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云
接连几日赵清明都没有入宫,覃牧秋倒也不心急,他算好了王兴出发的日子,只静静在宫中本本分分做他的冒牌皇帝。
覃牧秋让荣安着人在凝和殿的殿前支了一张躺椅,他每日早朝之后便百无聊赖的躺在上头晒太阳,荣安则捧着红豆酥在一旁伺候。
“立冬呢?怎么这几日不见他?”覃牧秋问道。
“奴才怕他再有什么坏心思,不敢让他近身伺候陛下,所以便让他在后殿洒扫。”荣安道。
覃牧秋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太小,成不了大事。”荣安忙笑嘻嘻的点头称是。覃牧秋又道:“此时菊花开的正好,你让他去花房多弄些菊花养在这院子里,太冷清了。也不用叫他去后殿洒扫,着他在殿前伺候这些花花草草便是。那孩子长得俊,看着赏心悦目的,老瞅着你,朕都快不·举了。”
荣安苦着脸应是,又小心翼翼的道:“陛下,您自从那日醒了后,一直没去过后宫,这眼瞅着快小半个月了,今晚是不是……”
“好呀。”覃牧秋痛快的答道,“这后宫的嫔妃之中,哪个最貌美可人?”
“若是叫奴才说,陛下的妃嫔各个都是貌若天仙。”荣安陪笑道。
“你帮朕挑一个,今晚朕便去临幸美人。”覃牧秋恶趣味的道。
荣安苦笑一下,问道:“不知道陛下喜欢哪种美人?是妩媚多姿的,还是温柔大方的?”
覃牧秋故作认真的想了半晌,道:“朕喜欢,眼睛大大的,眉毛黑黑的,鼻梁高高的,身材不胖不瘦,长得就像……”
“就像什么?”
“长得就像赵将军那样。”覃牧秋说完哈哈大笑,荣安也忍俊不禁。
“臣参见陛下。”赵清明的声音从覃牧秋背后响起,吓了对方一跳。
覃牧秋侧头看了赵清明一眼,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随王大人出行的队伍都安排妥当了,皆是羽林军中的高手,信得过。今日,陛下便可随臣去见无云了。”赵清明道。
覃牧秋沉默了片刻,道:“为何不是让无云来见朕,而是让朕去见无云?这和尚架子可不小。”
“请陛下恕罪,臣是觉得宫中人多口杂,是以才做此安排。若陛下觉得不妥,臣带无云进宫便是。”赵清明道。
覃牧秋挑了挑眉,对着荣安道:“荣安,你可别学赵将军,他这个人无趣的很,半分玩笑也开不得。”
“陛下今晚是要宣臣伺候么?”赵清明一脸宠辱不惊的道。
荣安吓得张大了嘴,一脸呆滞的看向覃牧秋。覃牧秋扯了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道:“算朕没说,赵将军,很会开玩笑。荣安你可学着点。”
荣安忙点头应是。
覃牧秋当下换了身青色便装,赵清明取出了一块月白色面巾让他系上。覃牧秋老大不情愿道:“系了这面巾像个女人一样,我若跟在你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养的小白脸呢。”
一旁的荣安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位祖宗可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赵清明则拿着面巾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看着覃牧秋。
“好吧,小白脸就小白脸。”覃牧秋扯过面巾自己系上,露出一双大眼睛,倒真是添了几分神秘,让人忍不住猜测面巾后的那张脸究竟是何模样。
“荣公公待在凝和殿,天黑前我必然将陛下安全的送回来。”赵清明道。荣安点头应是,还不忙递给对方一袋包好的红豆酥,道:“陛下午后有食点心的习惯,劳烦赵大人。”
赵清明面无表情的拎过红豆酥,又对蒙着面巾的覃牧秋道:“委屈陛下,此事不好叫外人知道,路上还请陛下不要做声。”
覃牧秋点了点头,
一切就绪两人便出了凝和殿,一路倒还顺利,赵清明毕竟是羽林军大将军,出宫自是无人敢盘问。至于后头跟着的蒙面公子,众人都心照不宣,不闻不问,不过仍止不住好奇打量几眼罢了。
出了宫门,赵清明取了马,两人并骑。
覃牧秋道:“李……朕从前经常宣小白脸进宫?”
