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顾晚灯被华国古文物研究所的车接走了。

到了研究所后，接待顾晚灯是首都博物院的院长，也是古文物研究所的一员。

一番沟通后，顾晚灯与院长达成了协议，先试着为研究所工作一天，并在征求了院长同意后，打开了手机直播。

此时正好是九点整。

直播间已经有许多人在蹲守了。

【开播了开播了！撒花撒花撒花~】

【大佬好准时！】

大家得偿所愿地见到了研究所内部。

这里只是研究所中的一间修复室，不同于博物馆的是，这里没有各式各样的文物，更多的则是修复文物时需要用到的器械。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在桌子上摆放了一个空白卷轴，又准备了笔墨纸砚等等用具。

顾晚灯今天穿了一身宽松的衬衫，长发用发绳绑了起来，直播没开磨皮瘦脸，一张细腻清冷的盛世美颜直接怼着镜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待，顺便给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

“刚才院长跟我说了聘请我来的目的。他说，希望我能尽己所能，描摹出那些残缺的古文物原貌，恰好我对凡间历朝历代的名家诗画也有一些了解，这个任务倒是不难……只是有点无聊。”

【卧槽还能这样？开眼了！】

【意思是让你把那些遗失残缺的名作都补充完整吗？如果真是这样，日薪才十万简直亏大了好吗，那可都是无价之宝！】

【所以现在打算干嘛？】

“和院长商量之后，现在打算画《异言斋十二兽图》。”顾晚灯答道。

【啊？为什么选这个？】

【天啦，这个在古代不是禁画吗！！】

相比起那些名家山水画而言，这幅画并不算出名。

异言斋是金朝时期一位民间画师的书房，他的许多作品都以“异言斋”为名，画的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据说，灵感仅仅取自于他的幻想和梦境。

而这幅《异言斋十二兽图》，则是由于画的过于逼真诡异，被古人列入了禁画。

顾晚灯之所以选择这幅，是因为这画在人界虽然受关注不高，在神界却很有名。

因为凡界无人知道，那位异言斋主人的体质，其实有些特殊。

夜晚入睡后，他的魂魄偶尔会四处游荡，能看到一些神鬼之类的东西，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所见的十二兽其实真实存在于神界。

【？？？别说了，我开始害怕了。】

【为什么给我讲这种东西？我又怀疑人生了。】

【哦吼，有点刺激！快画rwkk！】

顾晚灯顿了顿，继续道：“这幅画里的十二兽，分别对应的是十二生肖凶相，它们其实并非十二生肖，但特征却极为相似。”

“作者把那些凶兽的形神特点描绘得很细腻，细节处理很好，可惜一千多年过去，人界现在已经遗失了完整的原画，只剩五分之一的残卷了。”

“这幅画我看过很多次，比较熟悉，可以完整的画出来。”

顾晚灯在介绍完这些以后，工作人员恰好也把东西都准备完毕了，桌子前还架了三台摄像机，方便从各个角度记录这幅画的绘制过程，方便以后上传到官网或官博。

顾晚灯起身把手机放在桌前，调整好直播角度，这才拿起笔，站在画卷前，开始了他的被迫营业。

这幅画很长，原作对十二头凶兽的描绘个个都很细腻。

顾晚灯画得很专注，几个小时一直没有抬头。

一些专家闻讯赶来，他们对古物有着难以言喻的情愫，难免心潮澎湃，做法似的围着顾晚灯转圈，仔细看着他作画。

弹幕从最开始的好奇，渐渐地转变成了崇拜。

原因无他。

顾晚灯的画技实在太神了。

长得也实在太养眼。

清俊如玉的长发美人负手执笔，垂眸在画卷上细细描摹，手中沉稳有力，区区几下便能勾勒出一个诡谲凶悍的兽首，再添几笔，便让凶兽栩栩如生，纤细玉骨下的笔墨看似温柔，绘的却是黢黑尖锐、诡异反光的硬鳞，毛笔如剑一般坚定利落。

如此难得一见的画面，让人看得既震撼又享受……

这幅画卷绘制了长达十几个小时。

期间顾晚灯休息了几次，偶尔也需要思考片刻，直到彻底画完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顾晚灯如释重负地将笔放下，长出了一口气。

两米长卷上，五彩凶兽形态各异，淡墨重彩交织成绮丽诡异的画卷，跨越千年的《十二兽图》完整崭新地呈现在世人眼前。

馆长和诸位专家看着那副墨迹尚未干透的画卷，眼里的光亮简直遮不住：“好啊……真好！”

