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这边官方已经开始无声地运作起来,而时间回到几天前,青山观内却是一片祥和
晨间清凉的微风带起青山观墙边水缸道道涟漪,随后轻灵地穿过老旧的窗户拂动床上白启的发丝。
虚弱,无力,感觉身体被掏空,这是白启醒来后的第一感受。
他先是用手肘撑起身体,随后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下意识利用内视观察着自己的身体状况。
“嘶…”
这空荡荡的丹田,难怪自己那么虚,这是体内灵气都被抽空了啊。
看来那个天雷诀威力虽大,但消耗也不小,白启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但神色却并不轻松,反而有着抹不去的忧愁。
其实也难怪白启会发愁,这真的是因为问题实在太多了。
这境界突破本是好事,但后面衍生出来这一系列的破事却有些过于让人糟心。
回溯的记忆,新生的天道,还有那天道对自己莫名的青睐——特地选自己去阻止有可能发生的灾祸。
这些
当然,天道的事还可以先放放,说是天道选择代行者什么的。但后面那明显不像是现代的记忆,白启可真的有些头疼了。
以前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铁骑厮杀、繁华的不夜天似乎近在眼前,白启揉着太阳穴,抿唇皱眉,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重生还是夺舍,啧,我总不可能真活了很久吧?”
轻叹一声,对此感到心累的白启偏头望向窗外,无意间目光扫过屋对面的老桃树时,神色微微一愣。
等等,这树,我记得昨天好像还没有花苞来着。
“吱呀…”
就在白启对老桃树大变花苞感到惊奇之时,穿着道袍,一副普通道士模样的陈灵生推门而入,看到醒来的白启喜道:“你这小子,终于醒了。”
“嗯?”收回目光的白启挑眉不解。
“你昨天突破后,闹出了不小动静,然后直接失去意识,睡到现在才醒。”
陈灵生大致讲了讲观内动物聚集又散去的场景,用庆幸的语气说道:“还好你突破那会时间比较早,早起的人不多,没引起大规模的关注。”
“那就好。”白启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说起来,你好端端的突破怎么会晕过去?”
陈叔发问,白启自然是事无俱细地将所有都说了一遍,只是在记忆方面稍作掩盖,说天雷诀是自己突然就会的。
突然就会啊…
有白启之前‘天生’会功法为例,陈灵生也不觉得这次突然天雷诀有什么问题,顶多眉头一跳,想着之前白启身世的猜测,心里有些担忧。
但担忧归担忧,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弄清楚的,所以陈灵生只是询问白启是否要将这天雷诀详细记录下来。
“也对,毕竟是少见的术法,我过会就拿纸笔记录。”被提醒了的白启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外面已经日上杆头,陈灵生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袖袍一扫催促道:“在此之前,你先给我从床上下来,洗漱一下。”
“知道了。”
阳光在地面上投下道道光影,白启翻身起床,从柜子里找了身衣服套上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口问道:
“诶,陈叔,你知道我突破时会精神离体是怎么回事吗?”
“什么精神离体…”熟读各种神神叨叨书籍的陈灵生纠正道,“你那应该不是叫精神,而是叫神念。”
“神念?”白启好奇。
“没错。”陈灵生先是肯定道,随后又微微有些迟疑,“不过…”
“有点奇怪,按理来说,神念至少要在化虚境才有,你突破的应该只是先天境啊。”
鬓角发白的陈灵生十分不解,而白启则是理了理衣袍接话:“可能,我突破的其实是化虚境?”
“呵,这怎么可能。”
这种环境下,能突破先天已是难得的妖孽了,化虚境是绝对不可能的。
小麦色的脸皮抽了抽,身体健壮的陈灵生翻了个白眼,觉得白启这小子未免异想天开。
不过这事倒也确实奇怪…
陈灵生皱眉,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道:“总不可能是书上的记载错了吧?”
闻言,穿好衣物的白启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唰地一下掀起道袍披在自己肩上,犹豫着说道:
“或许那些记载没有错,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能有怎么个特殊法?
陈灵生眼神中明晃晃地透露出了这意思,而白启则是脸色一正,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你神念出窍遇到的,很可能是新生的天道?”
