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赏你巴掌
贾沅又梦见那天的事情了。
还是那个冰冷的山洞,月光朦朦胧胧的,将山洞中的一切照了个大概。若非那晚的夜色太昏暗,她也不至于看不清身上那人的模样。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那个晚上,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令她恐惧。
她甚至以为自己因为恐惧而生出了些幻觉出来,因为她竟然觉得,这男人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她不过是倒霉路过这片林子罢了,又倒霉的被这男人盯上,拐到了这山洞中来,她怎会认识他?又为何会觉得他的声音熟悉?
……
男人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豆大的汗水落在了贾沅的脸上。
待到月至中天,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折磨才终于结束。
方才的事令她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她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再度睁眼之时,那男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若非这山洞中还有残存着些味道,她差点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梦中的场景变换的飞快,转眼之间,她又坐在了自己的床头,她的爹爹贾厚,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他向来憨厚,这次却罕见大怒:
“你……你这不孝女!我们贾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可却也不曾出过你这样的女儿!你未婚却先有身孕!你怎么对的起你死去的母亲!”
“就是,这样女子,按照律法,合该溺猪笼!”
贾沅便抬眼看了去,只见那说话的姑娘,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那正是她的继妹贾秀,贾沅的亲娘去的早,她三岁那年,继母庄氏便过了门,前两年还装的贤惠,可自从生下了自己的孩儿之后,她便懒得再装作一个慈母样子了。
庄氏的女儿便是贾秀,贾秀跟着大人,有样学样,时常在母亲的默许下欺负贾沅,平日里无事都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更何况遇见了现在这样的大事?
庄氏便抹着眼泪,小心的观察贾厚的脸色,又悲悲戚戚的絮叨:
“阿沅,娘知道你母亲去的早,从小便没人教导你,有些事你不懂,也是正常,从前我怜你命苦,你不懂事时,我也未曾苛责你,可你这回……”
她像是忍不住了一般,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又趁着这个空档去看贾厚的脸色,见贾厚铁青了脸色之后,面上虽仍是愁苦,可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
“可你这回……是在太胡闹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会有了身孕,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便罢了,你妹妹却是已经定了婆家的,你弟弟过两年也要科举了,他们要是因你耽误了前程可如何是好?这些也就罢了,你把你父亲的脸都丢尽了!他往后可怎么做人……”
……
若非这是一场梦,若非贾沅已经将继母的假慈悲看的十分透彻,她或许还会像当时一样,真的会因为庄氏的话而升起一些愧疚来。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庄氏的话表面上看起来冠冕堂皇,可背地里的意思,却无一不指向父亲的软肋。
父亲注重家族的荣誉,父亲最关心家中子女的前途,父亲最是注重颜面……庄氏的话,里里外外,都是在刺激父亲断绝她的后路。
梦中的父亲一如当年,他面色挣扎,犹豫着,他浑浊的眼中流出豆大的泪滴出来,贾沅在此之前从没见过这个憨厚的庄稼人流泪,这是第一次。
贾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满脸无奈,缓缓说道:“阿沅,你既然如此……罢了……我待会去给你熬一碗药,等那之后,便送你去西山的静湖庵修行罢。青灯古佛,你好生反思自己。”
贾沅便看见庄氏的脸飞快的黑了下来,庄氏必然是意外的,她原以为她说了那样的话,贾厚便一定会将贾沅浸猪笼,可惜她到底是低估了贾厚的爱女之心,他纵是在乎家风不假,可他却不愿意真的取了女儿的性命。
又或许,他只是让女儿去静湖庵中躲避风声,等过个几年,便把贾沅接回来。
