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识秋是真的殇到了。

事后想想，其实最初的那个发型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至少比现在好很多。

头发向来只有越剪越少的道理。

在经历过最初Tony的失败之后，沈识秋的头发直接少了一半。

几番修修补补之后，沈识秋原本柔顺的及腰长发接成了齐肩。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再对比一旁漂漂亮亮的程雪，沈识秋哭死的心都有了。

收到的短信的时候，陆星洲第一时间给沈识秋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沈识秋期期艾艾的声音：“……哥哥。”

这种语气陆星洲很熟悉，一般发生在沈识秋偷吃零食的时候。

他皱眉，语气谈不上好：“……你在哪？”

……

去理发店之前沈识秋也给江庭月和沈明诚汇报了行踪。

两大人一听说家里小孩有了玩伴，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阻止。

江庭月甚至还给女儿发了个大红包。

所以此时此刻，沈识秋虽然还在为自己逝去的长发默哀，然而还是没忘记亏待自己的胃。

头发弄完就直接和程雪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附近的甜品店。

都是在商圈附近，自然的也有不少烧烤摊。

沈识秋坐在奶茶店门口的小椅子上，乖乖喝着自己手中的热可可，半点也不敢碰程雪递过来的烤肉肠。

程雪还挺好奇：“秋秋，你以前不是爱吃这个的吗？”

沈识秋老实点头：“我现在也很喜欢。”

微顿，沈识秋才慢吞吞补上后半句，“但是哥哥不让我吃这个。”

今天过来一行人当中，有几个是程雪在校外的朋友，不认识陆星洲，还当两人真的是亲兄妹。

自己在家里也有亲哥，还以为遇到了同道中人，拉着沈识秋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我哥哥也很烦的，在家里就知道和我抢东西吃，根本就不会让我。”

就陆星洲的性子，水果都得沈识秋榨汁后送过去才会喝几口，和沈识秋抢东西吃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对方说得义愤填膺，沈识秋也不可能这会泼人冷水。

女孩咬着纸吸管，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恨不得拉着沈识秋将这些年的苦楚倒得一干二净。

“是吧是吧，我就说哥哥都很烦人的，我同桌居然还说羡慕我有哥哥。”

……

之前和程雪打听过理发店的位置，陆星洲直接打车过来。

人还没下车，就先看见奶茶店门口那个熟悉的后脑勺。

沈识秋坐在正中间，正埋头吸溜吸溜杯中的椰果，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因为陆星洲比预计时间晚来了五分钟，所以沈识秋光明正大又给自己点了一杯芋泥波波奶盖作为补偿。

陆星洲踱步过去时，一群人还停留在方才的“哥哥批判大会”中。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台阶上多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陆星洲虽然说不让沈识秋吃烤肠，但是没说不让喝奶茶。

也因此在这短短三十分钟的时间里，沈识秋一人喝了一杯热可可，一杯杨枝甘露，一杯芋泥波波奶盖。

周围的人都顾着聊天，完全没注意到沈识秋这个闷声干大事的小孩。

等反应过来时，程雪眼睛都瞪成铜铃：“秋秋，你一个人喝这么多？”

沈识秋不好意思抬头扯了扯唇角。

这一抬头，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孩晦暗双眸忽的亮了起来。

“——哥哥！”

亏得有刚才三杯奶茶的帮忙，沈识秋才暂时忘却自己秃头的烦恼，一挥手又想起自己头发不好看的事实。

小姑娘怏怏收回手。

心思还没转过弯，陆星洲已经走到她跟前，少年眉角微挑：“都是你喝的？”

沈识秋乖巧点头，人还挺老实：“上面写着‘必点饮品’，我就都点了。”

说着，沈识秋又指指刚空杯不久的杨枝甘露，对陆星洲发出盛情邀约。

“哥哥，这个最好喝，你要吗？”

“不过一杯有点多，我可以帮你分担一点点。”