“而这天道因为感受到灵气复苏,有大灾祸出世,你又有很大概率是目前在修道上走得最前面的人,所以…”
白启补充道:“所以它指引并灌输我神念离体的方法,让我成为其代行者,去帮忙镇压可能会出现的灾祸。”
初闻这个猜测得陈灵生表情有些古怪,他一方面觉得白启不至于骗自己,一方面又觉得这有些荒谬。
先天境就学会神念离体,那这人的神念得要多么强大...
而且,那可是天道!
被天道选为代行者,白启这般说,岂不是把自己比为现代的道祖鸿钧?
就算白启天赋再怎么出众,陈灵生都觉得这猜测有些太过了。
像是看出了自家陈叔的想法,拢着肩上道袍的白启轻笑道:“我的感知应当是不会错的,至少有九成把握那是天道。”
“至于天道是否有选我为代行者,陈叔也不用太纠结,我觉得很快就能有结果。”
“哦?”看着白启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陈灵生虽然心中仍是不太相信,但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好奇。
“因为有一必有二。”白启看着窗外景色平静道,“灵气复苏才有初兆,我不信有人修为能那么快越过我。”
既然如此,那这选择代行者若是真的,等到又有灾祸出世的征兆时,天道必然会给他预警。
白启没有明说,但和他相处了不少年的陈灵生却明白了他未尽之意。
“也对。”呼出一口浊气,陈灵生颔首点头应道,心中却有些沉重。
只是,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白启这小子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那天赋也比自己想象得可怕太多啊。
陈灵生默默在心间叹了口气,却忽然听到正要去洗漱的白启开口问道:“对了,陈叔你功法研究得怎么样了啊。”
“我吗?”
陈灵生瞥了一眼白启,一拂袖袍,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笑道:“我这一把年纪了,修炼终归是会艰难些,你这小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屋内,听到这番话的白启动作顿了顿,他看着屋外阳光下已经年纪不小的陈叔,没说话,脸上笑意却在变淡。
陈叔…,收回视线的白启眼底情绪十分复杂。
他明白,修道这条路比其他任何路都要来得狭窄,也更看机缘和天赋,有时候可以就是可以,做不到就是真的没办法。
这些话还是陈灵生教给他的,而现在,这个某种意义上算是白启长辈的男人却要直面残酷的现实。
修道不知岁月流逝,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白启一扫之前虚弱的状态。此时的他丹田充盈,精神饱满,正盘腿坐在青石地砖上修炼。
无形的灵气在青山观上方汇聚,如云如雾,悄无声息地随着修炼没入白启体内。
而在小院角落,少量稀碎的灵气正盘桓在鱼缸和花坛旁。
而那里,已显露出一丝神异的老桃树抖动枝丫,与缸中怪鱼一起将这些灵气纳入体内。
就这样,一人一树一鱼构成了一幅和谐的景象。
片刻后,白启吐出一缕浊气,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顶着几朵花苞的老桃树上顿了顿,随后扫了眼墙边朴实无华的石缸。
“这算是一人得道,鱼树升天吗?”白启失笑着暗自嘀咕了一声。
“这不是当然的嘛。”不远处,手上握着扫把,道服袖口卷起的陈灵生斜了眼白启道。
“修行者都追求洞天福地,而有你在旁聚集灵气,我们这小院于老桃树和怪鱼来说,与洞天福地也差不了多少。”
陈灵生一边慢悠悠地扫着地,一边长叹:“更何况,你带回来的那条鱼看着就不像是普通的鲤鱼。”
“这鱼啊有灵性的很,要我说,它与其是你从梁老板那里收来,倒不如说是自己顺水推舟被人类网住寻机缘来的。”
“有时候动物可比人类敏锐,也更容易预感到什么。”
陈叔的话是指,这怪鱼是特地找上我的?闻言,白启挑了挑眉,目光不由得投向院墙边老旧的石缸。
在修道者的视野中,那石缸上空有几缕灵气飘渺拂动,随着荡起的水漾被某条傻鱼吸入缸内。
可它…真有那份机灵劲,会主动借人类之手来到我身边找机缘吗?