庄氏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她总是看不顺眼那个短命女人留下来的女儿,今日要是不借机除去贾沅,估计以后便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在心里悄悄计算着行程,终于如愿的听到了“轰隆隆”的脚步声,那是一大群人逼近的声音,她终于轻轻勾了唇角,用带着怜悯的目光,静静的看着贾沅。
一大群群情激愤的村民冲了进来,村里的里正与族中的长老走在最前边,他们的目光似秃鹫一样锋利,就这样把贾厚给盯着。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
往事太过漫长,梦境的回忆也太过清晰和真实,每次一次梦到这些段经历时,梦境的结尾总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贾沅在湖里沉浮,她看见了岸上的人群,有人在鄙夷嘲笑,有人拉着自家孩童,教育他们引以为鉴……她甚至还看见了一脸无助的贾厚,她便知道,这个爹爹,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已经没有能力保护她了。
可她又想起了那晚那个男人了,他才是始作俑者,可惜那晚的夜色太过昏暗,她怎么都看不清这那人的面容,她只记得,那是个极高大的男子,他腰间还有个玉佩,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她心中充满了恨意,她今年只有十六岁啊,花一样的年纪,却被这么多人逼着沉湖,可她本身,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啊。
对了,是庄氏那个贱人,原本爹爹最多将她送到静湖庵躲几年,可庄氏却让自己的儿子找来了里正与族长,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辈是强行拖了自己去沉湖的。
……
无边的恨意在湖水中湮开,她发誓,若是能重新来一次,她绝不会放过庄氏和她的那一对子女,也绝不会放过那晚害得她有身孕的畜生。
许是上天也可怜她吧,她再度醒来之时,竟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那一夜荒唐之后的第三天,那时候爹爹和继母还不知道她已有身孕,她还有机会去扭转前世那悲惨的结局。
清晨的光透过窗格,洒在她的脸庞上,她又想起那天在湖底的时候了,湖底那么湿冷,那么黑暗,她那时候多渴望这样温暖的太阳。
“你个蹄子,怎么现在还在还没起来?你今日不去打柴,难道要我们一家喝西北风?”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斜靠在门框上,她还打着哈欠,眉眼间一股子慵懒。她见贾沅并未动弹,反而盯着她看了许久。她的火气就上来了,像是权威被冒犯了一样。
“贾沅!你今儿反了你了?你再不去打柴,我便跟娘和爹爹说去!看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贾沅便笑了,这贾秀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仗着她亲娘的偏宠,总是有恃无恐的。贾沅从前还觉得,若是她忍让一些,能让家中和睦一些,爹爹便不会左右为难,可是经历了生死之事,她便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欠收拾的。
比如眼前这个妹妹,贾秀,她最欠收拾。
贾沅缓缓走到贾秀面前,慢慢说道:“你倒是好意思?大早上的来指挥我去打柴?那你自己为何不去?”
贾秀怎会料到贾沅竟然会反击?她往常不都是只会默默做事的么?她慌了神,却故作镇定,大叫道:
“你是长姐!这些事原本就是你该做的!你不做,难道让爹爹做?难道让娘和弟弟做?善儿过些时日就要科举了,你以为他能做这些卑贱的事情?”
贾沅这才发现自己原先有多蠢,怎么会觉得姐姐不该同妹妹计较?有些人,你将她当做妹妹,包容她,体谅她,可是在她眼中,你不过是个卑贱的砍柴人罢了。
贾沅终究是没了耐心,她趁贾秀不备,猛地就拽住了贾秀的后领子。贾秀大惊,慌乱喊道:“没娘的货,你要做什么!你怎敢碰我,你放开!”
贾沅却只是冷笑,将这聒噪的贾秀一路拖到了后房,那是贾厚的屋子。
贾厚原本就是要出去做活了,地里的庄稼,总是需要打理的。他远远便听到了二女儿的惊呼,正疑惑着,去见房门们骤然大开,一向乖巧的大女儿却猛地将贾秀掷到了地上!
“爹爹,女儿昨日上山砍柴的时候伤了腰,今日早晨起来,这腰分明更痛了些,想必今日是打不了多少柴火了,所以女儿想着,爹爹能不能同意妹妹与我一起去?”
“贱人!”
贾秀又被贾沅给震惊了,没想到贾沅竟然留了这么个后手,她被她的娘亲惯坏了,看不见大人的脸色,也不会说话,竟然当着贾厚的面就开始撒泼:
“贾沅!你本就是长姐,这些活本来就是你的,你打柴,关我何事?你想偷懒就直说!何必扯着我!”
“啪——”
谁也没有想到,贾厚的这一巴掌竟然来的这么快,贾秀捂着脸,惊恐的看着贾厚,她想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最偏疼她的爹爹,怎么会打她的耳光。
可是贾沅却明白,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