陆星洲抬手给了沈识秋一个爆栗。

人前沈识秋还没怎样，然而一旦脱离人群，沈识秋心情显而易见低落下来。

陆星洲就是个男孩子，心思没女孩子细腻，完全不理解沈识秋的短发和秃头有什么关系。

过来得急，陆星洲甚至都没注意到沈识秋提到的貔貅。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就停下，从下车开始，陆星洲时不时就往身侧瞄一眼。

终于在第五次时，沈识秋忍不住回头。

“哥哥。”她还是不习惯这些现在的模样，话说一半就想去摸自己的发梢。

“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啊。”

女孩说这话时声音很低，听得出是真的伤心了。

陆星洲轻声：“不会。”

沈识秋撇撇嘴：“骗我，你之前还说过我头发好看呢。”

小姑娘心里记得门清，陆星洲却全然忘了自己说过这话。

兴许只是随口一句，他也没曾想沈识秋会放在心上。

更不会知道那是沈识秋第一次收获除了家人之外来自他人的夸奖。

她当时还开开心心在日记中做了记录。

“现在也好看。”

陆星洲后知后觉补上一句，可惜半点宽慰效果也没有。

沈识秋依旧提不起兴趣，晚上吃饭时鲫鱼汤都少喝了一碗。

小孩子心情起起落落是常事，江庭月和沈明诚也没放心上，想着过两天就好了。

沈识秋一个人坐在角落黯然神伤，感觉全世界没人理解自己。

然而等晚上沈识秋看完天鹅回来，看见陆星洲人都愣了半天。

陆星洲刚在楼下理发店剃了个寸头。

少年半点也怵人，就站在楼梯口等着沈识秋回来。

“哥……”

沈识秋称呼都没喊全，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手，踮着脚尖在人头顶伸手摸了一把。

“哥，你这样……”沈识秋眨了两下眼，喃喃，“好像一颗猕猴桃啊。”

陆星洲唇角的笑意彻底僵住。

沈明诚笑开，最后也没忍住摸了下陆星洲牌猕猴桃体验一番。

也亏得陆星洲这一颗猕猴桃脑袋，沈识秋终于没再纠结自己头发的问题。

有事没事就去摸陆星洲的脑壳玩。

两秃头小孩谁也不用笑谁。

沈识秋甚至还跃跃欲试，凑到陆星洲耳边小声试探。

“哥哥，昨天那家奶茶店隔壁，有一家美甲店，我想……”

话音未落，头顶就轻飘飘落下陆星洲一记白眼。

沈识秋从善如流闭上嘴，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

沈识秋周末要去武术馆上课，之前陆星洲不在，沈识秋一个人上课也没觉得怎样。

然而家里有了一个哥哥后，沈识秋黏人的属性明显比之前增强了。

小姑娘衣服都换好了，还是站在玄关赖着不肯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总往客厅瞧。

沈明诚不由分说将人脑袋掰回去：“再不走就迟到了。”

沈识秋仰着头：“哥哥不去吗？”

“不去。”沈明诚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无，拉着人就要往门外走。

“哥哥又没报名，去那干嘛？”

陆星洲本来还打算留家里玩游戏，他昨晚都和柯文浩约好了。

然而和玄关处的沈识秋对上半分钟，最后还是决定鸽了柯文浩。

“沈叔，我陪秋秋去一趟吧，反正也没事。”

心愿达成，沈识秋又成了开开心心一小孩，一路上都在和陆星洲聊上节武术课的内容。

都到教室门口还是不肯松开陆星洲。

沈识秋也不说话，就眼巴巴望着人。

沈明诚没忍住在女儿脑门上敲了一响：“秋秋别闹了，你想让哥哥在这干等你两个小时吗？”

“爸爸等会学校还有事，不能和哥哥一起在这陪你。”

沈识秋以前也是个听话小孩，然而今天不知怎的，忽的有了小性子。

沈明诚怎么劝都不听。

最后还是陆星洲开了口：“沈叔，我陪秋秋在这吧，你先去忙吧。”