原本安静看画的弹幕也在结束的瞬间全都被炸了出来：

【太绝了！！！】

【一气呵成！原来古人的绘制过程是这样的，这比看什么古画复原图都要真！！】

【卧槽，这种高精度、多细节的国画容错率几乎为零……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这画可真细致，细节多到我头皮发麻，仔细看看真的很吓人，难怪在古代被列入禁画。不管是原作者还是复刻者，能画出这种东西简直超出想象。】

【不就是膝盖吗！送你送你送你！！！】

弹幕开始大批量刷起了礼物，各种红色小爱心特效满屏乱飞。

顾晚灯却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画如何评价。

他知道他的画技很精湛，这点用不着别人夸。

他比较在意的是馆长的认可。

“所以我的任务完成了吗？”顾晚灯向馆长确认道。

馆长与诸位专家沉浸在十二兽里无可自拔，头都没抬，不停地赞许：“完成了，完成了，完成得相当好！”

顾晚灯闻言也放心了。

点开微信，把二维码怼到他面前，淡淡说道：“十万块。”

馆长：“…………”

顾晚灯的直播后台没关，前置摄像头还开着，直接照到了馆长的大脸，以及秃掉的地中海。

右上角弹幕：

【笑死，没有感情的要钱机器。】

【玩归玩，闹归闹，该要钱的时候还得找你要。】

【宝贝你亏死了啊！你这张是世上唯一一张完整版十二兽你知道吗！恨铁不成钢，妈妈先替你坐地起价，一个亿起拍！】

【馆长好秃，注意保养啊。】

“……”

馆长看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被气到。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对顾晚灯解释：“你的薪水会发的，不要急。不过不是用微信，需要先上交汇报，走个审核流程，七个工作日内打到你的银行卡里。”

顾晚灯顿了顿，似懂非懂，把二维码收起来：“哦。”

馆长怕直播间的那些网友误会，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知道你的画不止这个价格，这点我之前在电话里也说清楚了。我们研究所修复这些文物，本身也不是为了钱，都是为了国家文物做贡献。你的画的确非常有价值，但我们研究所的钱都是由国家拨款，给你按照日薪支付，已经是国家破格允许，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等他说完，顾晚灯微微点头：“不用多说，我明白。”

馆长放心了些，接着又面带期待地看他：“那……你考虑好了吗？以后来我们研究所工作？”

“不。”

顾晚灯干脆果断地回答。

馆长想不通：“为什么？？是薪水不合你心意？”

“薪水不是重点。”顾晚灯皱了下眉，“只是，我虽然精通作画，但不代表我喜欢。还有那些古文物，我刚才看了一眼，你们研究的那些东西都是我宫里随便摆的瓶瓶罐罐，太常见了，里面甚至还有夜壶……换作是你，你会喜欢研究那种东西？”

馆长：“…………”

“我来人界一趟，也就能待短短几十年，还是该做想做的事。所以这份工作还是算了，告辞。”

顾晚灯转身就要离开，立马被馆长叫住了：“哎等等！”

仔细想想，顾晚灯说得也没错。

他在神界是一界之主，不缺钱，不缺古董和宝贝，他见的实在太多了，金钱和宝物都诱.惑不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留下来的理由。

馆长只是觉得惋惜，明知道没戏，还是想再多嘴问一句：“你确定不留下？真的对这里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顾晚灯闻言沉吟了下。

“如果硬要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

“有一样东西我很感兴趣。”

馆长眼睛一亮：“是什么？”

顾晚灯抬起手。

指向了研究所大厅里的那座巨大模型。

……

片刻之后。

顾晚灯把手机架在前面，固定好了直播角度。

然后从乾坤囊掏出来一把刀。

馆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上说不出的凌乱：“……”

研究所大厅里有一个巨大凶兽模型，长达三十多米。最重要的是它使用了昂贵特殊的材料，做出的效果极为逼真，就像活的一样。

顾晚灯从进门起就注意到它了，所以才会想起来画那幅十二兽图。

馆长没法开口阻拦，于是给研究所所长打电话。

所长焦头烂额，也没理由阻止，扭头又打电话给贺等昀。

贺等昀知道消息后，先是开口问：“所以他不喜欢留在研究所？”

所长：“……是，但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解剖——”

“随便，那就让他去找喜欢的工作。”

