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1
杜楚澜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已经冷了?,她慢悠悠的坐了?起来,掀起窗幔,天已经大亮。
外面人听见里面的声响,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栖雾的脸上比起十年前反而是年轻了?些,那时候她做的都是些苦重的活儿,跟了?杜楚澜,这些年倒是过的好了?许多。
“若桃昨儿传了?信来,说今天要进宫陪娘娘说说话?呢。”栖雾笑着,“怕是马上就要到了?。”
若桃五年前嫁了?人,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个良人,杜楚澜不想她把青春都耗在这深宫,故而将她许给了?裴井修看好的侍卫。
如今已经育有俩个孩子了?,前些日子进宫的时候,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日子过得好。
杜楚澜曾经也想给栖雾找个好人家,但栖雾怎么都不从?,说自己年纪大了?,说自己不想嫁人,说辞很?多,杜楚澜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栖雾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这么些年,她已然成?了?深宫人,和自己一样?。
杜楚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陛下刚下朝,正陪着公主和两?位小皇子用早膳呢。”栖雾又补充。
杜楚澜这才?察觉,今日她是睡了?个好觉,平时她那三个孩子,早该敲门叫醒她了?。
“那我在歇歇,”杜楚澜又半躺了?回去,“别跟他们说我醒了?。”
栖雾低头一笑,说了?声好。
等栖雾走出?去,将门带上,杜楚澜坐在穿上想了?好一会儿,这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上辈子的今天,她和裴井修一杯毒酒丧了?命。
而如今,重生又过了?十年,回过头去看,恍如隔世。
她报了?仇,生了?孩子,有了?个真心的爱人,如今她坐在这里,看着阳光照耀着脸上,那里面有些看不清的东西,恍惚的让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杜悟乾三年前死了?,两?年前齐太后也去了?,薛如疯了?,被送了?出?去,杜楚汐?
在杜楚澜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杜楚汐千方百计的想要置她的小公主于死地,但害人终害己,杜楚汐的那杯下了?毒的汤水最后进了?自己的肚子,一命呜呼了?。
虽然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受到伤害,但裴井修还是生了?怒气,杜楚汐的父亲杜玄为此受了?重罚,连降三级。
而如今,杜楚澜再看,这岁月静好倒让她觉得分?外不真实。
“说你是醒了?,”裴井修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杜楚澜正睁着眼睛发着呆,她的视线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怎的不吃点东西?”
听到裴井修的声音,杜楚澜才?回过神来,她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招了?招。
裴井修关上门,走近,坐到了?床边。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杜楚澜问。
“记得,”裴井修握住杜楚澜的手,捏了?捏,“上辈子的这天,我们一起喝了?杯毒酒。”
“是,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神,十年了?。”杜楚澜看着裴井修,接着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有些诧异的伸出?了?手,抚摸裴井修的白?发。
“你都生了?白?发,你才?二十几?岁。”杜楚澜的声音里有种恍如隔世的颤抖。
“可?实打实算来,我已经活了?三十八年了?,”裴井修倒是不在意,“而且,这白?发不也正说明了?,我不是个惰怠的皇帝,到底也对得起老天爷,让我重来一次。”
杜楚澜知道,裴井修这是在安慰她,二十八岁便生了?白?发,那是因为这皇位不好做,这十年里,杜楚澜见过很?多次,裴井修批折子到深夜。
裴井修很?疲惫,他一直很?累,有时候实在受不住了?,就会放下折子,躺倒自己的膝盖上,睡上那么一小会儿。
可?等他睡醒了?,要面对的还是批不完的折子,解决不完的事情。这天下有关民生的桩桩件件,皆是要呕心沥血的。
其实就是杜楚澜自己,也是被各种事情缠身,皇后也不是个轻松的位子。
“再过一两?个月,等如今这田地改革的事情过了?,我们去趟雪山吧,”裴井修开口,“如今,已有两?年未曾去过了?。”
他说着,就躺倒了?杜楚澜的腿上。
杜楚澜伸手抚摸上裴井修的头发,笑着说,“好啊。”
“你和喻淮九还有来往么?”良久,裴井修又开口。
杜楚澜皱了?皱眉,其实这些年,她和喻淮九也保留这书?信联系,一年一封,只不过今年,她还未收到回信。
“怎么了??”杜楚澜问。
“她死了?。”裴井修语气里带了?点惋惜,“我今天刚得到的消息,一个月前,她死了?。”
杜楚澜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按理说,喻淮九是大楚的天命之人,是楚泽晏的心爱之人,怎么会…这么死了??