两小孩，年龄加起来都没成年。

沈明诚还是不放心，最后还是武术班的老师出来，说可以让陆星洲在后面椅子上旁听，沈明诚才肯松口。

临走之前还不忘在沈识秋头顶上薅了一把：“好好看着你哥。”

沈识秋笑嘻嘻说了声好。

小姑娘今天可高兴了，有哥哥一起陪着上课。

一节课回头了不下八百回，最后陆星洲都忍不住挽了下唇角。

沈明诚也就随口那么一说，沈识秋还真就当真了，深怕自家哥哥会在武术馆丢了一样。

第一节课后面还有家长一起陪着，然而从第二节开始就只剩下一群小崽子。

所以下了课，三三两两的小孩都围坐在一处。

之前还算安静的教室瞬间被喧哗声填满。

陆星洲手机的游戏声都听不清。

耳机刚摘下来，眼前立刻多了一抹黑影：“哥哥！”

沈识秋包里带着果汁，是之前江庭月帮忙装上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刚上完课，沈识秋一身都汗涔涔的，拿纸巾擦了手才从陆星洲手上接过果汁。

又和陆星洲一人分一半。

也是在这时陆星洲才知道，小姑娘上节课在别人那夸下海口，说自己有个哥哥。

所以今天才死活拉着自己过来。

陆星洲勾唇，还挺有当哥的自觉：“现在知道哥哥好了？”

沈识秋无辜眨眼：“我一直都知道啊。”

陆星洲翻旧账：“那还说我不让你吃辣条？”

光听这话沈识秋就明白了，当时在奶茶店和人的对话都被陆星洲听了去。

女孩眉眼弯弯，讨好抱住陆星洲胳膊：“没有啊，哥哥对我可好了！”

陆星洲笑而不语。

忽的又想起之前沈识秋三更半夜给自己送的“改姓沈氏的二十个好处”。

少年难得起了逗人的心思，他挑眉轻笑。

“能凑足二十个吗？”

沈识秋：“……”

这可真是将沈识秋难住了。

以至于沈明诚过来接人的时候，小孩都蔫儿吧唧的，半点活力也无，活像只落水的鹌鹑。

走之前还好好的，两个小时一过就成了这副模样。

还真是稀奇。

“怎么了秋秋，哥哥陪你上课都不开心啊？”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蔫巴巴的沈识秋，沈明诚故意逗人：“那下周不让哥哥过来了。”

沈识秋想都不想：“不行。”

说完自己也没底气，毕竟让陆星洲自己在武术馆干等两个小时，沈识秋自己也过意不去。

她垂首，明显的口是心非：“我没不开心。”

话落还放心，拽拽陆星洲的袖子：“哥哥，你下周还来吗？”

陆星洲模棱两可：“……再说吧。”

沈识秋本来就一聪明小孩，听这话就知道陆星洲说的“再说”，是想看自己罗列出来的“有哥哥的二十个好处”后再做决定。

上回那二十个好处还是沈识秋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夜才琢磨出来的。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沈识秋晚间看天鹅还有点心不在焉，甚至还有点闷闷不乐。

最后和楼下的发财树聊了五分钟的天，心情才终于阴转晴。

像是突然找到了突破口。

陆星洲说那话本来就存了逗小孩的心思，也没想沈识秋会在当天晚上就塞了纸张进屋。

陆星洲那会刚上床，壁灯才刚关上没两秒，就听见屋外一阵熟悉的窸窸窣窣声。

怕吓到人，所以一直等到沈识秋离开，陆星洲才起身，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

可能是时间充裕，沈识秋这回还弄了个封面。

陆星洲无声弯唇，揣着好奇之心翻开第一页。

只一眼陆星洲就“啪”一声直接合上。

少年面色铁青，眼睛一闭还能记起刚刚浏览过的东西。

《有哥哥的二十个好处》——

一、我哥哥从来都不招蜂引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