赵清明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露出的眉眼与那人极为相似。此刻对方蒙着面,骑在马上,言语随意,竟丝毫看不出李逾的影子,倒是像极了那人。
覃牧秋觉察到了对方的目光,心道对方应该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了。可是他一早便知,自己装李逾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唬唬那些朝臣便罢了,向荣安和赵清明这种近侍,压根不用抱什么希望。
既然装不像,唯一的方法便是顺其自然,荣安已经知道此事,并且乐意接受。希望赵清明也够聪明,马马虎虎装个糊涂便是,千万莫要节外生枝才好。若赵清明不肯善罢甘休,最后只能试一试向对方坦白,兴许对方念点旧情,会站在他这边,
“那倒也不是。陛下孤独,后妃中合意者甚少,偶尔遇到可心的公子,便时常召来唱个曲弹弹琴罢了。”赵清明道。
覃牧秋皱了皱眉,心道,李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两人一路缓行,到了万里寺之时已近黄昏。寺院靠山近水,再加上夕阳西下,景致甚美。赵清明牵了马去拴好,走回覃牧秋身边时便听对方随口道:“中都竟然有这么好的地方,将来我若出家,便来此处。”
赵清明心里咯噔一下,看着眼前的这人,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即赶忙将自己的思绪压下。
覃牧秋解下面巾,道:“你说无云来当了和尚,若是想女人了该怎么办?”说完恶趣味的哈哈大笑起来。
赵清明看着大笑的对方,心里终于确定,此人不是李逾。不过他心里竟然没有为这个结论感到丝毫的难过,反倒觉得很轻松。
两人一路到了寺院最后头的院落里,那里正是无云的住处。无云见了两人只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将两人让进了屋。
“还给我带了红豆酥,当真是贴心。”无云不客气的接过赵清明手里的红豆酥,放到了几案上。
三人围着矮几盘腿坐到蒲团上,覃牧秋先开口道:“好久不见,无云师父。”
无云笑眯眯的打量了覃牧秋半晌,道:“施主怎可打诳语?你我明明未曾见过面,你怎么说好久不见呢?”
赵清明闻言脸色立马变了,他虽然心中断定此人不是李逾,但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戳破是最好的,见了光反而难办。当下不由想抬脚踹死无云。
覃牧秋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不知道是哪个矫情又可爱的人说过,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我见到无云师父觉得有缘,所以便脱口而出了。”
无云也哈哈一笑,道:“你我的确有缘。”
“说正事吧无云,别耍嘴皮子。”赵清明捏了把汗,赶忙转移话题。
无云或许没少挨赵清明的打,对对方的话还是忌讳两分的。闻言便正色道:“施主此番去沽州,可是有要事非去不可?”
“是。我此番去是要救一人的性命,那人……那人在沽州那一战中会战死。”覃牧秋道。
无云叹了口气道:“贫僧有一言相劝:生死有命,施主莫要执着于此。恐怕施主此去,也未必能救得那人性命。况且前路险恶,施主既已有了今日所注定果,又何苦去改变当日的因。只怕救人不成,反倒将自己置于险地。”
赵清明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听着无云的话,心中竟也有了两分退意。
“我心意已决,无云师父不必再劝了。”覃牧秋说完伸手到几案上的纸包里,取了一块红豆酥,咬了一口道:“人饿了就要吃,有事便去做,男子汉大丈夫,顾东顾西的叫人笑话。”
无云看了覃牧秋半晌,也捏起一块红豆酥边吃边道:“清明陪你一道去,我会给你二人易容,保证不叫旁人认出你们。只是多日不得洗脸,颇要难受一番。”
覃牧秋又捏了一块红豆酥开始吃,示意无云继续说。
“我会易容成你的样子,替你当几天皇帝。荣安留在宫里给我做掩护,端午暂代清明,做几天羽林军大将军吧。”无云道。
赵端午是赵清明的弟弟,两人差了两岁,但长相极为相似,身量也差不多。
事情原本也不复杂,左右都交给赵清明打理,覃牧秋也懒得询问,只草草的听了,也没有异议。只要能在沽州之战前,阻止覃牧秋出战,便万事大吉。
事情至此,覃牧秋的心已经落了一半。
“今夜朕要歇在万里寺,无云师父,麻烦你行个方便。”覃牧秋伸了个懒腰道。
“好,寺里的斋饭不错,明日一早施主可有口福了。”无云道。
赵清明瞪着眼睛,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恨不得一手捏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