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选择
因为多宝阁的事情,鸣崖城人流增多,想找一个人非常困难。白天四个人分头行动,苏斐然也在外逛了一天。她判断的方式很简单,便是听他自然说话。有一点她没有明说,那个声音,她听着耳熟。可她再没有听到那个耳熟的声音。
中途她还去多宝阁临时驻地看了眼,询问噬魔法器的起拍价,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她数数自己手头的灵石,只觉遗憾。正要离开,有人快步走到面前,行礼道:“这位阁下,我家公子有请。”
公子。自从成为修士,周围人的对她的称呼都是师姐、师妹、或道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像是一下回到生活,才终于有点游历在外的感觉,不由得顺口询问:“你家公子是男是女?”
那人道:“请您的这是男公子。”
那便是还有女公子了。
多宝阁的先头队伍已经来此准备,这位想见她的公子便是多宝阁的人物,她思索哪里惊动了对方,但除了询问噬魔法器,再想不到其他,而她也不曾与多宝阁产生交集。但以多宝阁的根基,苏斐然料想拒绝不过,便随他去。
果然,那人带她往多宝阁深处去,走了一阵,眼前倏的一亮,屋室堂皇,自天顶引来灼灼阳光,却又柔和几分,并不炫人眼目。
在那柔和光线下,坐着那位请她来此的公子。一身黑衣,衬得面色苍白,脸颊却泛着薄红,和唇色相似,平添几分艳色,却不自然得很。
他轻咳几声,声音清和:“恕在下不能行动,无法与道友见礼。道友请坐。”
苏斐然的目光落到他双腿,一触即离。方坐下,便有人上茶。她没碰,开门见山问:“公子请我前来何事?”
男子答非所问:“道友可是对噬魔法器感兴趣?”
果然,事情因噬魔法器而起。苏斐然没说话。
男子不以为忤,含笑道:“忘了自我介绍,鄙人现下是多宝阁掌柜,姓柳,名弱水。”
苏斐然目光微凝。
他手指轻点,杯中茶水微漾,举杯向苏斐然道:“茶中无毒,我先敬。”
苏斐然看了眼身旁茶杯,她是水系,自然清楚茶中无毒。她只是不想喝。
柳弱水有些无奈地放下茶杯,谈起正事:“若是道友对噬魔法器感兴趣,在下可作主将它送与道友。”
苏斐然说:“无功不受禄。”
柳弱水咳了几声,面色更红,有些接不上气,喘了半晌才开口:“在下确实有一事相求。”
柳弱水抬手,指尖凝起水幕,水幕中一道幻影,是苏斐然熟悉的模样。
他说:“麻烦道友为在下寻到此人。”
苏斐然移开目光:“抱歉,我不认识。”
“你认识的。”柳弱水循循善诱:“五年前,你们见过。”
苏斐然笑了:“五年前我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五年后不记得又有什么稀奇。”
柳弱水也笑,笑容如弱柳扶风:“说的也是。但你二人相处数日,便是你忘了她,想必她也记得你。”
苏斐然道:“能劳柳阁主寻找,此人想必是贵人,既然是贵人,又怎么会记得我这般小人物。”
“在下不过是个掌柜,并非阁主。”柳弱水纠正,既而轻叹:“无论是否记得,总是一分希望。道友若能找到此人,不说噬魔法器,便是更多条件,但凡多宝阁能够满足,您尽可说来。”
这条件好似天上掉馅饼。
苏斐然的确犹豫了。
柳弱水的声音更加轻柔诱惑:“多宝阁财力雄厚,法宝无数,倘若道友答应帮忙找到此人……”
苏斐然起身:“我无能为力。”
柳弱水未料竟被拒绝,半句话卡在嗓子眼,一口气没顺上来,又是一阵咳嗽,像把肺腑咳出来一般。旁边立刻有人前来安抚,苏斐然趁机告辞,有心防备他追赶,但直到走出多宝阁,也没有人阻拦。
苏斐然并未因此放松。
柳弱水要她找的人,她的确不熟,却记得分明。是秦妫。
当日秦妫说自己正被追杀,如今五年过去,多宝阁正在找她,柳弱水究竟是敌是友,苏斐然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很清楚,多宝阁如此势力,能以噬魔法器相赠,却还找不到秦妫,可见她暂时安全。
剩下的时间再去寻找偷剑人,苏斐然一无所获,晚上回到客栈,四人全部没有线索。
何多多来找苏斐然,唉声叹气,不是感叹贼难抓,而是感叹饭难吃,最后第一百零一次哀嚎:“我就不该下山来的!”