想着之前那条鱼傻乎乎吐泡泡的样子,白启不由得心生怀疑,又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起身来到缸旁,看着两侧长着肉瘤的‘鲤鱼’,调笑道:“可我觉得,这鱼怎么看都不像有陈叔说的那么聪明啊。”
“我可没说它聪明昂,只是说它预感敏锐。”
一旁的陈灵生挑了挑眉,咣当咣当地将簸箕中的残枝落叶倒入垃圾桶中,朗声为自己辩解。
行吧,预感敏锐。
白启耸了耸肩,指尖自然而然地伸入水面底下逗弄着怪鱼,而这条怪鱼竟也不怕生,反而活泼地在水中游曳着。
嗯?等等…
忽然,观察着怪鱼的白启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一凝,目光紧盯着‘鲤鱼’身侧的肉瘤,手指也主动朝其伸去。
这怪鱼倒也不躲,反而往前凑了凑,让白启顺利地触碰到了肉瘤。
肉瘤的触感倒是和之前相差不多,都像是拔了羽毛后的禽类皮肤,唯一变化的是,这皮肤上开始张出了纤细的硬物。
这种感觉,是羽毛根部吗?
本来先前收留怪鱼的时候,白启就觉得这肉瘤像还未长出羽毛的翅根,后来又出现灵气复苏这等大事,他就更觉得怪鱼很有可能变异出了翅膀。
“有趣,你说不定还真的半步跨入了灵兽的门槛。”白启逗弄着怪鱼自言自语道,“想着你也没名字,以后干脆就叫小怪吧。”
怪鱼,哦不,现在应该叫小怪,它也没啥反应,只是呆呆地用死鱼眼看着白启。
远处,扫完大院的陈灵生听了,手中的动作一顿。
那怪鱼已经是半步灵兽了吗?
他先是遥遥看看这开始长羽毛的怪鱼,再看看那院中虽然顶着花苞,但并不算神异的老桃树,神色严肃地偏头陷入了沉思。
“老东西,你都一把年纪了,可别真的被一条鱼比下去啊。”
越想越觉得不行,陈灵生缓步来到桃树边,像个老朋友似地拍了拍它粗糙的树干,说话相当语重心长。
“我还等着吃你结的灵桃呢。”
说完,陈灵生原本紧绷的严肃脸缓和了不少,他轻咳一声,脸上带着点笑意。而旁边的白启看着这幕场景,也是失笑不已。
老桃树在微风中抖了抖枝丫,似在回应陈灵生的话语,而那条傻鱼小怪则是摆了摆尾吐了个圆滚滚的泡泡。
“哦对了,找个时间,你把H省老板的那笔符箓单子送过去吧。”说着说着,陈灵生提起了道观接的生意。
“要我送过去?”白启脸上出现讶异之色,“以前不都是邮寄的吗。”
“害,那是以前,现在是特殊时期”
陈灵生摆了摆手道:“我这次让你亲自送,其实也是想着修炼的盛世将至,你出岛也可以顺带和道家其他流派交流一下经验。”
交流?
白启眼中带着点不解,虽然可能有些狂妄,但他还是觉得以自己遥遥领先的修为,目前应该没人能在修炼上比自己更有经验。
“咳咳。”
像是明白白启心中所想,陈灵生一脸正色地轻咳小声道:“集百家之所长嘛,指不定那些流派手中还存着些老祖宗留下的术法呢。”
陈叔的意思…莫不是偷师?
脸色有些古怪,白启与一副正直模样的陈灵生对视了一眼,然后看着自家陈叔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别这么看我,修道者嘛,本来就应该相互学习。”
嗯,是相互学习,不是偷师,白启憋着笑如此想道。
“不过我们青山观没有传承下来的术法吗?”受到陈叔的提醒,白启神色疑惑地问道。
“咳咳,这个啊。”
陈灵生重重咳了两声,表情隐隐带着些尴尬:“传承倒是有,但术法不一定。”
“我接手青山观比较突然,又值年少气盛,那些传承都破破烂烂的,也没仔细翻,等有空我去找找吧。”
这…就算是接手道观比较突然,也不至于连传承都不仔细看吧。
‘年少气盛’的陈叔…
站在那的白启不动声色地挑挑眉,心中有些好奇,但表面上也没多问,给足了陈灵生面子。
只见陈灵生摸了摸鼻尖,转移话题道:“对了,从之前的事来看,随着灵气复苏愈演愈烈,那些诡异灾祸很有可能也会愈发猖狂。”
“这种灾难非常人之力能够对付。你出岛后要是碰上,能帮一把是一把。”
“我明白的。”
白启微微点头应道,心里却隐隐有预感——他此番出去会再度受到天道指引。
行走于繁华世间,荡平众妖魔鬼怪。
这种预感让白启内心有些沉重,但他也明白修炼本就不是居于一隅就能有所突破的。
所以,也该出去走走了,他看着宁静的青山观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