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并不客气，几乎是在挑衅了。

沈妄身上的与生俱来的傲气，从来就没有被时光碾磨掉，其实他前小半生，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顺遂，他也经历过很多事，可他就这脾气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他也不想改。

迎视着沈妄那双黝黑的让人不可逼视的眼，夏黎顿了顿，摇头，正要说话，身边的方子烨炸了，“沈妄，你这什么态度，夏黎是你的前辈，有你这么跟夏黎讲话的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罢，方子烨转头跟夏黎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争，可这小子实在欺人太甚，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跟他pk吧，你入行这么多年，拍过的广告不计其数，有丰富的拍摄经验，他不可能赢你的。”

一旁的陈泽海虽没说什么，却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沈妄。

娱乐圈最讲资历辈分，沈妄一个在圈里查无此人的三十六线，居然敢质问事业如日中天的夏黎，实在是太狂了。

沈妄直接把周围不相干的人当空气，眸色沉冷地直视着夏黎，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逝的迟疑。

呵，这算什么？

他一来，夏黎就主动退出，搞得好像是他抢了本该属于夏黎的代言一样。

虽然夏黎退出，这个代言就是他的了，但他不屑于靠这种方式拿下代言。

沈妄神色嘲弄地道：“不回答的话，就是默认了？”

“沈妄，你……”

“闭嘴，我没有问你。”

沈妄冷声打断方子烨的话。

方子烨气的吐血。

从始至终，夏黎脸上都没有流露愤怒的神情，他沉默片刻，唇角泛开一抹无奈的笑：“沈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以前我们在片场处的挺好的，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很优秀，一直当我替身，是委屈了你，我只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代言。”

“我不需要你让。”

这句话，沈妄说的极为坚决。

实力不济失去这次机会，他认，但他不需要夏黎的施舍，要是要由夏黎相让才能得到这个代言，那他宁愿不要。

总算从翻译口中明白事情经过的斯蒂芬这时出来打圆场，大致就是说虽然他个人认为沈妄的形象跟品牌契合，但最终决定权不在于他，等到广告成片拍出，他会拿去总部，由他哥也就是SH总裁跟其他高层来决定最终的代言人，所以两人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被沈妄激怒，方子烨当着众人的面道：“夏黎，听到了吗？最终决定权在SH高层，我相信他们的眼光，你就放心跟沈妄比吧，顺便挫挫这小子的锐气。”

陈泽海也跟着劝道：“要不是这小子横插一脚，这代言就是你的，别让了，你把机会给他，他也不会感谢你的。”

斯蒂芬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别退出，要是被我哥知道了，他会削了我的。”

“想好了吗？”

沈妄瞟了眼劝夏黎的三人，轻扯嘴角，看向夏黎。

他不相信这样的情况下，夏黎还会执意退出。

果然——

“好吧，我答应。”

无形的压力将夏黎裹挟，他不得不答应。

“公平竞争不好吗？那夏黎居然来了句退出，说我更需要这次的机会，真他娘操.蛋，你不知道，他说那句话时特别诚恳，我不接受，就好像是我的错，不知道感恩戴德一样，你说气不气人。”

晚上，沈妄把白天的事告诉了江宴，末了，他打了声酒嗝，声音含混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乞丐。”

此时，他们就坐在二楼阳台的茶几旁，夜风习习，朦胧的月光洒下，落下一地清辉。

江宴听得认真，白皙纤长的手里稳稳地握着罐啤酒，以前跟人谈生意时喝伤了胃，在家里一般不喝酒，偶尔喝也就意思一下地抿几口，倒是沈妄脚边堆了几个易拉罐，手里还捏了个空易拉罐，说到生气处，易拉罐被他捏的咔咔作响。

把沈妄手里的易拉罐拿下，江宴瞥了眼青年脸颊染上的绯红，以及略带迷离的眸色，低声道：“你喝醉了。”

“没有。”

沈妄是真没醉。

他酒量没那么差，不至于喝三四罐啤酒就醉，主要还是这具身体的原因，所以这会儿有点头晕，但意识相对还是清醒的。

“那什么时候拍广告呢？”

“夏黎行程排得很满，得配合他的时间，说是要过两天。”

“有信心赢吗？”

“当然。”

沈妄别的没有，就是自信心爆棚。

江宴低低一笑，目光在青年的精致的眉眼间流连，青年年轻漂亮，骄傲自信，黑曜石一样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这双眼真漂亮。

漂亮的让人想要收藏。

江宴空着的左手指尖微动，控制住想要抬手抚上这双眼的冲动。

发现江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灌啤酒，沈妄想也不想就伸手夺下，对上江宴投来的探询目光，沈妄面不改色道：“不喝了不喝了，要是在这里吹一晚上夜风，明天咱俩都要感冒。”

他记得江宴不会喝酒。

一杯就醉。

起身时，沈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撑在桌面稳住身形。

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低柔的声音近在耳畔：“还说没醉。”

热气碰洒在耳廓，带来些微的痒。

沈妄缩了缩脖子，用手干搓了把脸，“还好。”

由江宴扶着进了卧室，沈妄直接扑在床上，把脸埋在被里子蹭了蹭，一点也不想动弹。

听到江宴跟他说洗漱下再睡，沈妄含糊地应下，等江宴离开了，他踢掉鞋子倒头就睡，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好像看到江宴端着盆热水进来了，只是他太困了，眼睛都睁不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睡得毫无防备，白皙的脸上被酒气浸染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皮阖上，藏起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

江宴用温水将毛巾打湿，细致而耐心地帮沈妄擦完了脸，末了，他试探性地叫了沈妄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青年呼吸平缓，神色安然，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江宴顿了顿，把毛巾扔回水盆，指腹轻轻抵上了沈妄的眼角，以手为画笔，勾勒着沈妄的眉眼，最后在指尖无声在沈妄的眼皮处停下，微微用力，指腹就能感受到突起的眼球弧度，饱满、圆润。

似乎是感觉到了眼球的压迫，睡梦中的青年眉心蹙起，嘴角那抹弧度不再。

江宴顿了顿，收回手，给沈妄掖了掖被子，端着水盆走出房间。

a市私立医院精神科。

穿着白色西装，面容干净清雅的青年坐在主治医生对面，用不急不缓的温和嗓音道：“医生，我最近遇到了个人，他是我的租客，我很喜欢跟他相处的感觉。”