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周缘蹙眉：“我想问清楚，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屁！”姚天明气得爆了句粗口，“我看你就是对他余情……”

他忽然想到在场的还有周缘其他两个室友，顿了一下硬生生转口：“余……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再和这种人接触。”

“我知道，我没有对他抱有期待。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他，而且……”周缘眸色发沉，“我损失这么大，难道不该从他身上要点好处？”

张广睿小心翼翼地问：“圆子，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们寝室就属你俩关系最好，怎么突然就……”

周缘平静地说：“张哥、黄哥，我的毕设被他拿走了，当做他的交给了学院，参加编导大赛。我不难为你们，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们不用为我打抱不平，该和他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张广睿和黄德宇一同陷入沉默。

都是室友，他们确实感到很为难。可当周缘让他们一切如故，一股难言的愤懑又盘踞心头，久久不散。

姚天明拉着周缘坐下：“你要去可以，那我陪你一起去。”

“啊？”周缘愣住。

“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我来找你。”姚天明看向另外两人：“要是周缘偷溜，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好。”

送走了姚天明，周缘有些疲惫地把自己扔在椅子上。

他打开电脑，桌面上零星的图标孤零零地挂在上面。这里曾经堆满他查询的资料，也乱七八糟摆放着众多甚至不足一分钟的小片段。

他就像拼图一样，把这些片段拼凑成一个整体。每个细节都不断建立、推翻，再建立再推翻，正如他的微信名。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那一瞬间，他心里特别难受。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周缘掏出手机，有人在企鹅上给他发信息。

favortofate：最近过得好吗？

周缘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发信息。favortofate是周缘认识好几年的网友，当时他还在读高中，偶然接受了ftf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们意外的相谈甚欢，ftf的谈吐和见识都让周缘十分欣赏，而且他们聊天从来不会涉及到隐私，这让周缘感到十分舒服。

对方的鼓励陪伴他度过了艰苦的高三生涯，之后聊天虽然没那么频繁，但只要聊起来就会有无数的话题纷沓而至。

据他所知，ftf是一名在美国留学的留学生，他特别神秘，至今周缘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姓钟。

周缘定下心，运指如飞：你们那现在应该十二点了吧，还不睡？

ftf：想起来今天是你们交毕设的日子，怎么样，你的毕设是不是被导师交口称赞？

周缘叹了口气：我的毕业设计出了点问题【哭.jpg】

ftf：怎么回事？

周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ftf，只略过了和钟厉铎的那一段。网络这东西很奇怪，那些无法对朝夕相处的室友倾诉的话，却能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说出。

也许网络的魅力正在于此，他想。

ftf很耐心地听周缘把事情说完，直到周缘发出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他才回应道：我很抱歉。

周缘：不，是我防备心太差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就跟我没有任何防备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一样。

ftf：这不一样，你可以不用防备我，我只是你的一个网友不是吗？

周缘：但我应该引以为戒。

ftf：不提这个，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想过重新做一份毕设吗？

周缘：想过，但我没钱。

ftf：我可以借给你。

周缘手指一抖，不小心按了一个逗号发了出去。

ftf：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或者你的支付宝也行。

周缘连忙回道：不用了，真的不用！

ftf：我以为你足够自信。只有没有能力的人，才会不敢接受别人的帮助。我只是借给你，等你有钱再还给我，这样我帮助了你收获快乐，你也解决了燃眉之急，两全其美。

周缘承认，他心动了。

周缘脸皮发红，缓慢打出一行字：先借我两万，等我有钱马上还给你。

ftf：号码。

周缘把支付宝账号发给他。

没过多久，周缘听到了转账信息。他看了一眼，进账二十万！

周缘悚然一惊：你多打了一个零！

ftf：没有，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时间不够就加大成本，无论如何也要给你那个室友一点颜色看看。

周缘：你就不怕我拉黑跑路？

ftf：你不会，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他们不过是素不相识的网友，却可以推心置腹，一出手就借给他二十万。这世上关修祺那样的人很多，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少，不好不坏，总有期待。

周缘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谢谢，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有魄力。

ftf：我借你钱你还说我傻？二十万还我，不借了！

周缘：别，我错了！说起来，我今天也遇到一个姓钟的人。

ftf：哦？你觉得他怎么样？

周缘一想起钟厉铎，就想起被扩肛支配的恐惧，手指按得啪啪响：我就没见过谁比他还傻逼！

ftf：……

ftf：哈哈哈。

钟氏集团大楼，总裁办公室。

钟厉铎的笑容逐渐凝固。

事实证明，谁也猜不到在哈哈哈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悲伤。

钟厉铎默默拿起手机，忍气吞声地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指纹解锁。

他觉得周缘对他有偏见，他只是懒得设置锁屏，又不是不会，怎么能因此觉得他傻逼？

郁闷的钟总翻遍微信，总算找到宏达影视高层的群聊。

钟先生：给我安排个人事部经理的职位，另外，不准让任何一个员工知道我的身份。

朱总：保证完成任务！

人事部经理：……那我呢？

钟先生：你休假，带薪。

人事部经理：！！！谢谢钟总！

他这是撞了什么大运，难道上天听到了他对996的深恶痛绝，特意派来钟厉铎来拯救他吗？

比起人事部经理的欢天喜地，群里的其他高层却是愁云惨淡，如坐针毡。

钟总突然造访公司，还不让他们告诉员工，这是微服私访的节奏？

一时间人人自危，唯独朱总调出和人事部经理的私聊：小张，我这还缺个司机，你懂得。

人事部经理：……

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翌日。

周缘洗漱完，吃了食堂供应的豆浆和煎饺，乖巧地坐在食堂里面等姚天明出现。

九点刚过，姚天明就来了：“不错啊，还知道等我。”

