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邻居

一个持续了十秒的拥抱。

松开手时,司檩鼻尖还缠绕着乌弃云身上的淡淡檀香。

不过末世一旦来临,这些日常精致怕都再也无法维系,能穿上一件还算干净的衣裳都是奢望。

说到衣服,司檩倒是突然想起自己还订了多套冬日冲锋衣和冲锋鞋。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丧尸潮爆发不久,地球就跳过秋季迎来寒潮,冷得渗人。

本以为那些只存在历史与电影里才会发生的可悲灾难,在上一世末世后于现实中一一出现。

那些因寻不到物资饥寒交迫的人们,缩在冰冷墙角里绝望睡去,无数人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变成一具具硬邦邦的尸体,再也见不到翌日的黎明。

可依照目前的局势,冲锋衣恐怕到不了了。

乌弃云问:“怎么了?”

司檩没说出自己的顾虑,一方面难以解释他怎么知道寒潮将临,另一方面他不想乌弃云陷入过度紧张中。

他坐上驾驶座,这次没忘记扣安全带:“我们得抓紧回去,马桶刷还在家,我开车。”

马桶刷是乌弃云散养的一只黑猫。

两年前司檩刚搬来那天,就看到一个男人往草丛里扒拉什么,他路过时只是瞥了一眼,就刚好被回首的乌弃云看中他手上为新家买的马桶刷。

乌弃云表示想借用一下,最后成功从草丛里掏出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奶猫,马桶刷却不幸遗失,被一只大狸花当玩具抢走了。

两人面面相视一时无言,乌弃云直接去超市给司檩重新买了一个,还顺便帮司檩把东西搬了上去。

否则以司檩的性子,他们再过八百年都难有交际。

后来乌弃云为黑猫取名征求司檩意见时,司檩便面无表情道:“我看马桶刷就很不错。”

回忆中那一眼惊艳的样貌随着车子的熄火戛然而止。

司檩看向即将拉下卷闸门的超市,连忙下车拦住老板:“我们买一点东西,很快就好!”

老板戴着口罩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因为是这里的住户,看着眼熟便放下了心。

“那你们快点,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那么多食人的变态,你俩买完东西也赶紧回家。”

老板默默站在收银台,眼睁睁看着司檩直接将他架子上的牙刷牙膏一扫而空。

说好买一点,就真买亿点。

乌弃云也不知道司檩要做什么,不过他没打算问,刚准备买单又被司檩制止:“等等。”

于是他便站在收银台前,和老板一起等着司檩过来,似乎是被司檩传染了,他默默将对面架子上的三大盒巧克力放到收银台上。

“你买这么多痱子粉做什么?”

等司檩过来,老板一边扫码一边惊奇地问:“家里几个小孩啊,这么多够用十个了吧?”

司檩随口回道:“两个。”

乌弃云付钱的动作一顿:“……”

那边司檩拎起袋子,一边走一边对后摆手:“您抓紧回去,如果有车建议您从超市多带点吃的回去,越多越好,后面不到万不得已都别出门!”

“太大惊小怪了,这封城最多能封多久?几个变态很快就抓完了,我们要相信警察。”

老板不以为然,“这些人估计是哪个邪/教出来的,要么就是吸毒吸高了。”

司檩没再说话,和乌弃云一起拎着东西飞快地朝停车处走去。

如果没经历过末世,老板的这两种说法约是那些行尸食人较为合理的解释了。

司檩放好东西,见超市门还没拉上,又立刻赶回从超市买了好几大袋干粮搬到车上,八宝粥更是直接拿了五箱,准备将两箱留在车里,三箱搬回去。

超市老板远远地看着他们,犹豫好一会儿还是回了超市,将里面一些吃的都搬进车里,但却以大米面条鸡蛋这些为主。

可一旦停电,大米就是无用之物。

“车就放这,开进小区后面未必能开得出来。”

车里的物资是为防不测后用于补给的,届时就算小区沦陷,他们也能尽早出来,车开不走没关系,带上车上的水与吃的也能坚持一段。

司檩选了一条开阔的大道停车,仔细给车窗拉好遮光帘,然后和乌弃云一起搬着八宝粥、拎着两袋常用物品准备回家。

路上乌弃云想了一路还是准备问出口:“你有两个孩子?”

司檩一愣,没忍住笑了声:“嗯。”

乌弃云神色微妙:“怎么没见过嫂子?”

“骗你的。”

“没结婚,没谈过,没孩子。”司檩不想乌弃云产生误会:“单身二十七年了。”

乌弃云也笑:“这么巧?我也单身二十七年了。”

两人虽然笑着,但却都没放松对周围的警惕,特别是司檩。

小区里安静得骇人,一点声息都没有,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乌弃云发现不对劲,低声道:“没一家亮灯。”

小区不算新,这条路上的路灯常年损坏,物业懒得修,住户也都习惯了。

但平日司檩他们住的这栋楼下,有个路灯一到晚上会一闪一闪地亮着,算是聊胜于无。

可今天它也没亮。

司檩蹙起眉头:“可能断电了。”

乌弃云单手抱着两箱八宝粥,随后掏出手机去看业主群。

确实断电了。

和小区现实的寂静不同,业主群非常热闹,消息99+。

——今天见了鬼了,停电都不提前通知?

——可能不是电路整修,估计突然坏了吧?

——那什么时候修好啊?我俩孩子都刚补完课接回来,夜宵也做不了。

——不知道啊,物业电话打不通,你们有没有人下去看看?

——这个点物业处下班了吧?不是通知不要出门吗,还是别下去了,咱小区的安保你们懂得。

——我妈家小区也停电了。

——牛批啊,我弟家也停了!

……

——哎操操!!!你们听见了没有,刚刚谁家叫得那么惨?

