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班的试卷总是改的很快。一个中午，所有同学的成绩都已经出来了。老师神情严肃的走到讲台上，“我们来讲一下上午那张试卷。这张试卷一点都不难，你们怎么考成这样子的？”

又是那套熟悉的说辞，江慕遥耳朵都快听出茧了。她不耐烦的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心思压根不在教室里。

她戳了戳胡灿灿，小声问道：“季迁羽下午怎么没来啊？”

在老师的扫视下，胡灿灿不敢明目张胆的回头。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小声回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看见她中午去了一趟朱老师办公室。”

江慕遥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想：她该不会去告状了吧？

虽然在游泳课的时候捉弄季迁羽，把她往水里按，害她呛了好几口水……哦对，还有自习考试的时候说她信息素不好闻，但是也不至于气到跟老师告状吧！

同学之间的小玩笑，那能叫矛盾吗？她理直气壮的想。

江慕遥想了想，腰杆又直了起来，还没神气一秒，扭头望见身边空空的座位，又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软塌塌地靠在椅子上。

好吧，她承认自己说话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恰当。但是她已经准备道歉了嘛！

“……季迁羽……”

猛然听见她的名字，江慕遥警觉的抬起头。

数学老师：“这次的考到满分150的只有一位同学，季迁羽。”

江慕遥：“……”

老师继续往下报：“一百四，没有。”

“一百三，两个。”

“一百二，五个……”

一百五。

江慕遥扭头看着她桌上智能学脑显示的成绩，红色粗体的150很是显眼。

“我靠……”她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六十分，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

季迁羽简直就是一台学习机器！然而她居然把这样的一台学习机器给气跑了。这么听起来……好像自己更牛逼一点？江慕遥胡思乱想。

下课后，江慕遥在朱老师办公室外探头探脑，想向朱老师打听一下季迁羽的情况。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有些失望地嘟囔道：“老师怎么也不在啊。”

隔壁班的罗老师碰巧进来，奇怪地看着她。“你有事？”

“没没没……”江慕遥被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心虚感，摆摆手溜走。

下午的课一如既往的无聊，习惯了有同桌之后，江慕遥猛然恢复到一个人的时候，变得不习惯。总感觉哪里不得劲。她百无聊赖，弄弄这戳戳那，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下午。负责教授虫星地质的老师见她不打扰其他同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放学的时候，江慕遥迷迷糊糊的揉揉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胡灿灿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江姐我们去玩呗，张家老四新开了一家会所，咱们去捧捧场？”以前这样的邀请江慕遥从来都不会拒绝，胡灿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江慕遥会答应。

她私下里偷偷答应对方，把江慕遥带过去捧场。以江慕遥在贵族子弟中的名声，只要她过去一趟，再稍加运营，这个会所很快就能打响名气。

江慕遥仔细回忆了一下张家老四是谁，一个新兴小贵族家的嫡四子。她敷衍地摆摆手，“我不去了，今晚有事。”

胡灿灿不放弃，扬着笑脸，试图说服江慕遥，“反正也没事，一起去玩玩呗。”

去这种场合，消费六位数很正常。江慕遥前不久在星摩车比赛中输掉了一百万，现在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她向来好面子，哪肯让小伙伴们知道。她含糊其辞地回答道：“不去了，真的有事。”她晚上约了拳馆训练，这个钱还是她爸出的，不然她连教练费都出不起。

望着江慕遥的背影，胡灿灿往地上呸了一口，恨恨地说：“还不是靠你爸吗？有什么好拽的。”

智脑的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姓名，瞬间变脸，掐着嗓子细声细气道：“张哥啊，是这样的……”

*

季迁羽不知道江慕遥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她此时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脸埋入手中，大脑一片空白。

中午的时候，班主任紧急把她叫过去，说她妹妹出事了，在上体育课中突然晕倒。而她妹妹学校一直联系不上季迁羽，最后通过联系帝都第一中学，才找到她。

季迁羽知道这件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无法正常思考，完全凭着本能跟随朱老师上车，去医院。看着走廊上那些行色匆匆的白大褂，她才慢慢缓过神。她哑着嗓子对陪在她身边的朱老师说道：“您回去吧，我没事。”

朱老师有些担心，她是清楚季迁羽家里的情况的，姐妹俩相依为命，现在妹妹出事……

她担忧地看了季迁羽一眼，安抚道：“老师陪你再待一会儿。”

季迁羽慢慢的直起腰，缓慢的动作就像是老态龙钟的老人，僵硬而迟缓。她坚持道：“您下午还有课，班上那么多同学等着您呢。我在医院，那么多医生护士都在，不用担心我。”