虽然苏斐然走后,她确实有一点点想下山,但这次她绝对是被大师兄拽下来的!走之前还没有把吃的塞满储物袋,才几天就吃光了,只能蹭客栈的饭吃,可是都不对口味。
苏斐然只能劝她:“你是火系,难道不会做饭?”
何多多幽怨地扯住她的衣服啃起来:“谁说火系就要会做饭?我倒觉得木系会做饭,菜放进锅里,就能猜到什么时候熟!”啃着啃着,她愣住,看着手中衣角,又舔了舔,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苏斐然:“这衣服还真有味道耶。”
苏斐然扯出衣袖:“有味道也不能吃。”
“啊。”何多多一把抱住苏斐然,凑近了闻来闻去:“香香的!好想吃啊……”
她已经馋得眼睛发绿光,眼看真的一口咬上,忽然有人敲门。
苏斐然低声:“大师兄。”
进来的的确是姜昭节,何多多早坐直身体,目光炯炯地问:“大师兄这么晚来做……”
姜昭节剑一样的目光看向苏斐然:“剑和情人,你选谁?”
何多多吸了口冷气。
这要命的问题,简直不亚于“你妈妈和男朋友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哦不,这个可以直接选妈妈,剑和情人比这个还刁钻!
她立刻看向苏斐然。
苏斐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询问的人是大师兄,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大师兄重复:“复命和姜羡,你选谁?”
何多多轻声问:“二选一?”
姜昭节看她一眼:“当然。”
苏斐然第一反应是选剑。毕竟她作为剑修的本能已经深入骨髓,但很快她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姜羡的兄长。话到嘴边一转,出口的却是:“你呢?剑和情人,选谁?”
单身的姜昭节毫无心理负担:“剑。”
“哇哦。”何多多啪啪鼓掌:“忽然期待大师兄将来有了情人,到时候是不是还能这样干净利落呢!”
苏斐然松了口气。看来剑修选剑很正常,便也开口:“我也选剑。”
何多多鼓掌的动作一滞,瞪大了眼睛看苏斐然:“喂,你清醒一点啊!这可是大师兄!姜昭节!姜羡他哥!”
虽然我支持你的选择,但是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你不怕死吗!
但意外的,姜昭节没有生气,目光中反而透出满意,道:“好。”
目送大师兄离开,何多多敬佩地冲苏斐然竖起大拇指。
苏斐然却叹气。
先前还说抛掉前世重新开始,可她仍然重剑多过重情,姜羡的出现也没能改变这一点。
何多多却以为她对姜羡心怀愧疚,作为好师姐当然要安慰,便道:“你觉得不喜欢他,那就换一个人尝试嘛。我师母说了,”她又搬出师母语录,“有时候,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如果心里不觉得喜欢,却还是想睡他,那也算喜欢了。”顿了顿,“至少是喜欢身体。”
苏斐然纠结的不是这些,便没有接话,反而问她:“所以你到底喜欢谁?”
“啊……”何多多认真想了想,“目前的话,我更喜欢大师……”
门突然开了。
何多多险些咬到舌头:“大师姨!我更喜欢大师姨!”
姜昭节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大师姨。宗主?”
“口误口误!”何多多麻溜跑了。
苏斐然看向姜昭节:“什么事?”
姜昭节道:“姜羡刚刚来过。”
她微愣,既而一笑,直视姜昭节:“金丹期的神识应当不至于现在才发现。”
话已至此,不用多说,彼此都明白。
姜昭节却没有离开,继续道:“方才离开时,我见到一人,他身上佩剑,形制与破邪完全相同。”
苏斐然收敛笑意,正要说话,姜昭节似猜中她所想,直接道:“我确定,已在他身上留下寻踪香。”
“偷剑贼应当没胆量直接亮出剑来。”苏斐然道:“这恐怕是个烟、雾弹。”
姜昭节接上她未竟之言:“也是唯一的线索。”
两人达成共识,立刻神识传信隔壁,商量后续办法。
人还未到,姜昭节的身体忽然一晃,几乎摔倒。
苏斐然眼疾手快扶住他:“怎么了?”
姜昭节看向隔壁:“阿羡出事了……”
他扣住自己心口,面无血色。
“他出事?”他能出什么事?
姜昭节立刻赶到隔壁,一掌拍开房门。
姜羡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