——好像是八栋那边传来的。

——不是八栋,是十一栋,就我家楼下不知道哪一层,我家宝宝都被吓醒了!!!

——不会出事了吧?有没有报警了的?

——我刚打过,显示忙线,打不通。

——天啊,这是怎么了,今天新闻里的那些变态不会在我们小区吧!!

——完了,那家人好像不叫了,是不是已经死了吧!?

……

听到尖叫声音的这条信息显示在一个多小时前。

乌弃云和司檩互视一眼,心里皆是一紧。

很不巧,十一栋就是他们面前这栋楼。

群里说是自家楼下的那名住户不知道住哪一层,不过电梯倒还能运行,应该是独立供电。

司檩拦住乌弃云去按电梯的手,低声道:“我们走楼梯。”

这个时候电梯看似要比楼梯安全得多,也更快速,但是谁也保证不了运行中电梯会不会突然出现问题。

以如今的形式,电梯一旦死机,恐怕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还有上一世电梯里……司檩至今都不敢忘。

他压着气息:“慢一点,尽量别出声。”

乌弃云微微点头,依旧单手揽着箱子,一手空出来以防不测。

没想到司檩突然抢先一步,走在他前头上了楼梯,将今天刚买的手电筒咬在口中。

司檩尽量让自己脚步声放到最轻,他贴着墙,一步一步向上移动。

万一楼道里有行尸,他们就麻烦了,手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反击都不容易。

因为停电,感应灯无法亮起,楼道太黑,是那种密闭而压抑的黑,如果不是有手电筒在,司檩根本无法看清前路。

即便这样他依旧走得极为小心,额角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滑……

五楼不算难爬,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算是小菜一碟,只是这种诡异的寂静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心里压力,谁也无法预测下一次转角是否会遇到危险。

好在上天还算眷顾他们,一路顺利来到五楼。

司檩低声说:“门被铁链打了结。”

乌弃云绕到他前面:“我来。”

手刚碰上铁链,就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一只黑影突然从上层楼梯口出现朝乌弃云扑来,司檩在一人一尸都没反应过来前,将手中的箱子用力砸了出去。

那只行尸被撞倒又很快爬起来,坚持不懈地扑向乌弃云,司檩一个利索的回旋踢将行尸踹出一米多远,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拔出裤腰里的刀,捅入对方头颅。

“嗬……嗬……”

手电筒照亮了这只行尸的脸,是个瘦小的女人。

司檩吐出一口气,用力将刀拔出,还算新鲜的血液溅了他一身,墙上地上全是,看着极为渗人,不知道的都能这里是什么鬼片现场。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恍惚地回过神来,在昏暗光线中与乌弃云对视一眼。

司檩差点忘了,乌弃云还没经历过那个绝望的末世。

乌弃云理解不了他此时干净利落地杀‘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是恐怖/分子。

司檩抽出手上的铁链,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我们回去说……”

“砰——”

乌弃云突然丢下手中东西,一把将司檩扯入怀中,然后腿架他在腰侧,借力猛得踹向安全通道门的位置。

司檩被扯出了反射条件,差点摁上乌弃云脖子,最后堪堪停在乌弃云肩侧,有一瞬间的愣神。

乌弃云松开司檩的腰,眼神紧盯着司檩背后缓缓爬起的行尸,口中却在说:“抱歉,有没有弄疼你?”

司檩也听到了身后的“嗬嗬”声,是行尸特有的、像是憋着喉咙发出的声音。

“没事。”司檩转过身,熟练转身,握住再次爬起的丧尸肩膀,用力刺向头颅。

这次他没有拔刀,距离太近,要防止血液溅入口鼻。

还是太费力,如今他的体力虽然优越于一般男性,却远不及上一世他在末世后的巅峰期。

乌弃云转身走出安全通道门,查看走廊动态。

廊道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花瓶碎片,还有一部砸得稀烂的手机,可以看出当时是怎样一副惨烈的形势。

他打开家门,然后迅速回到司檩身边陪他一起收拾地上残局。

那两具行尸还睁着眼睛,面部也没有完全尸变成不认识的样子,依稀还能看出是走廊尽头那户人家的小情侣。

两人一年前住进来的,房子是攒了好久的钱一起付得首付,这个小区虽然一般,但也算是个学区房,他们买来结婚用。

约莫半个月前,那个女生还和男朋友一起还拜访过乌弃云,说是八月末已经订完婚,所以给他送点喜糖来。

乌弃云沉默扶过他们的双眼,然后像司檩一样捡起地上没有爆开的八宝粥重新装入箱子内端起。

牙膏痱子粉都没有损伤,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带着物品回到家里反锁住门。

刚刚那么大动静,另外一户邻居既没有出门查看,也没有发出声音,不知道是害怕不敢出门还是也已经丧尸袭击。

司檩回到家中也没有放松,他检查完每一个房间,确定没人进入后才去洗手,脱掉溅着血的衬衫。

他看见镜子里乌弃云走来,确认自己手上身上都干净之后,再仔细地回首检查乌弃云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我没事。”

乌弃云喉结微微滚动,他抓住司檩按到腰上的手:“它没碰到我。”

不是司檩太敏感,他只是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次体会那种痛苦。

乌弃云想让气氛放松些:“其它东西我都理解,买这么多牙膏做什么?”

司檩言简意赅:“刷牙。”

乌弃云现在不会懂,在末世里,有时候一年半载都找不到一个牙刷牙膏可以刷刷牙。

那时口中的味道简直一绝,不用丧尸来袭,你自己都能熏死自己。

“那痱子粉?”

司檩微妙地顿了一秒:“天太热了,没有水洗澡的时候多扑一点,能遮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