“你该知道,这些年来,喻淮九和楚泽晏纷争不断,他们之间早生嫌隙。”
“我倒是听闻,”杜楚澜想到了?之前喻淮九的信,一年比一年颓唐的内容,“她和楚王,意见不是很?相同。”
“楚泽晏想要绝对的权利,喻淮九曾经是他的支柱,如今就成?了?他最大的阻碍。”
大楚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太详细的,只是从?那些不多的消息里,看出?了?些。
“喻淮九是个好人,虽然有时候行为跳脱,幼稚,但她是个好人。”杜楚澜心里生出?一股悲凉。
“我还记得她跳到我的轿撵前,插着腰怒吼的样?子,”裴井修闭上了?眼睛,“我当?时以为,这个人是个傻子。”
“楚王倒是心狠,”杜楚澜相信他们是相爱的,楚泽晏和喻淮九这十年来,纠缠不清不也是因为爱么,因为爱,所以纠缠不清,因为爱,所以摇摆不定,“他倒是下得了?手。”
“他们不似我们,我们经过了?十年明争暗斗,又一起赴黄泉,”裴井修调整了?姿势,让俩个人更舒服,“我失去过,所以我知道,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失去你对我来说是灭顶之灾。”
“但楚王不知道,说来,他比我们是要小上几?岁的,我们多了?那十年,他却没?有,他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失去的痛,总以为自己能扛过来,他无知所以无畏。”
杜楚澜叹了?口气,是了?,从?这些年她听到的楚王的事迹来看,他有着无畏的勇气,做的事情大胆而又惊险,哪怕是在杜楚澜看来,楚王做的很?多事情,都像是在悬崖边上跳舞,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可?是没?想到,他活了?,喻淮九却死了?。
像是看出?了?杜楚澜的低落,裴井修伸出?手摸索着牵起了?杜楚澜的手,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喻淮九死了?,楚泽晏是真的坐稳了?那个皇位,如今的大楚,再无人能影响他半分?,”裴井修思虑着说,“以后,大楚会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他用自己毕生所爱的骸骨,作为龙椅下最后一块基石,”杜楚澜咂舌,“确实心狠,不知道多年之后,他看向祭坛上心爱之人的尸骨,心里会不会有一丝悔意。”
“他会后悔的,”裴井修闭上了?眼睛,“他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我们还是要提防他,之前的承诺是喻淮九做的,如今她死了?,一切有可?能就不作数了?,”杜楚澜恢复了?手上的动作,一下下的摸着裴井修的头发,“确实要将这事放在心上了?。”
“是的,我甚至在想着,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裴井修说完,又迟疑了?,“可?是,那必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也许,我们可?以派人,借着哀悼的名义,去大楚一趟。”杜楚澜眯了?眯眼睛,“探探虚实也好。”
裴井修没?说话?,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盘算起了?人选。
“父皇,你不是说要教女儿读书?的么?”俩人还未真的歇息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
大宁的长公主恃宠而骄,做事情风风火火,不过才?七岁的年纪,说话?做事还故意装的老成?,看上去很?是讨人喜欢。
而长公主身后,还带着两?条小尾巴,一进门就吵吵闹闹,那最小的,走路都还不利索,盛昌和栖雾跟在后面,就怕他摔了?。
裴井修在听到自己女儿声音的那一刻,身体?下意识的紧绷,想要装作听不见,但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接着坐了?起来。
“昨天读到哪里了??”裴井修哀怨的看了?眼杜楚澜,接着叹了?口气,强打起笑容说。
“这里,”小公主一脸严肃的伸出?手,还指了?指读到哪里,“这里。”
“母后给你读好不好?”杜楚澜笑眯眯的伸手,却被自己的女儿躲过。
“母后抱着我,父皇给我读。”小公主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两?个弟弟配合着起哄,一时间热闹的很?。
“好,”裴井修笑着点头,先将三个孩子抱到床上,“都坐好了?。”
小公主慢悠悠的坐到杜楚澜怀里,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皇。
盛昌和栖雾笑着退了?出?去。
裴井修接过书?,读了?两?句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妻与子,又低下了?头。
只是嘴角翘起,他想,老天爷当?真待他不薄,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了?。
这是全天下,顶顶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