朱老师想起班上那群闹腾的学生，有些放心不下。她犹豫了一下，起身对季迁羽再三叮嘱：“有任何困难一定要联系老师。”

季迁羽乖巧的点点头应下。

待朱老师走了以后，她收起那副乖顺的模样，缓缓地走到洗手池前，捧起清水往脸上扑。

扑面而来的冰凉感令她清醒。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地上，她双手撑在水池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脆弱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

想到躺在病房里抢救的妹妹，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倒下。

再次出来时，季迁羽面色平静，与走廊里哭天喊地抹眼泪的病患家属截然不同，她拿着单子走进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季迁欣的家属是吧？”

季迁羽点点头，急切地问道：“我妹妹到底是什么病？她以前从来没有晕倒过。”

“她的情况有点复杂，是先天性心脏病。”

季迁羽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妹妹从小到大都很健康，学校每年的体检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她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医生：“学校的体检项目并不全面，她这样的心脏病问题需要做专门的超Y才能发现。”

……

季迁羽沉默了一会儿，对医生诚恳请求道：“麻烦您和其他医护人员暂时不要告诉她实情，就说只是一个小问题。”季迁羽给医生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辛苦了。”

医生点点头，“放心吧。”

季迁羽拿着单子出门，医生的话还回荡在她耳畔。“需要尽快做手术，不然有可能会进一步恶化。手术费用大约是二十五万……”

除了平时生活的钱以外，她每次赚钱都会往一个账户里存一点钱，这是专门给季迁欣存的钱，包括了她未来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然而世事难料，她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不仅积蓄被掏空，还要欠一大笔钱。

季迁羽忽然想起以前妹妹曾经向她提起过气短胸闷，但是她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小孩体质不好，还让妹妹慢跑锻炼身体。现在想来，这些话无异于是催命符。

她的心犹如被刀剜，痛的几乎无法呼吸。她反复的想：如果她对妹妹上心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

季迁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压下这些负面情绪。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事情，那些无用的后悔只会让她软弱，除此以外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帮助。

她靠在墙上，缓了几分钟后，打开智脑，找到最近联系人。

“苍哥，能不能借我十五万，我会很快还你……”

张苍很爽快的答应了，十五万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季迁羽那次帮他赢得星摩车赛，坐庄那一场就赚了上千万。

收到转账以后，季迁羽的心放下来一些，立刻去交了手续费，给妹妹预约最近的手术。忙完这一切，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病房门口，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状态调整成平时一样，确保妹妹看不出任何问题。

季迁羽脸上挂着笑容，推门进去，握住妹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来看你了。”

妹妹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的盯着天花板。见她来了，眼睛一亮，激动的就想起身。季迁羽连忙把她按住，“你躺好，别乱动。”

“姐姐我生什么病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季迁羽温柔地看着妹妹，手轻轻抚过妹妹的头顶，“不是什么大病，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做个小手术。姐姐有空就来看你。”

……

季迁羽给她念了一会儿她最近爱看的小说，把妹妹哄睡着以后，捋一捋她的头发，然后起身离开。

*

时间已经临近放学，她不准备再回学校。她联系了以前经常给她联络活的中间人，开门见山道：“赵哥，你现在手上有活吗？”

“你来巧了，现在正好有一个活，本来接这个任务的人临时放我鸽子，他妈的。工作内容是陪打教练，地点……”对方停顿了一下，惊异地说：“碰巧就是你师父的拳馆。不过这种低级活，你不是很久都没接了吗？”

这活说得好听点是陪打教练，直白点就是去给那群有钱人当人肉沙包。

“缺钱。”季迁羽言简意赅。

“什么时候开始？我现在过去。”

赵哥提醒道：“这个和你以前接过的可不一样，听说雇主是位具有一定的格斗能力的贵族小姐，下手肯定不轻，你又还在上学”

季迁羽打断道：“赵哥，我缺钱，很缺。”

赵哥无奈地说：“行吧，那你直接过去。打坏了可别怨我。”

*

她走进拳馆，熟络的和拳馆的人打招呼，带上防具以及牙套，然后接引人把她带进VIP室。她静静的靠在墙边，等着客人进来。

一个女生走了进来，打量季迁羽，有些怀疑。

“你就是我的陪打教练？”

不等季迁羽回答，门被人一脚踹开。

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周！初！初！”女生听起来似乎极度愤怒，一脚踹开门，“你竟然敢抢我练习室？”

望着对方怒气冲冲的脸庞，季迁羽一怔，心下一片慌乱，本能的想躲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脚尖微动，还没来得及跨，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护具，悄悄松了口气。低眉敛目站在旁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季迁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