥丁陷入了沉眠,神后弗丽嘉据称不愿意离开他的床侧半步;托尔被剥夺了神格,贬落中庭;而洛基在众人疑虑错愕的注视之下接过了永恒之枪,登上了阿斯嘉德至高的王座。
这种烂透了的剧本总让人有种不由自主的惊恐感。就如同在坚冰的冰面之下隐藏着一场隐而不发的风暴,阿斯嘉德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之下,平静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洛基轻轻地挑了一下自己显得过分隽秀的眉。
“嗯哼?”
那轻轻的一哼似乎蕴含着某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一般的魔力,我立时被激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地脱口而出:“那个……围巾,很、很不错。”
话刚刚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都是什么愚蠢的对答啊摔!
而且他很明显不是要穿着这一身行头跑来这里等我赞美的好吧!
我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清晰的懊恼之情,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蠢”的懊丧感袭击了我。
但是洛基却似乎对我的愚蠢早有准备一样,他微微挑了挑眉,忽然微笑了一下。
“谢谢。我也觉得它很好。”他简单地回答道,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愈来愈觉得困惑了。
我又不能直接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就好像我在下逐客令一样。天知道我是最不希望把他从这里赶走的了。可是假如我不问的话,他今日的来意就如同那片遮住他身形和面容的阴影一般,遮蔽在我心上,使我的心脏跳动得比平日都要战战兢兢而沉重。
“那个……你最近还好吗?”我等了一阵子,发现洛基并没有继续跟我聊天的意图,但又一时间好像没有离去的意思;为了打破这层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只好绞尽脑汁想办法与他寒暄。
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他这一次给出了不那么令人安心的回答。
“……不。不怎么好。”
我大吃一惊,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不怎么好?!”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都有点因为惊讶而扭曲了,“可是……你已经是我们的王了!是……是有人冒犯了你吗?”
我斗胆的揣测换来他意味不明的淡淡一笑。
“治理一个国家,担任九界的保护者——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他用一种暧昧的语调说道,似乎避开了我问题的实质。
我觉得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接续下去才好。我的大脑已经长久不用,大概是生锈了,难以应付这种微妙对白带来的高速运转,好像要发出咔咔的响声。
“可是……你是阿斯嘉德最聪明的人,你会想到办法的吧?”我勉强从自己脑内已经尘封多年的“社交交谈对话大全”里找出一句最安全的对白来。
这种一听就那么不聪明的笨拙应对却难得地让洛基抿起了唇,脸上露出一个稍微真切了一丁点的笑意来。
“被你这种傻瓜鼓励,还真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啊。”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的愚蠢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在他面前,我大概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完全的抖M,即使被他直接讽刺,也毫无受到打击的自觉。
我笑了起来。
“不,我并不傻,陛下。”我笑嘻嘻地答道,刻意作出一副认真而恭顺的样子来,“只是跟你比还不够聪明而已。”
……称赞他两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毕竟他好像满脸都写着“我也很好啊为什么整个阿斯嘉德都没有人来夸奖我也没有人肯定我的价值”的失落和忿忿不平之感。
假如我不是一个愚蠢的脑残粉的话,对他而言大概也没有多大意义了吧。基于这样的动机,我要维持自己的脑残粉笨瓜属性。
何况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我认为他确实非常聪明。很可惜,阿斯嘉德是更待见光明系肌肉格斗流的。所以像他这种阴郁内敛心机深沉的魔法术士流就只好被无奈地边缘化。
但是在我尚未看到自己狗腿的谄媚之词产生应有的作用时,洛基的脸色就突然微微地变了一下。
他飞快地从不知哪里拽出那柄永恒之枪,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一下。他身上的行头一瞬间就变回了在阿斯嘉德的标配——除了头上并没有戴那顶有点可笑的弯角头盔之外,他现在看起来又重新变成了那个阿斯嘉德的洛基,而不是中庭的什么优雅年轻的精英绅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秒钟就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那棵苹果树树干背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
“陛下。”
一个穿着神域标准侍卫盔甲制服的高大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很快绕过那棵高大的苹果树,站在洛基面前,就好像完全当我是透明人一样,向着洛基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
洛基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一瞬间浮现了某种令我觉得陌生的冷漠和傲慢。他嗯了一声,声音冰冷地问道:“什么事?”
那名侍卫仍然状似恭敬地微微低垂着头,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我还在旁边一样。
“三勇士和希芙女士不见了。”
我的心脏陡然抖了一下,好像跳漏了一拍。
……他们,就是洛基刚才所说的“让你不那么顺心”的人吗?!他们跑到哪里去了?!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洛基的脸色霎那间就沉了下来。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度严峻而冷凝,令人油然产生了某种“快要发生非常不好的大事了”的可怕直觉。
他一言不发,也不再看我一眼,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那名侍卫紧随其后,也同样没有看我一眼。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仍然没有把视线收回来。
“……喂,妞儿,你的脸色可很不好啊?”树上的那丛自从洛基出现,就自动进入静默状态的槲寄生,似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我漫望着面前那一片空无人迹的荒野,轻声说道:“……他要去冒险,是不是?”
那丛多事的槲寄生很难得地哽了一下。
“……你说什么?!”它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我道。
我仍然遥望着洛基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有点出神。
“别做不好的事啊……洛基。”
最后,我叹息一般地自言自语道,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那里,压得我难以呼吸。
“……别做会让你自己痛苦的事情。”
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