所长：“我是说，他现在要解剖——”

“我很忙，其他事你自己处理。”贺等昀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

“可是他要直播解剖那个……！！”

嘟嘟嘟——

挂了。

所长：“…………”

淦！！

这个男人没有心！！！

贺等昀忙了一上午，差点忘了时间。

挂掉电话以后才放下手里的事，想起来点开直播。

他点了支烟，电脑里放着顾晚灯的直播间。

屏幕中，顾晚灯手里拿了一把弯刀，长有三尺，刀身细薄锋利，白得像浸了层月色，削铁如泥，闪着熠熠寒光。

此时弹幕气氛十分热烈，大家都在跟着起哄。

顾晚灯平时也不是不喜欢舞文弄墨，但在吟诗作画以后，总要砍几只小兽活络一下筋骨。现在他已经作了十几个小时的画，手指都僵了，的确很想拿这只巨兽模型开开刀。

而且馆长也同意了。

顾晚灯一边拿着刀，一边向直播间的观众们解释。

“这种兽在神界被称作‘洪水’，因为它的血量十分可怕，即便损失了一部分血，也会在瞬间补足，是一种绝不会因为失血而死的凶兽。如果贸然砍断它的四肢，只会导致血流成河，犹如洪水，而它却依然能活着。”

“所以如果想杀它，只能用这样一把细刀，去捅它的要害。”

顾晚灯说着，翻身直接上了模型凶兽的后背。

这头模型是按照古代记载中的数据仿制的，高度怎么说也有七八米，而且硬度和质感也极其接近现实。

顾晚灯现在没有神力了，做不到原地起飞，但起码身法还在，快如蛇影般一脚蹬在兽足上，鬼魅似的转眼出现在了兽背上。

“刺——”地一声！

细薄的刀刃直接没入了兽脊，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丝滑。

弹幕根本没一个人看清，集体刷起了问号。

【？？？？？】

【我开三倍速了？这不是直播吗？？】

【大草，为什么你会飞？？教练我也要学这个！！！】

【洪水猛兽原来是这么个洪水猛兽……种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馆长心脏一抽，顿时表情扭曲……价值几十万的模型，就这么被砍了！！

而且他刺一刀还不算完！！

接下来，顾晚灯开始“解剖式”的对洪水兽进行解说。

他一边削掉了凶兽的天灵盖，一边皱起眉，极具真实性的鲜血从模型头顶飙出了血柱：“这个模型做的不对，凶兽的构造和人是不一样的，里面没有这种色泽的脑浆，小脑也不长这样。”

接着他剜出了凶兽眼球，把血淋淋大玻璃珠似的眼球抱在怀里打量，继续挑刺：“瞳孔的形状和颜色都不对，眼球后面连接的经络也是错的，应该有十五根。”

然后又斩断了坚固锃亮的兽牙，像割草一样轻松，嫌弃道：“牙齿长度也错了，比真正的洪水兽短了一倍。洪水兽的咬合力很强，一口咬下去，是可以把人从头到尾贯穿的。”

“还有它的脚趾，怎么只有五根？应该是七根才对。”

馆长：“…………”

废话，这里并没有人杀过凶兽啊！谁知道它里面长什么样！！说是高精度仿造，其实就是按照大猫的体内结构做的，谁能想到它脑子里不长脑浆，还有七根jio趾头啊！！古书里又没有记载这么多！

就这样，一头凶兽模型被从头挑剔到尾，逐渐变得四分五裂。

几十万的高精度模型就这样打了水漂。

但这次弹幕不仅没有鬼哭狼嚎，反倒热度越来越高，礼物都成片成片刷了起来：

【专业们把兄弟打在公屏上！】

【好家伙，庖丁解牛直呼内行。】

【我老家杀猪的时候我都不敢看，我居然在这里看你直播干这个……？？】

【好残忍的大美人，我代了！】

【这刀看着真带劲，用起来真的有这么丝滑吗？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蹲到周边。】

“……”

别说是弹幕，此时此刻，就连贺等昀看了这一幕都有点出神。

顾晚灯这是杀了多少凶兽，才能做到这么了解？

而且看起来，他平时不止是一刀杀了就完事，杀完还仔细解剖过，连眼球后面连着多少经络都数了。

这是个什么癖好……？

饶是贺等昀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不禁沉默了……脸色纠杂地缓缓吐出一口烟。

片刻之后，切了个小号，抬手砸了二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