周缘呵呵一笑。

他还记得上次他去景区玩没带他，恰好手机没电，姚天明都把电话打到辅导员那去了，害得他差点被学院列为失踪人口。

姚天明也买了一碗豆浆，一边喝一边对周缘说：“你这身打扮太素了，咱是去见渣男，得拿出点气势来！”

“我没跟他谈过……”

“你以为他不知道？”姚天明嗤笑，“他是在装大头蒜呢，要真不懂，能骗你去会所？”

周缘点头：“你说得对，但我越是盛装出席，不是越证明我放不下他吗？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平常心。”

姚天明恍然：“有道理。”

他琢磨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香水，在周缘身上喷了喷。

周缘被呛得打了个喷嚏：“你干嘛！”

“气势不够，颜值来凑。穿着不够，香水来凑。这款香水我特别喜欢，网上很火的渣男香，推荐指数五颗星！”

周缘：“……”

行叭，香就香，只要别让他再去做个造型什么的就行。

“才九点，烫头发是来不及了，咱们去剪个好看的发型吧，顺便再给你化个妆！”姚天明跃跃欲试。

周缘无情拒绝：“我不想为了关修祺浪费钱。”

姚天明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也是，我们得让他破费。等下点餐之前先问清楚是不是AA，要是他付钱咱就吃死他！”

周缘有些羡慕姚天明，每时每刻都能斗志昂扬。

“好。”他粲然一笑，“为了我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干杯！”

空碗对空碗。

姚天明一脸嫌弃：“晚上哥请你喝酒，为了感谢渣男的不爱之恩。这破碗配不上咱的身份！”

“抬手！”食堂阿姨大嗓门突如其来，把他们的空碗叠在一起，“啥家庭啊，连铁碗都看不起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几年前你们学长喝豆浆用的还是塑料袋呢！”

姚天明和周缘脑海中浮现出他们捏着塑料袋的一角仰头喝豆浆的画面，异口同声：“学长真艰苦啊。”

“但我还是觉得不环保。”

坐在塔路欧西餐厅卡座，姚天明还在试图隔空说服阿姨。

周缘好笑道：“这话你当着阿姨的面怎么不说？”

“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姚天明悔恨不迭，“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阿姨说得无言以对。”

周缘：“可拉倒吧，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吵架之后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这叫做后见之明偏差。”

姚天明一副我懒得跟你解释的表情：“反正我觉得，环保这点她没法反驳，我可是站在全人类生死存亡的制高点！”

“聊什么呢，什么环保？”关修祺十分自然地插入他们的话题，并坐在了周缘对面。

姚天明收敛笑意，投以白眼：“我说你这种人就不环保，到哪都是渣滓。活着玷污空气，死了污染环境。”

关修祺皱眉：“你嘴巴放干净点。”

姚天明反唇相讥：“比不得你脏！”

周缘轻轻咳了一声：“关先生，我们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吧。”

“不着急，”关修祺露出一个得体帅气的笑容，耍帅地打了个响指，“Waiter，点餐。”

服务员走了过来，脸上戴着面具。

姚天明顿时如临大敌：“先说好，你请客。”

关修祺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当然，我请圆圆，你自费。”

“哼，你以为我稀罕吃你买的东西？服务员，给我一份菜单！”姚天明挑衅地盯着关修祺。

关修祺不理会他，只问周缘：“圆圆，你想吃什么？”

“我不吃。”周缘硬着嗓，“我来这里只有一件事……”

“一杯冰石榴汁，一杯热奶茶。一份和风牛排七成熟，一份法式煎鹅肝。”关修祺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冲周缘笑了笑，“我记得你不爱喝红酒，真巧，我也是。”

“你笑得真恶心！”姚天明起身，脸上满是嫌恶，“圆圆，我去一趟洗手间。”

周缘担心：“你没事吧？”这还没吃呢，就去洗手间了？

姚天明摆手：“纯粹被他恶心得想吐。”

关修祺面色不变，这份定力不得不让人佩服。

姚天明离开卡座，蹑手蹑脚地跟上服务员。本来只是想帮周缘壮大声势，但在看到服务员戴着面具之后，他立马改变了主意。

“小哥哥，你这么辛苦，不如我帮你解解压啊。不喜欢男人没关系，我一样可以让你舒服。”姚天明媚眼如丝，故意矫揉的声音融合了慵懒和性感，极尽挑.逗。

服务生脚步一顿，默默摘下了面具。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